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工作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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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店到博览会展馆的车上。
许如故还是好奇，他凑到卫侬耳边，小声问：“卫哥，博览会开幕式很早吗？为什么要去得这么早啊？”
卫侬刚刚张开了嘴，一个字音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打断了。
张朗言在后面，一边把一只手扒拉在卫侬脸上，一边往前面探脑袋。
刚刚许如故往卫侬座位的方向侧身子的时候，他就在后排开始悄默声地往前伸脑袋。
“我跟你说呀？弟弟……”
卫侬皱着眉头把张朗言的手从自己脸上拉开，把头转向另一边，放任张朗言搭话。
张朗言不在意地缩回手，两只手扒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
他冲着许如故的方向扭头：“你知道这次开幕式几点开始吗？”
许如故摇了摇头：“不知道。”
“九点半。但有的时候会稍微灵活两分钟，九点二十八开始主持讲话。你知道为什么吗？”张朗言的倾诉欲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许如故又摇了摇头，配合了他的问题引导：“不知道……为什么？”
“九二八——就、尔、发呀！”张朗言说完冲许如故挤了挤眼，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圈内人才懂的接头暗号。
刘瑾在后面听得忍无可忍，往张朗言后背拍了一巴掌，冲许如故说：“别听他胡说，活动前后误差几分钟很正常，又不是闹钟，不卡分秒。”
张朗言瘪了瘪嘴，继续说：“哎呀，管他呢！总之差不离九点半嘛。”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作为一名专业的翻译，需要至少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会场，并至少在会议开始前一小时进入同传箱。当然，这是我的原则。你卫哥的原则呢，是至少提前两个小时到场，至少在会议开始前一小时十五分进箱。和他搭档的工作，总会走得更早……”
他又往许如故身边凑了凑，更小声地说：“你肯定不知道，他第一次参加有七语同传的会议的时候，十几个译员，属他到的最早。我的天，下午三点开会，他中午十一点多就到了。卡着上午场次结束后的时间进了会场。啧啧……”
他表情和语气里面的揶揄和调侃都快崩到许如故脸上了。
突然，张朗言表情一变，眼睛睁大：“哎—哎—哎！？别揪我后脖颈儿！”
后面同排的刘瑾抓住张朗言的后衣领，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提溜回座位上。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张朗言小声抗议。他揉了揉后颈，低头重新整理衣领。
温嘉和孔维文坐在最前面旁听了这场喜剧，笑得开怀。
见张朗言被刘瑾压制住不再说话，温嘉侧过了身子，回头冲许如故继续解释。
“首先，出发前要预留好充足的交通时间，应对诸如堵车、迷路、事故等意外，永远不要假设交通完全顺利，我就遇到过出租带错目的地。到了会场呢，要领最新的资料、证件，还要熟悉会场的布局，解决生理需要。”
“然后是进入同传箱，需要测试频道、音质、麦克风和耳麦。和会场的技术人员沟通有没有问题，像是音量大小、有没有电流声之类的。还要熟悉控制面板像静音、咳嗽键等。”
“如果是和陌生译员搭档，还要交换一下最后拿到的讲稿，查漏补缺。最后统一术语的读法和翻译，确认轮换时间和交接信号，约定应急暗号。”
“再然后呢，可以小声做一下发声练习或者影子跟读来热身，活跃一下嘴巴和大脑。最后过一遍稿子，浏览一下开场白、嘉宾头衔、核心数据和术语表。”
“需要注意的事情也不少呢。”
许如故认真听完了温嘉的科普。这位大姐姐的声音温柔知性，说话干净利落，解释的也很详细，从理论层面解决了他的疑问。
他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认真地说：“谢谢温姐姐，我听明白了。”
“弟弟不用客气。”温嘉笑着说。长得好看，还懂礼貌的孩子很容易让人心生愉快。
张朗言又从后排探出来脑袋，不甘寂寞地嚷嚷：“我呢，我呢？你不谢谢我啊？”
许如故同样道谢：“也谢谢张哥。”
张朗言心满意足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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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还算顺利，在华京初现端倪的早高峰中，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展馆外面的广场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偶有几个工作人员走过。
进入展馆，路过的展区上，各个展位都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做开展前的准备工作——检查展区、清点物料、整理仪容。
按照引导人员的提示，再顺着一侧继续往里走，就能看见两扇已经打开的大门。
门内人员进进出出，门口一侧的签到台后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待。
卫侬团队五个人签到领取译员工作牌，许如故作为团队编外人员登记了一张助理的????挂绳工牌??。
许如故拿着那张????挂绳工牌，看了半晌。
他知道这张工作牌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它只是身后这间会场大厅的准入证明罢了。
但就是这个方寸大小的塑料工作牌，拿在手里，却出奇的有分量。
此刻，对于许如故来说，这张临时的工作牌就像是一张“大人”世界的限时体验券。它不是学生证，不是家门钥匙，它是一个全新的、暂时的身份凭证，上面印着一个带着某种“资格”意义的编号。
挂绳绕过脖颈，工作牌垂在胸前，像一枚勋章，也像一个温柔的、无声的邀请。他站在人来人往的通道口，背后是熟悉的喧嚣与热闹，而前方，是一个他即将踏入的、被规则、秩序和“正事”所定义的、崭新的领地。
他的肩背好像都在变得更加坚实、挺拔。
事实证明，什么坚实、挺拔的肩背，什么分量，什么勋章，什么崭新的领地，不过都是许如故的幻想。
哪来的什么都市职场电视剧画面感和背景音乐？
大家不过都是暂时拥有了一个新身份的普通人而已。
就像是在学校里上学，哪个学生会随时给自己匹配青春校园偶像剧的色彩和背景音乐。
这里没有BGM，没有慢镜头，没有聚光灯，没有特写，也没有流光溢彩的滤镜。
只有现实里该有的、略显沉闷的喧嚣和效率至上的匆忙。也有许多和他一样挂着工牌、神色寻常的人们。他们有人在低头看手机，有人在和同伴低声说话，有人在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有人在闭目打盹。他还看到有人在互相分享小零食，穿着精致的职业女性从包里拿出来一小袋五香豆干，递给旁边吃芋泥小面包的女同事。
这里是入口，是通道，唯独不是什么浪漫征途的起点。
当“特殊体验”的错觉褪去，一种奇异的平静反而升了起来。他不再是某个故事里即将踏上征途的主角，他只是这里最无关紧要的一员。
他抬手调整了一下挂绳的长度，让它更服帖地垂在胸前——就像校服拉链要拉到指定位置一样，不过是一种新的、暂时的“规矩”。
他跟在卫侬身后迈开脚步，步履平稳，心无旁骛。
张朗言又不知不觉地摸到了许如故身边。
张朗言在许如故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脑袋一个蛇形摇摆凑到了他肩头。
“Honey，as you step into this hall，do you have any particular feelings stirring within you?（宝贝，当你步入这个大厅时你心中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他用一种魔法女巫一样的、夸张古怪的语调说话。
许如故：“……”
许如故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本来刚刚有过……”
现在看见你这张搞怪的脸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有无奈。
“嗯~？”张朗言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惊奇，再一次问他：“真的没有了吗？”
许如故看了一眼会场，又看了一眼张朗言，摇了摇头：“没了。”
“哇哦~”这个哦拖了很长，随着声音拖长，表情一点点发木。
最后一点“o”的音被发干净后，他直接转头，呼叫老大：“老大。”
孔维文看他。
他一只手搂着许如故的肩膀，一只手指着许如故的脑袋，对孔维文说：“老大，挖他。”
刚刚张朗言和许如故的对话，几个人都听见了。
孔维文当然知道张朗言是什么意思。
张朗言话痨、爱玩、搞怪，但绝对是个聪明人。
他用一场即兴的、戏剧化的“测试”，迅速验证了许如故身上一种极为宝贵的、近乎天赋的特质。
看似搞怪的靠近和浮夸的语调，打破了常规社交距离和心理防线，营造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略带压力的社交情境。
许如故能迅速从个人情绪——幻想、紧张、兴奋中抽离，将注意力完全聚焦于当下的客观环境本身。这种心无杂念、背景板般的状态，正是高压工作环境下最核心的心理素质之一——高度的情境专注与情绪剥离。
孔维文又问了一次：“弟弟，真的不考虑和你哥走同一条路吗？”
卫侬在一边笑了一下，他知道许如故的答案是什么。
许如故摇头，拒绝的很干脆：“不考虑。我有喜欢的学校和专业。”
孔维文冲张朗言耸了耸肩，你看，人家不想。
卫侬笑着说：“他的职业规划很早就定下方向了，连考研的目标都定好了。”
孔维文点头，小声对他说：“迅速祛魅、脱离幻想、摆平心态，进职场的好苗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工作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