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过每个冬天》霸主宜

26、永冬

　　正月的河流还结着薄冰，阳光在冰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许伊祁记得那天凌钊穿着她送的那条灰色围巾，在河堤上回头对她笑：“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那是凌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事情的经过是从目击者口中拼凑出来的：一个小孩在河边玩耍不慎落水，凌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她成功把孩子推上了岸，自己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等救援人员找到她时，已经太晚了。

　　许伊祁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看着凌钊的父亲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那个总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像一尊破碎的雕像。

　　“不可能...”许伊祁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说过会回来找我...”

　　林玥站在她身边，脸色苍白得可怕。当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时，林玥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然后整个人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涌出。

　　“她怎么能...”林玥的声音支离破碎，“她答应过要参加我和妍曦的毕业派对...”

　　许伊祁怔怔地看着急救室那扇紧闭的门，等待着凌钊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出，对她笑着说“吓到你了吧”。

　　但门始终没有开。

　　凌钊的母亲赶到医院时，妆容精致的脸已经哭花。她不顾形象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救救我女儿！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

　　许伊祁看着这一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扶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屏幕亮起，是凌钊昨晚发来的消息：“明天带你去吃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听说他们的雪花蛋糕很好吃。”

　　许伊祁颤抖着手指回复：“好，我等你。”

　　消息发送成功，却永远等不到已读的标记。

　　沈妍曦匆匆赶来，看到哭得几乎晕厥的林玥，立刻上前抱住她。两个女孩相拥而泣的场景，刺痛了许伊祁的眼睛。

　　如果凌钊在，一定会轻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别怕”。

　　可是凌钊不在了。

　　永远不在了。

　　凌钊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许伊祁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她看着那张放大的照片——凌钊笑得那么灿烂，仿佛随时会从相框里走出来。

　　“她是个英雄。”有人说。

　　“太可惜了，这么年轻...”有人叹息。

　　许伊祁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不要凌钊当英雄，她只要凌钊活着。

　　林玥和沈妍曦手牵手站在墓前，沈妍曦把一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林玥的肩膀一直在抖，沈妍曦紧紧搂着她。

　　凌钊的父亲在致辞时几次哽咽得说不出话。许伊祁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总是缺席的父亲，内心深处是如此以女儿为傲。

　　“小钊...”凌父的声音破碎不堪，“爸爸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吵架了...你回来好不好...”

　　许伊祁转过身，不忍再看。

　　葬礼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许伊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吧。”林玥红着眼睛走过来，“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许伊祁摇摇头：“我再陪她一会儿。”

　　林玥叹了口气，和沈妍曦先行离开。

　　雪花开始飘落，轻轻覆盖在崭新的墓碑上。许伊祁终于走上前，手指颤抖着抚摸墓碑上凌钊的名字。

　　“找找...”她轻声唤着那个只有她能叫的小名，“你说过要陪我过每一个冬天的...”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像眼泪一样滑落。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雪花造型的钥匙扣——凌钊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她把它轻轻放在墓碑前。

　　“这个还给你...”她的声音哽咽，“等你回来的时候...再送给我一次...”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许伊祁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麻木。她想起凌钊背着她走在雪地里的那个夜晚，想起凌钊教她抓娃娃时温柔的眼神，想起凌钊说“我要宠你一辈子”时认真的表情...

　　所有的承诺，都随着那天的河水，一去不复返。

　　手机突然震动，是日历提醒：“与找找的约会”。

　　许伊祁看着那条提醒，终于崩溃大哭。

　　那个会叫她“一起”的人，再也不能和她一起了。

　　那个说她是“值得的人”的人，再也看不到她的价值了。

　　那个承诺要陪她度过每一个冬天的人，让她的世界永远停留在了这个冬天。

　　雪花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墓园。许伊祁跪在雪地里，任凭寒冷侵蚀她的身体。

　　如果心痛可以杀人，她早已死了千百回。

　　“凌钊...”她对着墓碑轻声说，“没有你的冬天，我要怎么度过？”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雪呼啸而过，像是遥远的告别。

　　许伊祁最终被墓园的工作人员劝离。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墓碑在雪中渐渐模糊，就像凌钊离开的那个午后，消失在河面的涟漪中。

　　回家的路上，许伊祁把凌钊送她的手机紧紧抱在胸前。相册里那些“我们的每一个冬天”，成为了再也无法续写的回忆。

　　这个冬天，比任何一个都要寒冷。

　　因为她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