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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暗室·残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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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停了,天光灰暗。
听雪园里一片狼藉,动物尸首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覃先生让陆青枫带来的两名心腹衙役帮忙,将尸首堆在园中空地,上面堆了许多干柴,撒上特制药粉和火油,往上一扔火折子。
药粉遇尸即燃,腾起幽绿色火焰,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化为灰烬。
“这些野狼尸体秽气重,留着后患无穷。”覃先生面沉如水,望向灰烬,“驱使野狼,灌注菌毒,控其心神……这等手段,非寻常邪徒可为。赤羽教内,恐有精通‘兽驭’与‘菌术’的高人。”
陆青枫臂上伤口已由覃先生敷药包扎,药性清凉,剧痛稍缓。
他心情沉重地问:“先生,他们既知阿湛在此,一次不成,必有后手。此处……当真安全?”
“短期内,他们应当不敢再轻举妄动。”覃先生似是安慰他,转身走向草庐,“我已在此园周围布下‘障目香’,寻常窥探难以穿透。况且经此一遭,他们亦需时间评估损失,重新部署。倒是你,”他停步,看向陆青枫,“裴十三那边,还得再查。”
陆青枫一怔:“裴十三?他已在狱中……”
“昨夜之事,手法老辣,撤退果决。寻常教徒难有这样的决断与执行力,反倒有点像官府的做派。”
说到此处,覃先生目光微凝,“裴十三身为缉私营哨官,熟知官府运作,又与赤羽教有染。他虽入狱,其掌握的线网、同党,未必尽断。而且……我记得你说过,初次见他时便觉面熟,这并非偶然。”
陆青枫被点醒,脑海中再次浮现裴十三那张冷硬的脸。那份熟悉感,并非来自公务照面,更像是……某种遥远记忆里的影子,可他实在想不起来。
“我这就回衙门,调阅相关案卷,再查裴十三的来历。”陆青枫抱拳,“阿湛……便拜托先生了。”
覃先生点头,又道:“且慢。”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扣,递给陆青枫,“此物请贴身携带。若遇危急,或需寻我,捏碎即可,我自有感应。”
陆青枫接过玉扣,触手生凉,温润表面隐有流光。
他道了声“多谢”,便郑重收好,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回到府衙时,天色已大亮。
陆青枫顾不上换下湿衣,直接调取裴十三的全部卷宗,并命胡成细查其籍贯、履历、亲友往来。
卷宗记载简略:裴十三,祖籍沧州,父母早亡,少时流浪,后投军,因骁勇调入两江缉私营,积功升至哨官。无妻无子,交际简单。
看似干净,却干净得过分。
陆青枫指尖轻敲案几,忽然道:“去查他入缉私营之前,在何处从军?军中可有相识者仍在江宁?”
胡成领命而去。陆青枫又翻阅裴十三被捕后,从其居所搜出的清单。除寻常衣物、兵器、俸银外,并无特别之物。唯有一本《孙子兵法》手抄本,内页空白处有些凌乱批注,字迹潦草,多是行军布阵的心得。
他拿起手抄本,一页页细看。翻到中间,忽觉有几页纸张触感略厚。凑近灯下,可见边缘有极细微的黏合痕迹。
陆青枫取来小刀,小心翼翼沿边缘划开,里面竟夹着两张薄如蝉翼的丝绢!
一张绘着简易的江宁府城防换岗时辰与路线;另一张,则是一封密信,只有寥寥数语:
“货已分批藏妥,标记如旧。‘鹤’需‘点睛’,速寻丹青骨及通灵钥。山哭之日渐近,切莫延误。
——赤羽·右使令”
鹤?点睛?丹青骨已知与七彩石髓有关。
通灵钥……山哭……
陆青枫瞳孔骤缩。山哭!阿湛在菌冢前,也说过“山哭了”!
这密信,显然是在裴十三被捕前就已收到。而他被捕后,此信未毁,或许是他自觉藏得隐蔽,或许……是他故意留下?
“点睛”……“通灵钥”……
陆青枫蹙眉反复琢磨……难道“通灵钥”指的是阿湛?
赤羽教认为阿湛的特殊体质,是某种“钥匙”?
他猛地站起,在室中踱步。裴十三若真是赤羽教重要人物——右使?
那他的被捕是否太过轻易?
此人在野菌坡现身、对王老五的指控,如今想来,更像是一场急于撇清关系、转移视线的表演。甚至他的被捕、狱中认罪,都可能在其计划之中?
目的何在?金蝉脱壳?还是……以自身为饵,掩护更重要的行动或人物?
“头儿!”
正苦思时,胡成匆匆返回,面带异色:“查到了!裴十三投军之处,是北疆镇远军!而且,他曾在……在李庆州老捕头麾下当过两年亲兵!后来李捕头罢职调回江宁,他才辗转入了缉私营。”
陆青枫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涌向头顶。
镇远军!
是了!那份熟悉感,源于此!当年北夷挥军南下,河朔九镇失守,李庆州曾在抗敌军中任前锋校尉。
那时他还年幼,曾随父亲去过军营,见过李庆州身边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亲兵。时隔多年,容貌气质俱变,但那眉宇间的冷硬与眼神,却依稀留有旧影。
裴十三,竟是他师父李庆州的旧部!
三年前李庆州诡异“发狂”身亡,三年后其旧部裴十三身涉赤羽教大案,亦“暴毙”狱中。
这仅仅是巧合?
李捕头之死,恐怕远比想象中复杂!裴十三潜伏缉私营,暗中为赤羽教做事,是否与他老上司的死有关?
此人甚至可能……知道李庆州发狂而死的真相。
陆青枫握紧那两张丝绢,骨节发白。他必须立刻再审与裴十三同监的犯人,查探其“暴毙”前后的细节。还有,李庆州的遗物、卷宗,需重新彻查!
窗外,阴云再次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