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11、第 11 章

　　操场的风在那一瞬间停了。
　　像是所有声响都被按下静音键，只剩下高处和低处那两道对视的目光。
　　荀漠行站得很高。
　　高到只要再往前半步，就是危险。
　　可他却稳得像钉在那里的影子。
　　看着她。
　　一眼不眨。
　　蔺昭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很疼。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从深处涌上来的压迫感。
　　——他在等她。
　　——他真的在等她。
　　她张了张口，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冼凛站在她身后，眉心紧皱：
　　“昭昭，别理他，我们走。”
　　他的声音低沉、冷静，却带着不可忽视的紧绷。
　　蔺昭没有动。
　　荀漠行像是察觉到她背后的犹豫，他垂下眼，像是在克制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仍旧轻声问：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他的语气轻得像怕惊到她。
　　可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沉的期待。
　　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晚霞的余光落在他侧脸，映得他眼底的情绪更加复杂。
　　那不是高冷。
　　不是疏离。
　　不是他上一世惯有的傲气。
　　而是——
　　像一个经历过失去、再也不敢用力靠近的人，在静静等一个答案。
　　蔺昭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喉间像被什么堵住。
　　冼凛察觉到了，皱眉一步上前：
　　“昭昭，我带你走。”
　　这声音唤回了蔺昭的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
　　“我……没有来找他。”
　　两句话轻轻落下。
　　荀漠行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的光微微颤了一下。
　　像是有人轻轻掐住了什么。
　　不是痛到崩溃。
　　却是深到骨底的那种钝痛。
　　冼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坚决：
　　“我们走。”
　　他拉着她往出口方向走。
　　蔺昭没有反抗。
　　可是——
　　走出去五六步后，她仍忍不住回头。
　　一眼。
　　只一眼。
　　荀漠行站在高处，一动不动。
　　他的手放在栏杆上，却没有握紧。
　　他的眼神……
　　没有怒气，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很轻微，却能刺进心里的情绪——
　　“原来……还是我想多了。”
　　蔺昭心口狠狠一紧，像被冰冷的风刮过。
　　而那一瞬间——
　　冼凛看到了她这微不可察的回头。
　　他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没有说话。
　　只是不再回头。
　　……
　　看台最顶端。
　　荀漠行站了很久。
　　风吹得他外套的衣摆轻轻晃。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他低声喃喃。
　　笑了一下。
　　那笑声轻得近乎听不见。
　　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苦涩。
　　他没有责怪她。
　　没有失控。
　　只是轻轻抚了抚眉心，像在提醒自己：
　　她能来操场。
　　她能出现。
　　她能站在那里看他。
　　——已经是他这一天能得到的全部幸福。
　　“不该有期待的。”
　　他闭上眼。
　　风吹起他垂落的睫毛。
　　这风……
　　和她上一世死去那夜的风一样寒。
　　操场另一侧。
　　冼凛拉着蔺昭走到体育馆的阴影下才停下来。
　　他松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
　　“昭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蔺昭抬头，眼神有些慌：
　　“我……没有做什么。”
　　“你有。”
　　冼凛的语气变得冷了些：
　　“你刚刚回头了。”
　　“只是看了一眼。”
　　“对他来说——那就是希望。”
　　蔺昭愣住。
　　心底一处被狠狠戳了一下。
　　冼凛深吸一口气。
　　他的语气不再冷，却带着一种难得的无力：
　　“昭昭，你知道吗？”
　　“有些人……哪怕你只回头一次，他也会以为你想让他走过来。”
　　蔺昭指尖发凉。
　　冼凛盯着她：
　　“你怕他靠近你，可你也舍不得他走。”
　　“这会毁了你们两个人。”
　　蔺昭咬住唇，声音很轻：
　　“我没有……不舍得。”
　　冼凛：“那你为什么回头？”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安静得可怕。
　　冼凛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压得极深：
　　“昭昭，我们不是在讨论他有没有变好。”
　　“我们是在讨论——你能不能承受他那种靠近。”
　　“你上一世就是这样被他拖垮的。”
　　蔺昭呼吸一窒。
　　心里那道曾经伤口，被这一句话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
　　痛得她眼眶发酸。
　　冼凛见状，叹了口气。
　　他伸手，想替她擦眼尾：
　　“昭昭，你不要哭——”
　　可他的手刚抬起来。
　　却被她轻轻避开。
　　冼凛怔住。
　　她抬起头，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
　　“凛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是不听你。”
　　“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像终于说出了那一句困了她很久的真话：
　　“他站在那里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跳。”
　　冼凛的手僵在半空。
　　那一句——
　　“我会心跳”
　　像一把冷刀插进他胸口。
　　不是因为嫉妒。
　　而是因为……
　　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蔺昭抬起眼，轻轻补了一句：
　　“可是我也怕。”
　　“我现在怕得要命。”
　　冼凛闭上眼。
　　“昭昭。”
　　他再睁眼时，目光极冷，却是克制的冷：
　　“只要你还会因为他心跳——”
　　“你就永远逃不开他。”
　　“就算你现在躲得再远。”
　　“只要你回一次头，他就能走进来。”
　　蔺昭怔在那里。
　　一动不动。
　　冼凛低声：
　　“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要么狠下心断掉——”
　　“要么……”
　　“承认你没断干净。”
　　空气在这一刻像被彻底压碎。
　　连风都不再吹。
　　蔺昭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墙。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逼到这一刻——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荀漠行动摇。
　　可事实是——
　　他站在那里时，她心还是乱了。
　　她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不敢承认。
　　冼凛站在她身侧，沉默很久。
　　最终，他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你先别做决定。”
　　“只是不要再让他牵动你的情绪。”
　　他说完，收回手。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蔺昭点了点头。
　　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
　　另一边，看台顶端。
　　荀漠行站了很久。
　　直到操场上所有人都散得差不多，他才慢慢走下来。
　　脚步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走到看台下时，他突然停住。
　　那里地面上有一片浅浅的脚印。
　　属于她的。
　　她站在这里的时候……
　　是不是也在找他？
　　他轻轻蹲下，指尖落在那道脚印上。
　　没有触碰，只是顿在那里。
　　像在触碰某种他失而复得，却又马上失去的东西。
　　他轻声自语：
　　“你回头了。”
　　“虽然不是为了我……”
　　“但你回头了。”
　　他慢慢站起身，目光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眼底升起一丝极轻的、卑微却真实的满足：
　　“这一世——”
　　“我一定会等到你真的为了我回头。”
　　风吹起树叶，发出细碎声响。
　　荀漠行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细线绳。
　　那条她送的、他上一世弄丢的绳。
　　他轻轻摩挲绳结：
　　“昭昭……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低头，轻声道：
　　“我不会再让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