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送达的明天》晕碳水

45、第 45 章

　　高三的序幕，在八月初就已然拉开。暑气未消，县一中的校园里却已经弥漫开一种与假期格格不入的紧张气息。重点班的教室被安排在教学楼最顶层，相对僻静，也仿佛寓意着攀登巅峰的艰辛。

　　许念蕾踏进高三（一）班教室时，手心微微沁着汗。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新面孔，都是从各个普通班选拔上来的佼佼者，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无声的竞争感。她习惯性地想走向靠窗的角落，却发现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她只好在中间排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将书包放好，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

　　陆柏言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人群的焦点，清冷的气质在重点班这群学霸中依然出众。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过，很快落在了许念蕾身上，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他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然后便走向了前排一个空位坐下。

　　没有再做同桌。许念蕾心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很快便被更强烈的紧迫感取代。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对手，松懈就意味着掉队。

　　高三的节奏快得令人窒息。课程进度飞快，试卷雪片般发下来，晚自习延长到十点。老师们不再有耐心讲解基础，更多的是点拨思路和灌输应试技巧。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在题海里疯狂运转。

　　许念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重点班藏龙卧虎，她那个擦边进来的第四十八名，在这里显得毫不起眼。第一次月考，她的排名就跌到了班级中下游。王秀芹在得知成绩后，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歇斯底里，但那冰冷的眼神和“我就知道你会原形毕露”的嘲讽，比打骂更让她窒息。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侥幸？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里？

　　就在她再次陷入自我否定的泥沼时，一天放学，她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打开一看，上面是陆柏言熟悉的笔迹，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简洁的几行字：

　　“重点班的意义，不在于保持名次，而在于与更强的人同行，看到更高的天空。适应期阵痛难免，稳住节奏，查漏补缺，勿自乱阵脚。”

　　下面还附了一道她这次月考错题的另一种更简洁的解法。

　　看着那清晰有力的字迹和精准的点拨，许念蕾眼眶微热。他看到了她的挣扎，他甚至知道她错在了哪里。他没有当面安慰，却用这种最不打扰她自尊的方式，递来了攀爬的绳索。

　　她将那张纸条小心地夹进陆柏言送她的那本蓝色笔记本里。笔记本的扉页，“前路漫漫，亦灿灿”那几个字，仿佛因为这张新加入的纸条，而变得更加有分量。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摊开试卷，按照他提示的思路，重新演算那道错题。思路豁然开朗。

　　她不再去纠结排名，而是专注于弄懂每一道错题，吃透每一个知识点。她开始利用课间和饭后零碎的时间，反复翻阅陆柏言给她的那个U盘里的资料和那本蓝色的笔记本。那里不仅有知识，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偶尔，在去水房打水或者上下楼梯时，她会遇到陆柏言。他通常只是对她点点头，或者用眼神示意一下，很少交谈。但有时，他会极其简短地说一句：

　　“数学最后大题，注意分类讨论。”
　　“英语作文可以多用些高级词汇，你词汇量够。”
　　“物理那个模型，理解核心受力就好。”

　　都是点到即止，却总能精准地切中她当前学习的要害。许念蕾渐渐明白，在这片新的、更残酷的战场上，他换了一种方式守护她——不再是事无巨细的庇护，而是更像一个灯塔，在她迷茫时提供方向，在她气馁时给予微光，引导她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高三的生活是单调的灰白色，时间被切割成以小时甚至分钟计算的单元。但在这一片灰白之中，许念蕾感觉自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也一点点地锤炼着自己的意志。

　　她不再轻易被王秀芹的言语击垮，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她开始尝试在周末抽出一点点时间，继续写一些短小的文字，投给新知书店，虽然稿费微薄，但那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不被任何人掌控的成就。

　　她甚至和班里另外两个同样来自普通班、成绩也暂时靠后的女生，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学习互助组。她们会在午休时一起讨论难题，分享各自的学习方法，互相打气。这种平等的、基于共同奋斗的友谊，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第三次月考，许念蕾的成绩稳步提升，回到了班级中游。公布成绩那天，她看到陆柏言在走廊与她擦肩而过时，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转瞬即逝的弧度，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知道，这不是终点，距离顶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她在这个强手如林的新战场上，初步站稳了脚跟。

　　深秋的晚自习，窗外寒风呼啸。教室里灯火通明，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许念蕾做完一套理综卷，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看向前排那个挺拔的背影。

　　他依旧在专注地演算着什么，台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许念蕾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蓝色笔记本，扉页上的字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前路漫漫，亦灿灿。

　　漫漫，她已深刻体会。而灿灿……她似乎看到，在那遥远的前方，并非全然漆黑，至少有一盏灯，始终亮着，指引着她，也温暖着她。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新的一页，郑重地写下：

　　“十一月月考总结：物理电磁学仍有漏洞，化学平衡计算速度需加快。数学解析几何有进步，保持。下次目标：进入班级前三十。”

　　合上笔记本，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投入到无尽的题海中。

　　战斗，还在继续。但这一次，她的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