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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李承祉收到消息时,正在郊外处理江湖势力的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回东宫。一路疾行,所过之处,婢子们见他脸色铁青、杀气腾腾,都吓得连忙跪安,只听见他丢下一句狠绝的话:“别跟过来!”
      他不信姜辞会做出苟且之事,可他怕 —— 怕她认出王兄是当年送别的人,怕两人互生情愫,怕自己用太子妃的虚名,终究留不住她。
      还未走到承华殿门口,他的脚步便慢了下来。郎才女貌,纵使王兄痴傻,那份气度仍在,她若动心,也并非不可能。
      大不了…… 他便将两人都藏起来,护他们一世安稳。
      一步,两步,殿门虚掩着,王兄的湿衣散落在地上,刺得他眼睛生疼。心,一点点沉下去,闷得喘不过气,指尖攥得发白,沁出了血珠。
      再往里走,烛光摇曳中,他看见她散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泛着柔和的光泽。
      还好,她的衣裙是完整的。
      姜辞察觉到动静,回头望去,看清来人时,眼中瞬间亮起光,像见了救命恩人般,露出一抹清甜的笑:“你来了!快,帮太子殿下换下内里!这府里一个人影都没了!”
      “恩,你回避下。” 李承祉喉结滚动,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心中五味杂陈 —— 她叫王兄 “太子殿下”,是认出来了?那自己呢?她是否也认出了他?
      姜辞倏地起身,久坐的腿有些僵麻,一时没站稳,险些摔倒。
      李承祉下意识伸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他心头一颤,脱口而出:“当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横腰抱起,走了两步放在椅子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珍宝。不过两步路的距离,他却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可怜。
      姜辞的 “不用” 还未说出口,便已稳稳落地。她转过身,指尖无意间触到他掌心的厚茧,心中了然 —— 想来是太子的近卫,太子这般模样,确实少不了贴身守护之人。
      “你怎可如此玩忽职守?” 姜辞故作严肃,“保护太子是你的第一重任!太子生母乃是当今贵妃,若再有下次……” 她顿了顿,思索着如何拿捏这等武夫,“我以太子妃的身份命令你,日后离开太子身边超过半个时辰,必须立刻来向我禀报!否则……”
      “否则如何?” 李承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藏着笑意。
      姜辞琢磨着,这般男儿定不怕刑罚,却多半有软肋:“否则便将你妻子发卖…… 唔!”
      话未说完,一块带着淡淡清香的绢帕便盖在了她头顶。
      “太子妃还是先擦干发尾吧。” 李承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这人最不怕胁迫,也最痛恨别人拿我的家人说事。”
      姜辞扯下绢帕,一边擦头发一边嘟囔。
      李承祉端过一碗温热的姜汤递给她,沉声道:“王兄这边有我照看,你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 姜辞接过姜汤,指尖暖意蔓延。
      “无疆。”既然她认错了去,便将就着。
      “那无疆,你今日就守在这里吧。” 姜辞指了指床边,“床头有退热的药汤,太子若再发热,记得喂他喝下。我去后面沐浴,睡在偏殿就好。”
      眼看她要离去,李承祉心中竟生出几分难以捉摸。郊外的差事尚未办完,他收到消息便不顾一切地赶回来,如今还得连夜折返。可方才进门时,见她俯身对着王兄,那般温柔,他又忍不住多想 —— 她是不是…… 对王兄动了心?
      “等等。” 李承祉叫住她,脸颊有些发烫,“你二人尚未完婚,礼法尚存,不可…… 不可太过亲近。”
      姜辞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好笑:“我方才是想听听他的呼吸,并非轻薄太子殿下。你这人,不关心太子安康,倒在意这些?” 她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该不会是……”
      她在北漠时,曾听闻帝王宠爱男臣的轶事。如今想来,这般不分尊卑的态度,定是得了太子首肯,恃宠而骄罢了。
      “咳咳。” 李承祉被她看得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
      “你放心!” 姜辞拍了拍胸脯,一脸正经地安慰他,“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实话告诉你,我嫁给太子,也并非心悦于他。日后你保护太子,我保护你们俩,咱三就是一家人,不,不对,一条船上的人!”
      李承祉刚想解释,却被 “并非心悦于他” 这句话堵住了喉咙。
      她当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久倾玉在宫中等到夜半,既没听到承华殿传来动静,又无太子废除太子妃的手谕,心中疑虑丛生。
      她与傅雪入府为侧妃以来,见过李承祉对不专情之人的狠厉。傅雪本无心入宫,是被家族逼迫,她与周家二郎周褚越情投意合,私奔时被李承祉抓到,周褚越当场被逼跳崖,傅雪从此心如死灰,一蹶不振。
      今日之事,太子为何毫无动静?派去打探的婢女,无一人敢靠近承华殿。
      久倾玉眼珠一转,想到了住在府中的贵妃。她咬牙,冒着惊扰贵妃清梦的风险,以 “太子妃窝藏外男” 为由,硬是将贵妃从床上请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承华殿而去。
      或许是有人接手照看李承渊,姜辞紧绷的神经一松,顿感疲惫袭来。李承祉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回来时竟亲自拎着好几桶热水,倒进殿内的浴桶里,还细心地撒了些幽兰花瓣。
      姜辞看着那足够容纳两人的浴桶,心中暗自嘀咕:他与太子,难道经常一同沐花浴?
      水温刚刚好,幽兰的香气萦绕鼻尖,让她紧绷的身心渐渐舒缓。她躲在屏风后,用水勺舀起温水浇在身上,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殿内响起,落入李承祉耳中,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此地,断不可再待下去。
      李承祉正欲起身离开,殿门便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母后的声音。他心中一紧,听见久倾玉也在一旁,若是让她们瞧见王兄与姜辞共处一室,定会伤及她的名节。
      他当机立断,褪去外袍,故意解开内里的衣带,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肌,只留一道缝隙,沉声道:“母后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祉儿?怎么是你?” 贵妃有些惊讶。
      “母后说笑了,这承华殿,除了儿臣,还能有谁?” 李承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故意营造出亲密的氛围。
      久倾玉却不肯罢休,高声道:“殿下!臣妃听闻有贼人潜入殿中,特来帮殿下捉拿!”
      “大胆!” 李承祉的语气骤然变冷,“本王与姜儿刚歇下,久妃是想闯进来,到本王的床榻上抓贼吗?”
      他刻意加重了 “姜儿” 二字,亲昵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前他懒得管这些后院纷争,如今,也该立立规矩了。
      贵妃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讪讪地笑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们便不打扰了,祉儿你好生歇息。” 说罢,便强拉着不甘心的久倾玉离去。
      那声温柔的 “姜儿”,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久倾玉的心里。她死死攥着拳头,眼底满是怨毒 —— 她等不了三个月,甚至等不了两个半月,一定要尽快除掉姜辞!
      “方才好像听到久妹妹的声音?” 姜辞沐浴得有些发热,刚掀开屏风一角,便瞧见李承祉衣衫不整地站在面前,赤裸的胸膛映入眼帘,让她脸颊一热,连忙别过脸,“你干嘛!我还没走呢,你脱什么衣服!”
      她可没兴趣抢太子的男人!
      李承祉却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只穿着内里,并未穿上外袍,缓缓朝着浴桶走来。
      “扑通 ——”
      他又拎起一桶热水,倒进浴桶里,水温瞬时升高了些。
      今日伺候她沐浴,权当报恩她照顾王兄。
      “出去!” 姜辞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沐浴,不敢再看他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 原来他就是这样勾引太子的?比女子还要懂得勾人手段!
      “方才久妃过来问安,已经打发走了。” 李承祉解释道。
      “对了,” 姜辞想起一事,“你帮我转告她,明日的祈福仪式我身体不适,便不去了。也省得她再费心找人烧我的衣服。”
      她是真的无心卷入这太子府的争宠风波,毕竟太子都这般模样了,她们还争得头破血流,实在可笑。
      烧衣服?落水?
      李承祉心中一紧,转身便想看看她是否受伤。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
      她的后背,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烧伤、烫伤、刀伤、鞭伤…… 纵横交错,蔓延至手臂,像一片荒芜的荆棘丛,触目惊心。烛光映照下,屏风上的花卉图案印在她的背上,仿佛荆棘丛中开出的几朵野花,美丽又碎成一片。
      李承祉瞳孔骤缩,他征战多年,见过无数伤痕,却从未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让他错愕,他逼迫自己转回目光。
      那些年,她在北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落下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姜辞见他许久不回应,疑惑地问道。
      “什么?” 李承祉缓过神。
      “我问你,周王府与林素,也就是前太子妃,是什么关系?” 姜辞重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周老王爷,是前太子妃林素的父亲。” 李承祉沉声道,“林素原名周素,本是周王府的嫡女。”
      姜辞如遭雷击,呆立在水中。
      她从未想过,师傅竟是开国功臣周老王爷的嫡女!那般显赫的家世,师傅却从未提及,一直低调行事。可她又为何那般痛恨自己的家族?
      师傅嫁入太子府后,不过三个月便没了音讯,再听到消息时,已是死讯。她曾反复叮嘱自己,永远不要回靖安,仿佛早已预见自己归期无望。
      水渐渐凉了,姜辞才回过神,连忙起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外袍。
      “你回来,是为了她,对吗?” 李承祉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声音低沉。他早该猜到的,那所谓的 “首任太子妃必亡” 的诅咒,他从未相信过。害了王嫂,逼疯了王兄,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他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当年林素随着质子队伍去了北漠,认了姜辞为徒。他本以为,林素能护好这个徒弟,却没想到,她竟会欺骗自己,说姜辞已死在北漠皇庭。那段日子,他肝肠寸断,紧接着又传来王兄疯癫的消息,让他几乎崩溃。
      所以今日重逢,他才会以为是一场梦,不敢轻易相认,更不敢问她,是否还记得十一年前那个雪夜,那个躲在暗处、默默望着她的弱小皇子。
      姜辞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窗外的月色,眼神茫然。她自己也说不清,今夜为何会对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生出倾诉的欲望,或许是真的染了风寒,脑子有些不清醒。
      她换好衣服,朝着偏殿走去。
      她回来,是为了师傅,也是为了自己。
      十一年北漠为质,姜家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召回她,不过是想让她为了家族荣光,赌上性命去做那短命太子妃。她不信诅咒,也不信天道,只想着,付出了这么多,总该得到一点回应。
      姜父姜母待她不算冷漠,却也算不上亲近,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河,看似很近,却始终无法靠近。她替家族挣了仕途,又替家族挣了荣光,可换来的,却是一句 “你不做谁做?难道让你的弟弟妹妹去受苦吗?你好狠的心!”
      北漠的十一年,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最冷的风霜,最深的宫墙,吃不完的馊饭,挨不完的毒打。每过半年,师傅才会来看她一次,每次说得最多的,便是 “不要想念靖安,不要回来”。
      她熬到了大赦,熬到了北漠新帝登基,终于得以归来,可师傅却不在了,姜家也只是把她当成一枚棋子。
      她甚至不敢承认,这世上,或许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爱惜过她。
      姜辞的手悬在偏殿的门把上,鼻尖微微发酸,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李承祉,一字一句道:“我回来,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只要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她就可以脱离“无斋”,重新活一次。
      语毕,她推门而入,将所有的迷茫与脆弱,都隔绝在门后。
      李承祉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百感交集。
      为自己活一次吗?
      他望向姜辞离开的那扇门,仿若两人抛开了万物,对立而站,被一丝光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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