《她与她的十年长夏》桃鱼鸢

21、橘子味的她们

　　黑暗中，池莺轻笑了一声：“谢什么呀，一碗泡面而已。”
　　“不止泡面。”宋屿说，“所有的一切。”
　　转学以来的这一个月，是池莺一次次把她从孤独的边缘拉回来。是池莺递来的纸巾，是池莺分享的笔记，是池莺每天早上的牛奶面包，是池莺在迷路时找到她，是池莺在雨夜带她回家。
　　“宋屿。”池莺也侧过身，面对着她。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相遇，“你不用谢我。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互相照顾吗？”
　　朋友。
　　这个词再次从池莺口中说出，依然带着理所当然的亲昵。宋屿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而且，”池莺继续说，声音在点点雨声中显得格外柔和，“我觉得你很厉害。从那么远的地方转学过来，一切都得重新适应，但你从来没有抱怨过。数学还考了全班第一，多酷啊。”
　　宋屿没想到池莺会这么说。在她自己看来，转学后的这一个月充满了挫败和无力——听不懂的方言，融不进的圈子，潮湿的天气，对家乡的思念。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原来都被池莺看在眼里。
　　“其实......我经常想家。”宋屿低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承认这件事，“想北方的暖气，想干爽的天气，想我妈做的酸菜炖粉条。”
　　“那肯定很想。”池莺的声音很轻，“我刚上高中住校的时候，也想家想得偷偷哭。后来我爸租了这间房让我搬出来，我才好一点。”
　　“你爸爸......对你很好。”宋屿想起照片上那个笑着的中年男人。又想起自己那个酗酒赌博逼得母亲带着自己逃离家乡的父亲，鼻子突然酸了一下。
　　“嗯，他其实挺疼我的，就是有时候管得太严。”池莺顿了顿，“不过他现在也慢慢接受了我要学文科的事实。他说，只要我开心就好。”
　　宋屿望着她，忽然觉得鼻尖一酸，“我爸妈从来不管我要学什么，只要成绩好不给他们丢脸就行了。”
　　“没事，成绩好一点的话至少未来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现在有我陪着你，我只在意你这个人，无关乎其他。”
　　池莺很自然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雨声渐渐小了，变成细密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夜里，两人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宋屿突然有一种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感觉，让她几乎想要想要落泪的冲动，心跳也猛地开始加快，脸也开始发烫，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宋屿看着天花板，只是希望这个夜晚能再长一点。
　　“宋屿。”池莺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睡意，“以后你要是想家了，或者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我这儿随时欢迎你。”
　　“......好。”
　　“那睡吧，晚安。”
　　“晚安。”
　　台灯被池莺伸手关掉，房间陷入完全的黑暗。宋屿在浓郁的橘子香中闭上眼睛，听着窗外渐弱的雨声和身旁均匀的呼吸声。
　　这是她在成都的第一个真正温暖的夜晚。不是因为暖气，不是因为干燥，而是因为有一个人，用一碗泡面、一套睡衣、一张床，和一个“朋友”的承诺，为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筑起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雨夜，这间小屋，这个散发着橘子香气的女孩，这场秋雨，都会悄无声息地渗入土地，滋养出日后漫山遍野的、名为“喜欢”的藤蔓。
　　只是那时的她，还只是贪恋这一点温暖，还不敢想象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