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康复与照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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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阳光真正落下来的时候，屋外的海声反而变轻了。
像是夜晚那些惊险的浪潮就像被风吹散了，此刻统一收拢回某个更深的节律里，只剩下低低的、缓慢的回声。
烁阳端着水碗进屋时，脚步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屋里拉起了窗帘，只点着一盏小灯，灯罩是旧藤编的，光被筛得很碎，落在床沿和地面上。临弦侧躺在床上，呼吸还算平稳。
烁阳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被脚步惊醒，才把水轻轻放在小几上。
水里浮着两片淡色的药叶，味道很轻。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被子微微起伏的地方——那是胸腔的位置。再生内脏的时候，所有的变化都藏在那里，安静，又敏感。
临弦的呼吸很轻，起伏小得像是怕牵动什么。
烁阳站了一会儿，没有急着伸手。
他等了一次完整的呼吸过去，才慢慢把手放在对方侧腹偏下的地方，隔着薄薄的衣料，动作非常克制。
温度比他预想的要凉一点。
但不是坏的那种凉，更像是刚刚开始回暖的前兆。
他没有按，只是贴着。
像是给身体一个“还在”的提醒。
过了片刻，临弦在一次呼气时，腹部极轻地松了一点。
烁阳这才顺着那一点松动，微微调整了手掌的角度。
下一次吸气，比之前深了一点。
不明显，但确实发生了。
烁阳立刻收回手，没有再继续。
这样的节点，多一分都容易适得其反。
他重新坐回床边，看了一会儿那极细微的起伏逐渐变得有了节律，才起身去碰了碰碗沿，温度正好。
“临弦。”他低声唤了一句。
床上的人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没有立刻睁眼，只是呼吸略微乱了一个拍子，像是被人从很远的地方轻轻拉回了一点。
烁阳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喝点水吧”
这一次，临弦终于慢慢睁开眼。
眼神仍有些散，像是雾气还没有完全退去。他看了烁阳一会儿，似乎在确认这是现实还是尚未结束的余波，随后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烁阳扶着他坐起身来。
这个动作本该很简单，但临弦的身体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沉一些。
烁阳的手在他肩后多停了一瞬。
他没有用太多力，只是顺着对方起身的方向托着，耐心地等待着。
他把水递到临弦唇边，动作熟练，碗沿有一次差点碰到对方的下唇。他急忙往后收了一点，低声道：“……慢点喝。”
声音比他自己预想中要低。
临弦顺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水。
温度正好。
药味也不冲。
他原本有些紧绷的喉咙，在第一口水下去之后明显放松了一点。他呼出一口气，像是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吞咽过。
烁阳站在一旁，看得比谁都认真。
他一向是个心思外放的人，很少这样盯着别人每一个细小的反应。可此刻，临弦喉结的一次起伏、指尖搭在被缘的弧度、呼吸间极轻的停顿，都像是被他一一无声记录下来。
“还难受吗？”他问。
临弦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依旧很轻，像是怕碰动什么未完全收拢的地方。
“只是还有点乏。”他说。
烁阳应了一声：“那就再歇会儿。”
他重新扶着临弦躺下，为他理好被角。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烁阳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背挺得很直。
他一开始不敢靠得太近，总觉得自己一动，就会打破这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平衡。可坐久了，腰背的酸意慢慢浮上来，他又一点点地把重心往前挪了挪。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人。
临弦再次入睡后，呼吸变得比方才更深了一些。
烁阳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从前与临弦并肩的时间，大多是在紧绷的场面里：失控前夕、能量冲撞、术式展开、或是必须随时应对变数的临界时刻。
他很少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临弦在“被照顾”的状态下安静下来。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向外施压的姿态。
没有术式，也没有防御。
只是单纯地，躺在灯影里。
这个画面让他忽然有一点不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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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弦其实并没有完全睡着。
他的意识像是被压在水面下方一层，外界的声响与触感并非消失，而是被过滤成极细的回声。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烁阳仍坐在床边。
对方的呼吸、衣料摩擦的轻响、以及偶尔无意识调整坐姿时带起的极微震动，都落在他的感知里。
那是一种非常“具体”的存在感。
与术式不同。
与光丝不同。
是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与节律。
这种被托住的状态，让他的身体比预想中更快地松懈下来，却也同时，触发了他深处某种并不完全安心的本能。
——他正在被保护。
这个认知在他心底轻轻落下时，他的意识反而变得格外清醒，顺着体内尚未完全退去的光痕缓慢下探，在极深处，找到了那条熟悉却极少被主动调用的细线。
——编织。
那并非属于他的术式。
却是他这两天，反复在边缘观察、默记、拆解过的一种手法。
织女的手，从不以“压制”为核心。
她的“稳”，从来都是通过**让位与引导**完成的。
当初在礁石上，他只是看见了一个极其表层的轮廓。
而现在，在身体真正处于虚弱与失衡边缘的此刻，他忽然更清楚地意识到，那种编织，并非只适用于外部场域。
同样可以用于自身。
前提是——他必须放下对“完全掌控”的依赖。
这是他一直回避的一步。
夜色沉下来，烁阳起身去换水。
屋门被轻轻推开的一瞬间，空气的流向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
不去压制，只做导向。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一颤。
像是某个长久滞留的节点，终于被“绕”开了一条极细的替路。
呼吸在下一拍，变得比方才更匀了一分。
这个变化极其轻微。
连临弦自己都只是在极深处隐约察觉到。
他正要继续向下试探时，屋门传来极轻的一声关合。
烁阳回来了。
那条细线在意识中被立刻收紧、切断。
他没有再继续。
仿佛那只是一次短暂、不留痕迹的试验。
下一瞬，他重新顺着现实的重力，回到身体里，维持住原本“熟睡”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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烁阳把新换的水放回原位，顺便看了一眼临弦。
然而，就在这一眼里，他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呼吸……好像更稳了。
之前仍带着极细的滞顿，此刻却被抚平了一角。
这变化小到几乎可以被忽略，可烁阳却偏偏看了出来。
他站在床边，没有立刻坐下。
过了片刻，才伸出手，犹豫着探到临弦的手背旁。
他感受到那份稳定的余温。
烁阳的眉心微微一松。
窗外阳光正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康复与照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