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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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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撒了些水,月光透过屋顶的稻草照进来,照着缺胳膊断腿的桌子上,波光澜澜。
这间庙宇里被灰尘和岁月掩盖了往昔清净的痕迹。庙台上的雕像早就被刮去面容,看不清那曾是哪位神仙菩萨的佛样。烛台被老鼠啃光了蜡,剩个光秃秃的底座弯了腰,朝着佛祖低下头。
清风忽儿飘过,一阵脚步声踏着杂碎的甘草走进庙里。
黑色的布鞋慢慢走到桌前,停下脚步。一只肤质细腻的手,从黑袍中伸出来,掌心握着一样物件,吊着红线捆着的穗儿,他轻轻把它放在积满灰尘的桌上,扬起粉末,收回手。
“近来,还好吗?”
黑袍人弓着背一愣,站直了腰杆,缓缓取下兜帽,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身后的脚步渐渐靠近,黑袍人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盯向身后的人。
还未等她开口,一双大手将她搂进怀中。
“阿墨……阿墨……”
她的脸被他按在胸口,紧紧贴在紫色的布料上,她侧耳听见胸腔的心跳,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紫衣刀客把她圈进怀里,按住她的头,力气大的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嗯……”
突然听见一阵闷闷地答应,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盯着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你看你……憔悴了多少……”
紫衣刀客打量着她的脸,一只手拂过她的脸颊,另一边伸进黑色的袍子,握住她瘦小的腰。
瞧着她苍白的唇,慢慢地靠近,手指抚摸着,打探着;看向她的眼睛,渴求着,期望着;最后轻轻落吻于此。
见她没有反抗,伸手插进她的头发,靠近自己,紧紧贴近。双唇的契合,加剧了心身的燥热,紫衣刀客稍用手上的力让她抬头,只顺从自己。
她唇瓣中带着昆仑冰凉的触感,那周身围绕的清香,是小遥峰的荷花味儿。他记不得多久没有如此亲密的与她相见,更别谈能够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
他还想更靠近她,双手往下抚摸到腰际,正要加深这个吻,却在一偏头,被她侧脸躲过。
“誉哥,你知我心属何人,就算这么多年,婚约未解,我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紫衣刀客闻言,慢吞吞松开手,看着她的脸,怜惜地移开目光。
“阿墨,”紫衣刀客轻声地说,“你瘦了。”
被唤作曾经的名字,阿墨背过身,盯着桌上她放下的玉佩,攥紧袍子里的手。
“是长空照顾的不好吗?我记得,他一直都很随着你的性子。小时候你不安生吃饭,还得他跟在背后追,两个人在山庄到处跑……”
他伸手想去抚她的发,却被她移步躲开。
“誉哥,我来见你,不是为了回顾陈年旧事。”
紫衣刀客沉默了,收回手,正视她的背影。
“是先生告诉我,你在昆仑。”
阿墨一愣,随即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萦绕在脑海里的景象。那些人困扰了她十多年,成为她的噩梦,也变成她挥之不去的执念。
“我去了梁府,将玉佩拿给了府上的人,可惜后来再去取时,已经被人知晓。那当中的一个人瞧见了我,我未能拿到,只得离开。”
阿墨静默片刻,轻声道:“那女孩便是我要找的人。江篱雪的另外一个弟子。在龙门本能够抓来,谁料那明教派来的人叛变,我便让阿长料理了他。”
“誉哥,”阿墨转过身,抬头瞧着他,“我已经等了八年,真的不能再拖了,我每晚,每天夜里都会梦见他已经走过了奈何桥,不等我了。”
她忽然想起那些血淋淋的画面。一个红衣银甲的将军,手里紧紧握住一把长枪,支离破碎的身体,遍地都是。
身体随着记忆慢慢沉入泥土,嵌进血流成河的大地,一闭眼,就被黑暗吞没。
“他死了,死的时候连尸首都不是完成的,被五马分尸,秃鹫吞噬了尸体,早就烂了。”
“叶墨你是不是疯了!枫华谷到处都是红衣教!你去了就是送死!”
“这世上没有方士,最后一个人,被留在那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恍惚间,隐隐约约感受到一双大手拖住了下沉的自己,她努力撑起眼皮,只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那人脸上的担忧要从眼珠里冒出来,见她看着自己,有了意识,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他将她搂紧在怀里,轻轻抚摸那干燥的发丝。她早就长大了,眉眼舒展开,除了眼神里没有光。
“我又……”她想撑起身子,却被人先一步抱起来。
“昆仑太冷,别再去住了。我带你回山庄,先生在那,他能治好你的疾患。”
阿墨摇了摇头,推着他的胸膛,强硬的态度,让他松开手。
“别再浪费时间了。誉哥。”她攥紧胸口的衣服,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我知道先生一直不待见我,甚至想让我死在你手里。可我不怕,这些年我都能撑过来,若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何来今日的成果。方临,阿月,秋姐,还有……还有阿远。我要去把她们带回来。”
她走到门口,硬撑着身体的不适唤来马匹,戴上兜帽,疾驰离开。
紫衣刀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攥紧在掌心。
“二少爷,二少爷!你不能随便进去啊!”
天策府门口拦着叶旻的小将士,最终还是挡不住他提了重剑的模样,一边告诉一起站岗的同门快去叫师兄来帮忙,一边快步追上往里冲的黄衣少爷。
“这事儿和你们没关系,我要见蒋成枫,他既然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他!”
说罢,提起重剑就往天策府里冲进去。
叶旻从没来过天策府。他虽然去过长安,到过洛阳,但还未曾来过这儿,一进来虽然到处冲撞,可仍是迷路,找不到东西南北。周围的天策军都好笑的打量着这个撒泼的二少爷,他一股子憋气,就往有楼宇的地方走。
“这是怎么了?”
“师兄!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瞧见远远骑马归来的将士,小师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飞奔过去抓住马蹄子,不肯撒手。
蒋成枫刚从纯阳宫回来,突然被小师弟这一抓吓了一大跳,心疼的抚摸马儿的鬃毛,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枪头,往旁边递,生怕擦伤马儿的屁股。
“方才有一个藏剑山庄的二少爷,在府门大吼大叫要找你。见你不在,又提着剑冲了进来,我们俩实在拦不住了!师兄,这可是我第一次值勤,要是被宣威将军知道,我们兄弟俩又得扫三个月的马厩……”
听完始末,蒋成枫愣了一下。
藏剑山庄的二少爷,来找他?
“我马上去看看。”他用枪杆碰了碰马儿,白色的骏马立刻扬起蹄子,往府中奔去。
刚到府邸门前,蒋成枫就瞧见了这个四处张望的二少爷。
他着急地想往一处走,却又感觉不对劲,调头又转回来。看见几个嘲笑他的师弟师妹,气鼓鼓地瞪回去一眼,又四下打探往哪里去。
蒋成枫骑在马上摇了摇头,夹紧马肚,慢慢走过去。
“这么大个天策府,怎么人人都跟扬州卖烧饼的大妈似的看热闹……”小声嘟囔着,叶旻感觉到背后一片阴影袭来,下意识回头一个九溪弥烟,就听见兵器相接的动静。抬头一瞧,这不就是嚷嚷半天要找的人吗?
“叶旻?”蒋成枫一愣。这小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黄衣少爷面无表情,一个跃起,轻剑刺向蒋成枫的脖子。
常年骑马打仗的将军立马回神,挑起长枪挡住这一击,翻身下马,稳当落地。
“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他问道。
叶旻收起西天聆雪,握紧背后的弱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住几个字。
“你、这、个、混、蛋!”
二话不说,剑气凝聚在剑身,重剑散发出凌冽的光。快冲几步忽儿跃起,手中的弱水剑气纵横,誓要把对手砸出稀巴烂。蒋成枫暗道不好,凝神于手里的长枪,挥出一记徐如山,准备迎下这一击。
“嘭!——”
纷纷扬扬飘起的灰尘,让围观的人捂着口鼻,四下躲开。
蒋成枫瞪大了眼,握着枪杆瞧着叶旻的重剑砸在了面前。府门的地砖,被结结实实砸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坑。
“叶旻你……”蒋成枫话还未说完,就被叶旻提起衣领,凑在面前,瞅着他那张清秀俊朗的脸。
“……”
待到四周一片安静,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叶旻才慢慢开口。
“青雉牧场,怎么走。”
蒋成枫眨了眨眼,还以为这小子方才是起了杀心,吓得他在自己的地盘被打的连滚带爬。立马吹了个口哨,叫来马儿。
“你松开我,我带你去。”
叶旻盯着他的眼睛,慢慢松开手,将重剑收起在背上。
“喂!”
蒋成枫刚背过身去牵马儿,就被叶旻大声一叫。
他僵硬地扯出笑脸,转头看向叶旻。
“怎么了?”
叶旻别扭地转过头,盯着地上小声地说:
“我出来的急,没捎麟驹,你得……带我骑。”
蒋成枫抓着马鞍苦笑道:
“遵命,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