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送达的明天》晕碳水

30、第 30 章

　　卫生委员职务的调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高一（三）班激起了持续的涟漪。刘亦朵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再公开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时常带着的冷意和偶尔与温婉妤交换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都表明她并未真正放下。

　　许念蕾被迫接过了正卫生委员的职责。她做事确实细致，值日安排、卫生检查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主动承担了最脏最累的角落打扫。她没有像刘亦朵那样指使别人，总是自己默默做完。这种沉默的勤恳，反而让一些原本对她抱有偏见的同学，态度有所软化。

　　陆柏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既心疼她的隐忍，又欣慰于她迈出的这一步。他知道，适应新的角色需要时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放学，轮到许念蕾所在的小组值日。同组的其他几个同学互相使了个眼色，嬉皮笑脸地对许念蕾说：

　　“许委员，我们今天有点急事，先走一步啊！辛苦你啦！”
　　“就是就是，能者多劳嘛！”
　　“反正你回家也没什么事，对吧？”

　　说完，不等许念蕾反应，几个人就一溜烟跑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满是垃圾和灰尘的教室。

　　许念蕾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咬了咬嘴唇，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拿起扫帚。她知道，这是刘亦朵影响力的余波，是对她“上位”的无声抗议。

　　陆柏言因为被数学老师留下讨论一道竞赛题，离开得晚了些。他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许念蕾一个人，正费力地拖着几乎和她一样高的垃圾袋，往教室外挪。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用力而泛红，身形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单薄。

　　一股怒火瞬间涌上陆柏言的心头。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接过她手中沉重的垃圾袋。

　　许念蕾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去抢回来：“不用……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陆柏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些故意刁难她的人，“值日是小组共同的责任，不是哪一个人的义务。”

　　他提着垃圾袋，走到教室后门，直接扔进了大垃圾桶。然后转身回来，拿起另一把扫帚，一言不发地开始清扫教室的其他区域。

　　许念蕾站在原地，看着他利落而带着明显不悦的背影，手足无措。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站着干什么？”陆柏言头也不回，声音依旧有些冷，“早点做完早点回去。”

　　许念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两人沉默地忙碌着，只有扫帚摩擦地面和抹布擦拭桌面的声音。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许念蕾偷偷抬眼看他，他抿着唇，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但清扫的动作却认真而有力。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像是委屈得到了理解，又像是冰冷的角落被投入了一缕阳光。

　　很快，教室被打扫干净。陆柏言将工具归位，洗了手，拿起书包。

　　“走吧。”他的语气缓和了些。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这一次，许念蕾跟在他身后，距离近了一些。

　　走到分岔路口，许念蕾停下脚步，低声道：“今天……谢谢你。”

　　陆柏言转过身，看着她。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垂着，带着一种易碎的美丽。

　　“许念蕾，”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记住，你现在是卫生委员。你有责任，也有权力。下次再有人无故早退，把名字记下来，直接交给班主任。不需要忍气吞声。”

　　许念蕾抬起头，对上他坚定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严厉的信任和期待——他相信她能处理好，他期待她能立起来。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虽小，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还有，”陆柏言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刘亦朵那边……你不用怕她。做好你自己的事，她奈何不了你。”

　　许念蕾看着他，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是怕的，但看着他此刻的眼神，那份恐惧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我走了。”陆柏言说完，转身离开。

　　许念蕾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久久没有动。她想起他刚才带着怒气接过垃圾袋的样子，想起他沉默地帮她打扫教室的样子，想起他说的“你有责任，也有权力”……

　　心里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第二天，轮到刘亦朵所在的小组值日。巧合的是，陆柏言也因为学生会的事情，放学后留了下来。

　　刘亦朵和温婉妤几人果然又想像昨天一样，找个借口开溜。

　　“许念蕾，我们今天……”

　　话还没说完，许念蕾就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值日表在这里，每个人的任务都分配好了。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提前离开，按照班规，需要向我说明理由，并在之后补上。无故缺席的话，我会如实记录，并报告给班主任。”

　　她一口气说完，脸颊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但眼神却没有躲闪，直直地看着刘亦朵。

　　刘亦朵完全没料到一向懦弱的许念蕾会如此强硬地回应，一时间愣住了。温婉妤等人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站在教室后门附近的陆柏言，听到许念蕾这番话，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靠在墙边。

　　刘亦朵反应过来，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许念蕾，你什么意思？拿鸡毛当令箭？”

　　“我只是在履行卫生委员的职责。”许念蕾重复道，声音依旧平静，手指却在身侧悄悄握紧。

　　“你……”

　　“刘亦朵。”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转头，看到陆柏言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的人。

　　“班长……”刘亦朵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值日时间，吵什么？”陆柏言语气平常，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既然许念蕾同学在按规矩办事，你们配合就是了。还是说，你们觉得班规可以不用遵守？”

　　他的目光落在刘亦朵身上，虽然没有丝毫厉色，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没……没有。”刘亦朵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许念蕾一眼，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拿起扫帚，开始干活。温婉妤等人也只好照做。

　　许念蕾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她偷偷看了一眼门口的陆柏言，他正好也看向她，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几不可查地对她点了点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做得很好。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许念蕾的心头，让她鼻子有些发酸。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值日记录表，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

　　这一次，她没有依靠他的直接介入，而是凭借着他给予的“权力”和勇气，自己守住了阵地。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值日风波，但对许念蕾而言，却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胜利。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也可以不完全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原来，遵循规则，挺直脊梁，真的可以让自己免于一些不必要的欺负。

　　陆柏言看着教室里那个虽然依旧瘦小，却似乎多了一丝韧劲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慰藉。

　　蕾蕾，你看到了吗？当你开始为自己抗争的时候，世界也会为你让开一小步。这条路很难，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一步步，走出属于自己的姿态。

　　无声的较量，暂时告一段落。但陆柏言知道，这远未结束。真正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而他，必须为她准备好，迎接一切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