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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隔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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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陛下还未对沈赴一事做出决定?”
宋徽音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她心中微沉
凭她对天子的了解,心中隐隐不安........
离京六年,她低估了当今陛下的能力,在她退出这朝堂的权利后,手中的势力渐弱,回到京城的一举一动,都未曾逃过宋容玉的眼睛
“ 备车,本宫要去见陛下”
郡守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已经能证明沈赴是被陷害才是,为何赦免的旨意迟迟不下?宋徽音心中思索
天子羽翼渐丰,行事也越发莫测,竟让宋徽音也有些猜不透了
今年京城的天似乎格外寒冷,秋日的寒带着吹起的落叶让宋徽音不自觉拢了拢外衫,她看着暗红的宫墙,仿佛一座牢笼般,囚住了所有心思
那冒充艾玉清的女子已经查出了些许线索,可宋徽音心里却有些等不及了,她抚了抚袖中的玉佩,嘴角勾起浅笑
若是自己以公主的身份前去见他,不知他会不会被吓到?
“ 奴才扣见公主”
宋徽音走到养心殿,宋容玉还在里面批改折子,从内传出明晃晃的烛光
在外伺候的太监掐着嗓子向宋徽音行礼
“ 是阿姊吗?快进来”
宋徽音人还没进门,便听见宋容玉的声音,她有些无奈,无论告诫了宋容玉多少次,人前要喊自己皇姐,可他只当没听过
她踏过高高的门槛提裙而进,来到天子跟前,繁复的鹅黄宫裙扫过地砖,带着从宫外而来的霜气
天子发冠高束,年轻的脸庞带着男人的俊朗,白皙的脸又添了些许女子的精致,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容玉容玉,当真是白玉一般的俊美的男子,脱去了儿时的稚嫩,现在的他站起来比宋徽音还要高出个头
他坐在案几上书写着什么,见宋徽音来,搁下笔,冲着她开心的笑
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
“ 阿姊这么晚了进宫可有要事?”
宋容玉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察觉到她身上沾着的冷风,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明明是极其亲密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无比自然,像儿时宋徽音对他那般,将人好生在掌心呵护着
她本就因中毒身体常年冰凉,而今匆匆从宫外赶来,指尖泛着冷
宋容玉轻轻揉娑着她的手,想要带给她些许温暖
他并未遮掩案几上的东西,对宋徽音毫无防备,是以宋徽音的眼神撇过字迹,却被那诏书上的字看得拧眉
削去大将军职位,贬为平民.......
“ 王阁老的儿子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本就不该,为何要削去沈爱卿的职位,罚得如此重?”
宋徽音无心察觉当今天子对自己的心疼,看到拟好的圣旨,心中带着浓浓的不解,抽出手,拿起那明黄的圣旨,语气也带着些许质问
她教导天子几年,是以,并不在乎若换了旁人这样的语气在帝王面前是如何的大不敬
宋徽音只觉不公,沈赴一心为民,在西京驻守十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更何况他擅离职守之罪乃外人陷害,王阁老小儿子之死还有待调查,为何这般草草就下了处置?
那冒充自己的女子戴的是自己在西京伪装的面孔,那时她与沈赴走得极近,军中也有传闻将军心悦白鹤堂的艾大夫
也有不少人见过艾玉清的脸,说明幕后的人早就在西京时就已经谋划
“ 阿姊深夜前来就是说这个?”
宋容玉眼中有一瞬间寒光略过,纤细冰凉的手指从他手中抽离,令他不悦
沈赴之事他心中已有定夺
“ 容玉”宋徽音看着他的脸,轻唤一声,她知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辛苦,事事都得权衡,可秦家势大,秦如画现在身怀有孕,她明白宋容玉此时的纵容,可沈赴何其无辜,西京的百姓何其无辜,眼看着东国兵力越发强盛,此时卸磨杀驴未免寒心!
“ 你这般做法,未免让朝中武将寒心”艾玉清对上他的眼,那似一汪清泉的桃花眼越发深邃莫测,带着帝王的尊贵和威严,让宋徽音一瞬间感到陌生
“ 阿姊似乎很关心沈爱卿的事”宋容玉看向她,眼中笃定,正像宋徽音了解自己一样,他亦是那样了解她
阿姊......你何时与沈赴相识的呢?
她从前教导着自己在朝中如何处事,作为一个帝王如何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可为何到了沈赴这里,她的心就偏颇了?
“ 阿姊退居朝堂已久,这次回来阖该好好享乐才是,何必让这些事徒增烦恼”宋容玉浮起笑,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温柔含情,可那笑带着遮掩的心绪,让人看不透想法“ 沈赴之事,朕心中自有定夺,阿姊别再忧心了”
他又耐心的拿起宋徽音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儿时他冷的时候阿姊也是这般,带着温柔
什么定夺?为了秦如画的孩子,无视秦家的野心,让沈赴成为牺牲的弃子?这样的定夺未免太不明智!
她脑中想起沈赴,想起他身上的伤痕,每次从战场上回来时的样子,她心口微疼,再次抽开手,眼底越发坚毅“ 我若说,此事我定要还沈爱卿一个公道呢!”
在韩啸举办的宴会上沈赴带着抛下一切的凛然的脸,他匆忙出征的眼,那么果决的带着将士奔向战场,誓死守候西京的厮杀,她历历在目
宋容玉瞳孔一缩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阿姊的手从掌中抽离!
两人无声的对视,带着暗潮涌动的气流
被她那样强势对待,宋容玉气及,语气冰冷“阿姊回宫第一次主动找朕就是责备朕,对朕的决策不满吗!”
他自称朕,冷了脸色,他第一次朝着宋徽音发脾气,声音带着蚀骨的冷,让宋徽音微微一怔
可宋徽音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两人身居高位,许多事都不用说得明白,鼎峰之位如履薄冰,坐久了之后疑心越重,他如今这般警告自己.......
宋容玉登基十年,朝堂上看着和谐一片,可没有人能比他更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多么岌岌可危,他是天子,这天下本该就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 这些!可都是阿姊曾经教我的!”
他如何能不知,多年前宋徽音也曾动过和自己一样的念头,却因宗国军队压境迫不得已压下
而今内乱已平,作为一国之君,他只想将军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下,难道有错!就算这个人是曾经一手推自己坐上的阿姊,也不能阻止!
宋容玉眼底尽是帝王的野心,看得宋徽音的心越往下沉
门外的太监掐着时间本欲进来奉茶,刚走到门口,却不料宋容玉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匆匆进来的太监面前,吓得太监膝盖一软,直直跪下
或许少时跟着宋徽音许久,一言一行都被他学了去,那一生气便砸东西的习惯与她别无两样
只吓得内侍惊慌跪地求饶
“ 滚出去!”
似在发泄,那茶杯被他砸得四分五裂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满身防备,像出鞘的剑锋,就那样直直对着自己,宋徽音眉眼泛冷,她竟没想到宋容玉坐上皇位之后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宋容玉的脸还带着被人打搅的愠怒,那漆黑的瞳孔还带着上位者的疑心,让她陌生
能从这深宫活下来的两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她可没有忘记,在登基后宋容玉背着自己偷偷惩罚曾经欺负自己的宫人,那狠心的手段让人心惊,可西京一别,沈赴在宋徽音心中始终留有别样的位置........
宋徽音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白玉的海棠玉佩,垂下了眸,收敛了想要左右他念头的想法“ 陛下息怒,是臣僭越了”
宋徽音后退两步下跪行礼,带着疏远的恭敬,令宋容玉震惊
阿姊她.......从未对自己行过如此大礼!
“ 阿姊........对不起.......我....”他双眼晶莹,气势转圜,像个委屈的小孩
他心中慌乱,方才是不是吓着她了?
他掌权几年,早已习惯金口玉言,或许是久未见到阿姊,他的身份一时无法转换,是以惹她生气
宋容玉恢复了在她面前无害的样子,像个孩子一般快速的认错,他不停道着歉,潋滟的桃花眼带着闪烁,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只等着宋徽音的安抚
宋徽音垂下眼眸,心中叹息,从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她早已还政给他,若再强势插手,只怕得不偿失
她深深的看着他的脸,恍惚惊觉他已长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是她急切了,不过是削去军衔,此后再慢慢从长计议吧.........
“ 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荣华告退了”
“ 阿姊!”
宋容玉伸出手,却没碰到她的衣角,他满眼受伤的看着宋徽音独自离去的背影,心口抽痛
眼看着宋徽音走出去,宋容玉心中无力,他懊恼的一拳砸在案几上
他如何不知阿姊的突然的疏离,她怕他猜忌!
为一个沈赴,今日竟生出嫌隙!
“ 给我查!公主在上若寺与沈赴何时有了交集!”
黑暗处的暗卫领命消失,空荡的房间中终于只剩他一人
宋容玉发泄似的将案几上的东西一把扫在地上,再没有了在宋徽音面前乖巧的样子,晦暗莫测的神情带着怒火给俊朗的脸带了几分狰狞,他嘴中寒气森森恨恨的吐出两个字
“ 沈赴......!”
走出漆黑的皇宫,宫门口姒音正站在马车旁等着,长长的街道上落下许多枯黄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落下一片寂寥,她闭着眼,站在宫门好一会儿,感受着秋日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感受不到冷,半晌才回到马车上
“ 姒音”她唤来姒音进到马车内“ 传信给西京那边”
她深思着,脸上没有表情,眼眸晦暗“就说,计划有变,让他们听令行事吧”
今夜宋容玉的疑心和防备让她警觉,可沈赴之事,她一定要插手!
“ 让海棠去告诉后面那几个尾巴,滚回自己主子身边去,本宫看得心烦”
她如何不知宋容玉在自己回京就监视着,两人之间隔阂已现,宋徽音却不是那般任人拿捏之人,如今这般吩咐,只当想要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马车驶过街道,带起地上的落叶,留下两排辙印,她轻轻靠在马车内,突然有些心累
这京城,到底不如西京那般让人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