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九十四站:软肋 ...
-
“你这个没有心的家伙……”林染对着严辞嘶吼,声音里满是痛苦和不甘。他的手紧紧揪着严辞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挥出拳头。
“不敢打那就赶快松手,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意思吗?”严辞毫不在意地笑着,语气里的讽刺像一根根针,扎得林染生疼。
林染松开了手,身体微微颤抖。他不明白,自己和袁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经,她是他最想守护的人,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光。可现在,他却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之一。他看着袁桃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这样软弱无能的我?
“这样不就对了嘛。”严辞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轻蔑,“从你伤害袁桃那一刻开始,你以为你还有资格保护她吗?你只能和我们同流合污,你和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林染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严辞说的是事实,可这个事实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心。他不明白,这些年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才会和她越走越远,直到变成如今这般陌生的模样。那些曾经的真心话,如今听来,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林染,你在这干嘛……”
舒瑶的声音打断了林染的思绪。她刚从出租车上下来,风风火火地冲进必胜客,一眼就看到了林染。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愤怒。
“我……”林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解释,可一句借口也说不出口。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你来干什么?你知道袁桃最讨厌的人不就是你了吗?”舒瑶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你不知道她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你吗?所以,你快快消失好吗?”
林染低着头,不敢看舒瑶的眼睛,更不敢看袁桃的方向。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可他的脚却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开。
这时,尚悦悦走了出来。她看见了舒瑶,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拉着林染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林染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这么多年,我都在别人说她的流言蜚语中度日如年。渐渐的……渐渐的……我就把她彻彻底底污蔑了。我都干了什么?我曾经口口声声说她是我女神,可我有守护她的样子了吗?我一回来,就想方设法伤害她……”
“林染,你和袁桃回不到过去了。”尚悦悦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知道你和她有很美好的过往,我不也一样吗?但是我也没办法抛弃现实发生过的,去和她再成为朋友。”
尚悦悦看着林染,只见他悲痛地流着泪。他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她最年少无知的时候成为她的保护伞,后悔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受到那么多伤害,却无动于衷。她知道,林染把袁桃的改变都归咎于自己,认为是他的离开,才让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是不是很烂啊,”林染喃喃自语,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明明曾经说过要守护她……我却再也做不到……”
时隔多年的落泪,让他突然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他看着玻璃窗内,袁桃正和舒瑶说着什么,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想,或许,她早就死了,死在了那个被所有人背叛和伤害的夏天。
榆林市警察总局。
林娜和魏安宜接到了关于严辞的最新动向,她立刻号召王成去召集人马,准备收网,等待严辞这只漏网之鱼浮出水面,然后将其抓捕归案。
“魏安宜,你准备好了吗?”林娜问道。
“嗯,随时都可以出发。”魏安宜的回答很平静,可她的眼神里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林娜知道,这个案件从余星轶接手到现在,已经纠缠了二十年。因为侵犯案的罪犯不断增加,案情变得错综复杂,他们始终找不到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
“我知道你和尚暮嵘的关系,曾经他把你当成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样看待……”林娜试图安抚她。
“出生入死?呵呵呵……”魏安宜冷笑一声,“他只不过把我们当成他完成不择手段的工具罢了。幸亏我从头到尾从未做过任何愚蠢的事,也没和法律有过擦边球行为。”
王成看着魏安宜,他知道,无论是夏志阳还是严辞,只要被法律制裁,她都不会心软。而魏安宜,她只想知道是谁陷害了自己的儿子魏音宁,当年发生在长兴路与明珠大道的车祸,她也一并要将其解决。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那次以后就参加报考军校吗?”魏安宜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忧愁的烟雾。
“你因为什么……”王成问。
“因为赎罪,也因为要查清楚谁陷害我儿子……”魏安宜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这个在记忆里已经改变许多的榆林。她知道,他们回不去年少轻狂的那一天了。她曾以为友谊可以天长地久,是现实让她彻彻底底明白,人,原来真的会变。
“林娜,如果这一次我回不来了,你记得多给我的坟上多撒点冥币。”魏安宜对着林娜敬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她明白,自己只有一个儿子魏音宁是最亲近的人。她从未给过任何人安全感,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让人看着毛骨悚然。但这一次,她只想做一回英雄。哪怕挡在犯罪的枪眼前,只要能救回儿子,能帮儿子找出犯人,一切都值了。
必胜客里,舒瑶终于坐到了袁桃的对面。
她看见袁桃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也开始跟着憔悴了。
“袁桃,我来了……”舒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余诗诗让她连忙坐下,一起商谈。因为只有舒瑶最懂袁桃,她来了,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突然,袁桃抬起头看着舒瑶。舒瑶的眼神躲也躲不开。
“舒瑶,我就只问你,我还是你最好的闺蜜吗?”袁桃看着舒瑶,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如果是,那给我一个理由,当初为什么背叛我。”
“袁桃……我从未忘记我们是闺蜜,我是不愿意伤害你的,你知道吗?”舒瑶急切地解释,“曾经多次,严辞和林染、尚悦悦想伤害你,都是我想方设法保护你的。”
她是多么舍不得他们之间的友谊,她舍不得见他受到伤害,他知道她的……他们这么多年,她不可能瞒得过他。
“舒瑶,我相信你。”袁桃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诀别,“我现在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替我好好照顾于斯幸,我最不放心于斯幸……但是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袁桃……怎么了吗?怎么说得生离死别似的……”舒瑶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生离死别吗?算是吧……”袁桃的目光望向窗外,“我这种人……就算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
“袁桃,你说什么呢……”舒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早就不会笑了。从我女儿死的那一刻,我所有的笑容都是虚假的,它就只是为了让身边的人对我放心罢了。
舒瑶不明白,袁桃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人看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舒瑶,如果你失去一切,失去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我相信你也会像我一样。”袁桃的语气很平静,“可你并没有那一天,你女儿于心还好好的活在你的世界里,你当然不会明白我现在为什么一心只想死。”
“袁桃,希望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舒瑶反问,“你这样憔悴,你女儿和薛凛文在天之灵会快乐吗?”
我知道我自己很差劲,我成为不了他所想的那样,也违背他交给我的后事,我一件件都没办法做到让他闭目无憾。我就是让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只有慢条斯理的痛苦。这样的我,配让他九泉之下欢喜什么?
余诗诗不敢插嘴,她只是看着袁桃这副模样,心想,这大概就是大人的痛苦吧,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失去所有的希望。
林染隔着必胜客的玻璃,看着袁桃,自己的眼泪也不禁地掉落。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儿子林渊渝的死。
林渊渝是在袁桃家里出的事。林染一直觉得是袁桃的报复,因为那时袁桃还没有回榆林,还在回来的路上。他不明白,既然袁桃回不来,那又是谁杀害了他的儿子?唯有关晓雅和严辞那时在榆林,可她们没有袁桃的钥匙啊。
“我就想不明白……我儿子为什么会死在你家……”
林染痛着,哭着,却没办法挽回自己的儿子。他总觉得,儿子的死,是有人故意嫁祸给袁桃,而他,却愚蠢地相信了。
“你在干什么呢!严辞叫我过来的。”
林染抬起头,看见了关晓雅。可他却发现,关晓雅身边少了魏音宁,魏音宁已经消失好久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流露着满目疮痍的神情。他知道她现在心情也不好过,因为她也失去了最爱的人。
“晓雅,魏音宁呢?”
“别提了,他已经消失好久好久了,都几个月不见了。”
关晓雅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样。魏音宁对于她太重要了,为了他,她可以放弃所有。她一直在想,如果他们能早点在一起,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此时此刻,马走量公墓。
魏音宁跪在楚意墨的墓前,他摸着冰冷的墓碑,眼里流出了眼泪。他错过了他最爱的少女,也错过了最好的时光。
“我这些年我都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
失忆的那段时间,他把楚意墨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对薛凛文说他只记得关晓雅。那些违心的话语,现在想想,他都觉得恶心。
他沉睡了多久?他究竟把你忘了多久?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现在为什么感觉仿佛就只是昨天,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
“魏音宁……你终于记起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魏音宁抬起头,看着楚意墨的墓碑,他知道那只是他因思念而幻想出来的幻影。
他伸出自己的手,手一直颤抖着……眼里的眼泪也一直流淌着。
“你回来好不好,我都回来了。”
“我以为我等不到你回来看我,等不到你记起我……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等到我都忘了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少年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睛溢出,却在满是岁月泪痕的土壤里,长出忧愁的花朵,一朵一朵映出了回忆的影子。
“林染,走吧,我们商讨下一步怎么伤害袁桃。”关晓雅说。
“嗯。”林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心里特别舍不得伤害袁桃,他比任何人都念旧情。他知道,自己还喜欢她,还一直对她留恋不舍。
“林染,林染!”关晓雅不耐烦地叫道。
“怎么了吗?”林染回过神来。
关晓雅知道自己还要追回魏音宁,因为魏音宁对于她太重要了。她之所以喜欢魏音宁,是因为她可以为他放弃所有。她在想着,如果他们有机会早点在一起,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眼帘匆匆而过。
公墓里,魏音宁已经在楚意墨的墓碑前跪了三天三夜。他知道自己脚麻了,膝盖也出血了,但他还是没办法原谅曾经那样对楚意墨的自己。
“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可是我这一生的软肋,我究竟错过你多少,要这样让上天折磨我……”
魏音宁的眼泪哗哗直流,此刻的他,不像一个成年人,反而像个无助的孩子。
“你怎么在这?我看你跪得挺久的,膝盖都出血有淤青了。”
魏音宁回过头,看见了杨诗雨。他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对不起眼前这个已经死去的女生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对其他女生笑?
“你也是来怜悯我的,还是来骂醒我的。”魏音宁的语气很平淡。
“不,我只是来看看袁桃的女儿罢了。”杨诗雨说,“她的女儿在世时是那么可爱,可我没有接近过袁桃,以朋友的名义和她好好相处过……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仿佛有一种看见袁桃的感觉。”
“你要喝酒吗?”魏音宁从包里拿出一瓶五粮液,递了过去。
杨诗雨接过酒,一口气喝了下去,那样子,像个酒蒙子。
她走近魏音宁,摸了一下他的后背。她靠近他,多想明白他心底的痛苦是什么,为什么无论怎么倾听,也听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的脸很难看。”
“不,你错了。”杨诗雨摇摇头,“我只是在你身上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人感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敢忘记那个人给的温暖。”
“你在想的那个人,我如果猜得没错,就应该是夏志阳吧!”
“你怎么知道……”
“我没忘记……我都记起来了……”魏音宁叹了口气,“你喜欢夏志阳,喜欢得不得了,一直以来都是,由始至终都喜欢着……只是你和他也阴阳两隔。你说来看袁桃的女儿……你骗人,你其实来看夏志阳。”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魏音宁没有再说话,他从不抽烟,此刻却点燃了一支烟。他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女生一样,都是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可怜人。可怜不可怜,已经不重要了。
“魏音宁,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杨诗雨站起来,背着魏音宁,长发在风中飘飘起舞。她知道,自己忘不了夏志阳,也知道魏音宁忘不了楚意墨。但活着的人,不应该沉沦在对死人的想念中。
“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知道你忘不了楚意墨,但是我也希望你可以着重考虑。活着的人,应该想着如何和活着的人重新开始新生活,而不是为死的人守寡。”
“所以,你想和我在一起?”
“嗯。”
可杨诗雨只看见魏音宁摇头,沉默不回答。他不想和杨诗雨开始新感情,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生曾经像关晓雅一样无情,现在她还和关晓雅有联系。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魏音宁终于开口,“你现在还和关晓雅同流合污,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关晓雅了吗?你就算和她断了关系,也去不了身上的恶臭味,你已经被她玷污了。”
杨诗雨彻底被人抛弃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着她,因为她曾经和关晓雅、夏志阳同流合污,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
如果她从未和他们同流合污,或许他就会发现我在这里看着他,一直希望着和他在一起,想他替代他。可她在他和他的选择里,她居然首选了夏志阳。
风吹拂着马走量公墓的山头,墙头草随风轻轻摇摆。他站着的背影是那么吸引人,就算他在这跪着流血,她也想犯贱地去关心他。
“是不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在一起。”
“是!”
魏音宁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准确的回答。
因为她是他的软肋,所以她不能替代她,也正常。她不是她,也替不了她。让荒凉的墓地来年长出忧愁哀伤的花朵,也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