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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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洛河南岸的东关大街汇聚了各类商铺酒肆和饭食铺子，汤馆尤其出名，来来往往的商客游子都会路过这里吃口饼子喝口汤。这几年，街坊邻里最钟情的就是张记烧饼铺的烧饼，每日一大早队伍就排了老长，等着烧饼出炉。
“烧饼来咯！”做烧饼的秋娘每出锅一炉烧饼就会大喊一声，排着的队伍就会往前走一截儿。
秋娘拿着钳子将洒满芝麻的新鲜烧饼从炉子上挨个儿取下，扔进烧饼框里，用不着像别家那样排排摆好，就又被她装进草纸袋子里面包好递给眼前的客人。
客人打开烧饼，烤焦的芝麻香和面饼香味儿瞬间钻入口鼻，让人口水横流，等不及的人立马上嘴咬一口，焦香四溢、外酥里韧，明明跟别家一样的材料，但经过秋娘的手，这烧饼就是不一样。
客人趁着烧饼的热乎劲儿，赶紧去隔壁羊肉汤馆打一碗现出锅的羊肉汤，今日这一天都是痛快的！
每日午时之前，秋娘便将今日的烧饼卖完，早早收了摊儿，大喊一声：“今儿个饼卖完了！各位明日再来！”
还余下几个排队的就只能扫兴而归，有不死心的还会再问一句：“老板怎么有钱也不挣，多做一锅不行吗？我们特意来吃的。”
“不行不行，下午还有事儿，客官明日再来！”秋娘笑着说，利索地开始收拾家伙事儿走人，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简陋牌匾和还留有语余温的炕烧饼的土炉子。
“大人，您瞧就是这家，说是每日备好的面卖完就不卖了！这会儿已经收摊了！”县尉指着人去灶空的烧饼摊子给这位长安来的贵客看。
“她家的饼子，你可吃过？”那人一身青色圆领袍，负手而立，看不出神色喜怒。
“吃过，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县尉说着，嘴里还在回味，回想起来又说道，“要说，最好吃的当数老板做的羊肉烧饼，不过她现在不做了！”
那人挑眉，眼神询问。
“喏，那边不是有家羊肉汤馆子，烧饼里面有羊肉，解了馋，少有人再去喝一碗汤。况且，普通人家哪能天天吃肉呢？”县尉说着，想起那也是烧饼娘子初来乍到做过几次罢了，后来便没有了！
那人了然：“多谢大人陪我走这一趟，我请大人喝碗汤吧？不如就前面这家吧！让我也尝尝这汤有多鲜？”
县尉大笑，觉得这位倒是与别的贵人大不相同，也不如传闻中那般不好相与：“自然自然，不过大人来洛阳，岂有大人请我的道理？当然是我做东，大人这边请。”
话说秋娘这边，收拾完铺子的东西回家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生火做饭。
等二儿子锦奴吃饱喝足之后，秋娘又递给他一个饭盒：“给你哥哥送去，这次不准偷吃！你哥哥每次给你带的好吃的都是他饿着肚子省下来留给你的，他在学院吃不饱，容易生病，也没法好好念书，知道吗？”
“知道了！”锦奴闻着饭盒里的香味儿，咽了好几次口水。
一路上，千辛万苦，他打开食盒好几次，咽了咽口水，又将食盒盖上：“还好娘这次让我吃饱了送来，要不我真是忍不住了！”
过了眼瘾，他重新盖上食盒，继续往前走。
学院距他们住的院子，隔着好几条街，锦奴的小短腿儿要走将近两刻钟才能见到哥哥张守正。
张守正冲他招手，笑呵呵地看他小短腿儿一颠一颠地过来。
他打开食盒，里面有新鲜的羊汤，还有一个小碗儿放了小半碗从羊骨上剔下的羊肉，上面撒了葱花儿，漂在油脂上格外诱人，边上放了三个厚实的烧饼。
“你吃了吗？”他问锦奴。
“吃了！”锦奴又咽了咽口水。
张守正笑了笑，那起筷子给他塞了一口羊肉。
“唔！”锦奴含着嘴里的羊肉，不敢嚼，“娘说，哥正在长身体，要吃饱了才行！”
“不缺你这一口！”张守正笑着把他的嘴合上，又问，“好吃吗？”
锦奴嚼着，嘴里念叨着好吃。
张守正一边吃，一边问起家里的情况：“邻居梁婶今日去找娘了吗？她没再给娘说亲事吧？”
上个月，同一条巷子住的梁婶给秋娘说了一门亲事，是隔了两条巷子的杀猪的屠夫老王。
张守正不喜欢。
还记得姑奶奶过世前跟他千叮咛万嘱咐，娘是大户人家小姐，就算要找也得找个读书人，不能跟那些个糙汉子糊弄过日子，万一再碰上个活阎王，娘的日子会更难过！
再等等，只需挨过今年，他一定能考个举人，到时候才不管老李还是老王，他要担起这个家，娘不用嫁给任何人，也不用再操劳。
“今日没有，不过梁婶说，还有个卖纸扎的老板，也看上娘了！要我说，还是羊肉汤铺的老板好，天天给娘大棒骨，我们还能吃羊肉！”锦奴念叨着，眼睛留意着他哥快喝完的汤碗和快吃完的羊肉，还有一点点底儿，一会儿他舔一舔应该没关系吧！
“就知道吃！”张守正瞪了他一眼。当初他们刚来洛阳，就数那个汤铺老板欺负娘欺负的最厉害，这小子竟然还想让娘嫁给他，做梦！
“他是个什么货色，娘虽说是个寡妇，那也不是他能肖想的，爹死的早，要不是为了我们兄弟三个，她能嫁给爹做寡妇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锦奴没想那么多，被他哥说得眼睛红红的，瘪着嘴角，差点要哭出来。
“行了，以后这话不许说了，我们是男子汉，要好好保护娘，知道吗？这还有点肉，你吃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张守正看他那副可怜样，也不忍心再说，将食盒推给他。
张守正这一安慰，他却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擦一边把食盒推回去：“哥吃完，我不饿，娘说你吃饱了才能读书。”
“哥吃饱了，你吃吧！吃完就回去，回去好好跟娘识字，过两年你也来学院读书，到时候哥天天给你买肉吃。”张守正安慰他两句，便起身离开。
锦奴看着食盒里的几缕羊肉，咬了咬唇，果断把食盒合上，他准备带回去给娘吃。
*
这边县尉带着京城来的贵人去了汤馆。
“大人不如跟我去别处吧，这馆子实在杂乱，我带您去处好的，保证好吃！”县尉进门扫了一眼就想出去，这鱼龙混杂的苍蝇小馆，到处都是油腻腻的陈年污垢和大声说话的糙汉子，这位纤尘不染的京城贵人与这里的一切都是格格不入。
旁边有人听到他说这话，突然安静了片刻，有人想反驳可看他们穿着昂贵的锦衣华服想必身份不一般，这洛阳城到处都是身份显赫的人，一个不小心便容易得罪人，即使不满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当然，还是有几个没什么眼力见儿的上前说：“二位别看这馆子小，这可是有烧饼娘子秋娘做的烧饼，多少人都是慕名来的。”
“现在还有吗？”还未等县尉说话，那贵人问道。
“现在没有了！不过，烧饼娘子每日先给这里送了烧饼才去开摊。”那人说着骄傲，好似这家馆子是他的。
“那就是只能吃凉的呗！”县尉在一旁嘲讽。
这句将他问得结舌：“那你来早点不就行了？”
“来早点我直接排队买热乎的！”这位县尉可是对吃食颇有讲究的人，既然来了就要最好的。
“你，胡搅蛮缠！”那人甩甩袖子离开。
县尉身边的贵人笑笑安慰道：“无妨，我看这馆子有趣，叫个小二来打听打听这烧饼娘子。”
县尉颔首，他这暴脾气，差点压不住。他招招手，让小二过来：“这秋娘为何要把烧饼放在你家卖，她不是有铺子吗？”
小二打眼一看，有些眼熟，他见过这人去过好几次秋娘的铺子，又看看这边的公子，眼生又贵气，小心作答：“我们掌柜的给她几根羊□□骨，她带回去给她儿子做吃食。”
县尉了然，那小二转了转眼珠，接着说：“其实啊，还有一个原因，这秋娘是个寡妇，我们掌柜的，是个鳏夫，你懂的……”
眼神中的揶揄，不言而喻，县尉瞄了一眼身边的人，明明刚刚还很和煦，这会儿周身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
没等旁边人说什么，县尉一掌拍起桌子大声斥责道：“你胡说什么？是个寡妇你就想给人家造谣？这事儿我明日倒要问问秋娘，看她以后还往不往你家送烧饼！”
“瞧瞧，就你们这桌子都擦不干净，秋娘能看上你们掌柜？”县尉摆开手给他看，油腻腻的桌子沾了他一手黏糊糊的。他嫌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赶紧擦干净扔出去。
“郎君，我们去别处，别跟他一般见识。”县尉说着就要请他身边的人出去，却见他岿然不动。
“说说，烧饼娘子，怎么就成了寡妇？”他丢到桌上一锭银子，“敢造谣一句，我便让你这馆子今日之后，再也开不了门。”
小二看见银锭子眼睛亮起来，悄摸摸将银锭子塞进怀里开始说：“小的也不知，她从三年前住到这里就是寡妇了！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在附近的北辰书院读书，老二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每日在家看着妹妹，也就是三岁多点的老三。这秋娘呢，每日只出摊半天，中午前回去给孩子们做午饭，下午一边做些针线活卖钱。听说啊，她还识得一些字，她在家还会教老二念书。这女的了不得，男人活女人活一个人干完了！要说也不容易……”
县尉看了眼离开的小二，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原以为他跟自己一样算是个老饕，没想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听的是烧饼娘子。
*
京城
“主人，裴寻真已经到洛阳了！我们要等他离开再去吗？”
“不，我们要赶在他之前把人带走。”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的人，一边将刚写好的信件放进信封里，一边说道，“我亲自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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