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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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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图将话题引向危险,避开那令人尴尬的核心。
然而,他低估了蓝氏某些人对于“预言”的重视程度,或者说,对于解决蓝忘机“姻缘”问题的迫切心情。
他话音刚落,坐在六祖翁下手的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的蓝氏修士便按捺不住,急切地开口道:“怎么能不去?那‘双修玉床’还等着你们……”
“各位游客!各位游客!我们现在已经在古夷陵城了哦!休息一下!马上要去上面了哈!不要急不要急!大家排好,卫生间不会跑。”
那阴魂不散的、滋啦作响的方屏和导游向小灵的声音,再次极其突兀地、恰到好处地(又或者说,极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硬生生打断了那位蓝氏修士未竟的话语。
静室内所有人都是一怔,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那方屏悬浮在静室一角,画面中,向小灵正挥舞着小旗,组织着一群穿着古怪的“游客”在一条古街旁排队。
向小灵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职业性的热情与一丝调侃:
“双修玉床?当然看得到啊,虽然说进入居室是有点冒犯魔祖和含光君啦,但他们飞升了呀,不会计较的。”
“白骨之塔?那个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看的噢,嗯?修怨气的可以,是可以啊,但是修怨力的不行。”
“别不信邪啊,要是乱窜,说不定会被蓝家的守塔弟子抓住哦,别说我向小灵没有事先警告哦。”
“宁苑?那就是个植物园来着,哦,我知道了,你不是想去看魔芝,你是想看鬼将军温宁对不对?”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同又一记记重锤,敲在在座每一个人的心上。
“飞升”、“守塔弟子”、“鬼将军”……这些词语,勾勒出一个更加遥远、更加不可思议的未来图景。
魏无羡脸上的伪装几乎要维持不住。飞升?他和蓝湛?
还有……守塔弟子?蓝家的人,未来会守在乱葬岗?
而温宁……成了被称为“鬼将军”的、可供后人“参观”的存在?
蓝忘机猛地抬起头,看向魏无羡,浅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飞升……与魏婴一同?
六祖翁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握着木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聂明玦眉头紧锁,显然在消化这些远超他理解范围的信息。
金光瑶低垂的眼眸中,精光闪烁得更快了。
静室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深沉的寂静。原本关于“何时入乱葬岗”的逼问,在这指向两百年后的、荒诞却又详尽的“剧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急切。
魏无羡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尤其是那位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看穿的蓝家六祖翁,以及身旁那个耳根再次泛起绯红、却紧紧盯着他的蓝忘机,心中一片混乱。
这乱葬岗,他似乎是……非去不可了?
而且,还是要和蓝湛一起。
可现在……先想法子推后吧,总不能听了这许多后世记叙的事情发展之后还毫无改变吧?
金鳞台上,此刻正举行着一场为庆贺金凌满月而设的盛宴。金星雪浪袍交织如云,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富贵雍容、喜庆祥和的景象。然而,在这浮华的表面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澎湃。
高座之上,金光善志得意满的笑容,在听到那凭空响起的、熟悉而刺耳的“滋啦”声时,瞬间僵在了脸上。不仅是她,满堂宾客,无论是高居主位的金氏核心,还是陪坐末席的小家族长,皆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面露惊疑或惶恐。那诡异的“天音”,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现,每一次都伴随着令人不安的“预言”或“揭秘”。
导游向灵那带着惋惜和愤慨的嗓音,清晰地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回荡,与现场的喜庆氛围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要我说啊,最可惜还是金子轩和江厌离.因为金凌很可爱呀!如果他们这对恩爱夫妻有机会多生几个...哎呀,果然还是应该叫金光善早点去死!不然羡羡发现了乱葬岗上的双修玉床肯定有机会让金凌的舅舅脱单而不是一个人枯守云梦!”
“轰——!”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大殿中央。
“金光善早点去死”!
这赤裸裸的诅咒,如同最恶毒的鞭子,狠狠抽在了金光善的脸上,让他那张保养得宜的面皮瞬间由红转青,由青变黑,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他握着金杯的手指剧烈颤抖,杯中美酒泼洒出来,濡湿了他华贵的袍袖。
坐在金夫人身后,正小心翼翼抱着襁褓中幼子金凌的江厌离,脸色骤然苍白,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孩子更紧地护在怀中。她身旁的金子轩,亦是俊脸涨红,既是因那对他父亲直白的诅咒,也是因那对他与妻子命运的惋惜之词,更因那“金凌舅舅枯守云梦”的暗示,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
向灵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戏谑的调侃:
“嗯?为什么有了床江晚吟就不再会是单身狗?他嘴太毒受不住?嗨呀他那么能挣钱说话气人又怎么样,里子有了还愁面子吗,而且嘴毒有嘴毒的好处,只要他搞对了方向,对,我就是说他应该好好骂一顿金光善.”
“咔嚓!”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是江澄!他不知何时已霍然起身,指间那枚代表着云梦江氏宗主权威的紫电戒指,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紫色电光,噼啪作响,如同他此刻沸腾的怒火。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目光如电,直射向高座上面色黑如锅底的金光善,声音沉郁如雷,带着滔天的怒意与鄙夷,响彻整个大殿:
“金光善!老不修!带累子孙后人的名声都流传后世了!我真是瞎了眼叫姐姐嫁进了你们金家!”
字字诛心,掷地有声!
满厅宾客,无论是与金氏交好还是存有龃龉的,此刻皆是被江澄这毫不留情面的当众喝骂震得鸦雀无声。谁能想到,云梦江氏的年轻宗主,竟敢在金鳞台、在金光善的寿宴(亦是孙儿的满月宴)上,如此撕破脸皮!
金光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澄,嘴唇哆嗦着,却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那“天音”所言,句句指向他,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江澄却看也不再看金光善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抱着孩子的金子轩,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金子轩!你是同我姐姐回云梦,还是我绑着你去?!”
这已不是商量,而是最后通牒。为了姐姐未来的幸福,为了不让那“枯守云梦”的预言成真,他宁可此刻撕破所有伪装,也要将姐姐带离这个泥潭!
金子轩抱着怀中幼子,看着身旁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却透着坚韧的妻子,再看向那气势汹汹、仿佛下一刻就要祭出紫电的小舅子,一时心乱如麻,面色变幻不定。
而方屏那头,向灵的声音似乎并未受到这边剑拔弩张气氛的影响,依旧轻快:
“啊,快到了,各位游客朋友,这是最后一段台阶,左边?对对对,是白骨之塔那个方向.别看了别看了,白骨之塔力量很强的,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哎,快整好队形,好歹也是前辈居室,你们恭敬点呀!”
脚步声渐渐远去,方屏也随之模糊、消散,留下金鳞台上一片死寂与即将爆发的风暴。
与此同时,夷陵城,温情等人暂居的院落。
相较于金鳞台的风暴,这里显得平静许多,但也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氛围。
魏无羡站在院中,目光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城外那座被黑色怨气笼罩、轮廓隐约可见的乱葬岗。蓝家六祖翁等人的到来,以及那指向明确的“双修玉床”,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他的心神。
“你担心蓝家人?”温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伤势未愈,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刚毅。
魏无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收回视线,有些慌乱地打着哈哈:“呃……也不是那么担心……”他抬头望天,天空是寻常的蓝,白云悠悠;他低头看地,地上是寻常的泥土,蚂蚁搬家。就是不敢去看温情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如果你想嫁给含光君……”温情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不想!没有!我是男的!嫁什么嫁!”魏无羡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矢口否认,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然而,否认得越快,心底某个角落却越是清晰地浮现出蓝忘机在那日“天音”预言后,避开众人,单独找到他时,问出的那句石破天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