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成星系》殷殷仔

4、第 4 章 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周六，林知微受一位老教授所托，去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的画廊，帮忙鉴定一批新收的近代书画。
　　工作刚进行到一半，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故作惊喜的语调响起：
　　“知微？真是巧啊。”
　　陈屿挽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伴，站在不远处。他今天打扮得一如既往的考究，像是刚从某个财经杂志的拍摄现场走出来。
　　林知微内心叹了口气，面上却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对那位老教授低声说了句“抱歉，遇到个朋友”，便起身迎了过去。
　　“陈先生，好久不见。”她刻意用了疏远的称呼。
　　陈屿像是没听出来，目光扫过她手中拿着的专业放大镜和白手套，笑道：“周末还在忙？你还是这么亲力亲为。这位是李小姐，”他介绍了一下身旁的女伴，“这位是林知微，一位非常优秀的文物修复师，我们……算是旧识。”
　　他将“旧识”二字咬得有些微妙，仿佛在暗示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
　　那位李小姐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知微简单甚至沾了些许颜料的衣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看来你在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陈屿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体贴，“对了，下个月‘天工阁’有个开幕晚宴，汇聚了不少藏家和投资人。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发张请柬，多认识些人对你总没坏处。”
　　他又在试图用他圈子的人脉作为筹码，来彰显自己的价值和“宽容”。
　　林知微微微笑了笑，笑容清浅，却不达眼底：“谢谢陈先生好意。不过下个月我的日程已经排满了，恐怕抽不出时间。”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我认为我们各自专注的领域不同，强融无益。祝你们观展愉快。”
　　说完，她微微颔首，不再给陈屿任何回应的时间，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回老教授身边，重新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陈屿站在原地，看着她迅速投入工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他感觉到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以及一种……被彻底无视的愠怒。
　　「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静域工作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林知微和苏蔓站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灵境计划”测试版的用户数据报告。
　　“用户留存率低于预期，”苏蔓指着一条下滑的曲线，“尤其是在沉浸式体验环节，超过60%的用户反馈，文物细节的渲染虽然精美，但缺乏‘真实感’和‘生命力’，更像在观看一个高精度模型，无法产生情感共鸣。”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她们的技术可以完美复刻文物的形态，却难以捕捉和传递那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独特的“气韵”。
　　“我们尝试了多种光影方案和材质贴图，效果都不理想。”技术团队的负责人在视频连线中汇报，语气带着沮丧，“这似乎不是单纯提升渲染精度能解决的。可能需要更底层的技术突破，比如……实时动态材质模拟，或者更高级别的AI理解与再生成。”
　　这意味着巨大的研发投入和时间成本，是初创公司难以承受之重。
　　林知微沉默地看着数据，眉头微蹙。她想起自己修复文物时，指尖触摸到的那些微小起伏、温润质感，那是冷冰冰的数据难以完全承载的。
　　突然，她脑海中再次闪过陆止安的话：“……我们自身作为‘观察者’的局限性。”
　　以及，技术合伙人提到的——“止于科技”的新算法。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或许，我们解决问题的方向错了。”林知微抬起头，眼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呈现’得更逼真，但问题的本质，可能在于我们如何‘理解’和‘解读’这些文物数据。”
　　她走到白板前，快速画出一个简单的逻辑图。
　　“如果，‘止于科技’的AI能够像真正的修复师或艺术史学者一样，‘理解’一件文物不同部位的历史痕迹、工艺特征，甚至能推演其在不同环境下的自然老化过程……那么，它生成的数字模型，是否就能自带那种我们称之为‘气韵’的时空烙印？”
　　苏蔓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不是让他们提供更清晰的‘眼睛’，而是提供一个更聪明的‘大脑’？”
　　“可以这么理解。”林知微放下笔，“我需要认真研究一下陆止安的技术白皮书了。”
　　危机之中，一条隐约的新路径，开始浮现。而这条路径的入口，似乎正指向那个沉默寡言的技术掌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