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过每个冬天》霸主宜

4、你笑起来真好看

　　“初雪”奶茶店坐落在学校后街的转角处，门面不大，装潢却是温暖的木质风格，门口挂着的风铃在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许伊祁跟在凌钊身后，有些拘谨地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环境。

　　“两杯红豆奶茶，一杯加奶霜，一杯不加。”凌钊对店员说，然后转向许伊祁，“你喝加奶霜的吗？”

　　许伊祁轻轻点头，其实她从未喝过奶茶，不知道奶霜是什么。但她不想在凌钊面前显得太无知。

　　凌钊付了钱，接过取餐号，领着许伊祁走向靠窗的一个卡座。窗外是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匆匆回家的行人，店内却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这里我常来。”凌钊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写完作业后，来这里坐一会儿再回家。”

　　许伊祁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身旁，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盯着木质桌面上的一圈圈年轮。

　　“放松点。”凌钊似乎看穿了她的紧张，“又不是上课，不用坐得这么端正。”

　　许伊祁勉强放松了肩膀，但手指仍然紧张地绞在一起。

　　店员送来了两杯奶茶。凌钊把加奶霜的那杯推到许伊祁面前：“尝尝看，他家的红豆煮得很软糯。”

　　许伊祁小心地拿起杯子，吸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吸管上升，甜而不腻的红豆香在口中弥漫开来，顶层的奶霜绵密顺滑，带着淡淡的咸味，巧妙地平衡了红豆的甜。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和满足。

　　“好喝。”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凌钊看着她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你是真的喜欢。”

　　许伊祁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大胆了些。奶霜沾在她的上唇，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掉。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凌钊轻轻笑了。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凌钊突然说。

　　许伊祁愣住了，脸颊微微发烫。她很少笑，更少有人告诉她她笑起来好看。在初中时，她的笑容常常成为被嘲笑的理由——“看那个丑八怪，笑得比哭还难看”。

　　“谢谢。”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凌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望向窗外逐渐亮起的路灯：“下雪天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五点钟就像深夜了一样。”

　　许伊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路灯下的雪花像是漫天飞舞的金粉，美得令人窒息。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多么害怕冬天——寒冷意味着必须待在家里，而家里往往比外面的严寒更令人难以忍受。

　　但此刻，坐在这家温暖的奶茶店里，手中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对面是让她感到安心的凌钊，冬天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昨天...”许伊祁犹豫着开口，“谢谢你没有追问胸针的事。”

　　凌钊转回目光，轻轻搅动着杯中的珍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想说就不必说。”

　　“我爸爸...”许伊祁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他经常喝酒，喝醉了就会发脾气。妈妈也是，工作不顺心就会拿我出气。”

　　这些话像石头一样沉重，但说出口后，她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透露家里的情况。

　　凌钊安静地听着，没有表现出惊讶或同情，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我爸妈离婚前也是这样，只不过他们不摔东西，而是摔话。有时候，言语比酒瓶更伤人。”

　　许伊祁想起自己父母那些尖刻的指责和辱骂，深有同感。

　　“你是怎么...应对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凌钊耸耸肩：“一开始很难过，后来想通了。他们的情绪是他们的，不是我的。我不能为他们的人生负责，只能为自己的负责。”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许伊祁心上。她从未想过，自己不必为父母的情绪负责。从小到大，她一直认为父母的愤怒和失望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更优秀，更听话，更不起眼，也许他们就会满意，就会停止争吵。

　　“但他们是我的父母...”她轻声说。

　　“父母也是人，会犯错，会失控，会不公平。”凌钊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们不能选择原生家庭，但可以选择如何对待自己。”

　　许伊祁沉默地喝着奶茶，思考着这些话。店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是某首她不知名的英文歌，女歌手的声音温暖而略带沙哑。

　　“你知道吗，”凌钊突然说，“初中时我也被排挤过。”

　　许伊祁惊讶地抬起头。她无法想象凌钊这样的人会被排挤。

　　“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离婚的事不知怎么传开了，有些同学觉得我‘家庭不完整’，性格肯定有问题。”凌钊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人的偏见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许伊祁想起自己在初中被霸凌的经历，仅仅是因为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活泼开朗，就被贴上了“孤僻”“怪异”的标签。

　　“后来呢？”她问。

　　“后来我明白了，迎合他们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如就做自己，总会有人接受真实的你。”凌钊看着许伊祁，目光深邃，“就像我接受真实的你一样。”

　　许伊祁感到眼眶突然发热。她急忙低下头，假装被奶茶呛到，轻轻咳嗽了几声。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从来...没有和朋友这样聊过天。”

　　“现在有了。”凌钊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灯在积雪的街道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许伊祁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多了。她应该感到焦虑——回家这么晚，一定会被责骂。但奇怪的是，此刻的她并不想离开。

　　凌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要不要再坐一会儿？反正已经晚了。”

　　许伊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凌钊起身又点了两杯热巧克力。这次，她在许伊祁那杯上面多加了一层棉花糖。

　　“冬天需要更多的甜。”她简单地说。

　　热巧克力比奶茶更甜，更温暖。许伊祁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那份甜蜜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再扩散到全身。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幸福”这个词的含义。

　　“凌钊，”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凌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

　　“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初中的自己。”她最终说道，“而且，你很真实，不像有些人那么虚伪。”

　　这个答案既简单又复杂。许伊祁不太明白，但也不再追问。有些东西，或许不需要完全理解，只要接受就好。

　　七点的钟声响起，两人终于决定离开。推开店门，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但与来时不同，许伊祁不再感到那种刺骨的冰冷。也许是奶茶和热巧克力的温暖还留在体内，也许是别的什么。

　　她们并肩走在积雪的街道上，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到了该分手的路口，凌钊停下脚步。

　　“明天见。”她说，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如果需要聊天，可以打给我。”

　　许伊祁接过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谢谢，”她说，“今天的奶茶...很好喝。”

　　凌钊笑了笑，转身离去。她的身影在雪夜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许伊祁站在原地，手紧紧握着口袋里的纸条。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友谊”的温度——比奶茶更温暖，比热巧克力更甜蜜，足以抵御整个冬天的严寒。

　　当她终于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时，心中不再充满恐惧和抗拒。因为她知道，无论家中等待她的是什么，明天她还能在学校见到凌钊，还能再次感受那种被理解和接纳的温暖。

　　这个冬天，似乎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