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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做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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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辞服过药后便沉沉昏睡过去。
周秒在客厅枯坐良久,直到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才意识到一个现实的问题:晚饭怎么办。
沈青悠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扒着客房的门缝小声问:“秒秒姐姐,哥哥什么时候醒?我饿了…”
周秒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又望了望紧闭的客房门——沈清辞烧还没退,一时半会儿肯定起不来做饭。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你先看会儿电视,我来…想想办法。”
沈清辞是病号,沈青悠也还小,吃外卖肯定对身体不好,那只有自己做了。
走进厨房,周秒站在宽敞明亮的中岛台前,第一次觉得这个空间如此陌生而富有挑战性。
冰箱里食材倒是充足,可她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想起沈清辞早上煮粥的样子——米要淘洗,加水,开火。步骤听起来简单。她从柜子里找出米袋,舀了两勺米放进锅里。
水呢?加多少?她犹豫片刻,凭感觉倒了小半锅水。
点火。蓝色的火焰在锅底跳跃,她后退半步,像是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
等待的时间里,她开始处理蔬菜。
冰箱里有番茄和鸡蛋,她记得沈清辞做过番茄蛋花汤。番茄洗干净,放在砧板上,拿起刀——怎么切?
她见过沈清辞切菜,动作流畅迅速。可她握着刀柄,手竟有些抖。
最终,番茄被她切成了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块状,汁水流了一案板。打鸡蛋时更狼狈。第一颗蛋敲得太重,蛋壳碎片混进了蛋液里。她皱着眉头用筷子试图挑出碎壳,却越搅越混。
第二颗小心了些,总算完整打入碗中。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米粒在里面翻滚。她意识到水好像加多了——这不像粥,更像稀米汤。她赶紧关小火,手忙脚乱地把番茄块和鸡蛋液一起倒进去。
“应该…放点盐吧?”她自言自语,打开调料柜。
盐、糖、味精、各种酱料瓶整齐排列。
她拿起盐罐,犹豫该放多少,最终小心翼翼撒了一小撮。
十分钟后,周秒端着一碗过于稀薄的“粥”和一盘勉强成型的炒青菜走到客厅。
沈青悠已经饿得趴在沙发上。
“尝尝看。”周秒把碗推过去,语气没什么把握。
沈青悠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怎、怎么了?”周秒心里一紧。
“好淡…”沈青悠小声说,又努力吞下一口,“而且…米好像有点硬。”
周秒自己也尝了一口。
粥确实稀得过分,米粒半生不熟,番茄煮得软烂,蛋花成了絮状,最关键的是——几乎没味道。青菜更糟。油放少了,菜叶有些焦糊,入口带着苦味。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对不起。”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无力感,“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青悠却摇摇头,又舀起一勺粥,很认真地吃下去:“没关系,秒秒姐姐做的,我能吃完。”
小姑娘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周秒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她看着沈青悠努力吃饭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曾这样,明明不好吃,却因为是谁做的,就愿意全部吃完?
她站起身,重新走向厨房:“等等,我再试试。”
这次她学聪明了,拿出手机搜索“番茄鸡蛋面”的做法。
按照步骤,烧水,下面条,重新炒蛋,煮番茄汤。虽然动作依旧生疏笨拙——面条煮得有点软,鸡蛋炒得老了,番茄汤还是偏淡——但至少能吃了。
当她第二次端出面条时,沈青悠眼睛亮起来:“好香!”
周秒把碗放到她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
两人坐在客厅地毯上,就着电视的光,安静地吃着这顿简陋的晚饭。面条入口的瞬间,周秒忽然想起沈清辞做的饭——温暖,妥帖,总是刚好符合她的口味。
而现在她做的这碗面,味道平平,甚至可以说普通。可沈青悠吃得很香,小脸上满是满足。
“秒秒姐姐,”小姑娘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下次我们一起跟哥哥学做饭好不好?你切菜,我洗菜,哥哥炒菜。”
周秒愣了愣,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好。”
窗外夜色渐浓,公寓里暖黄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靠在一起。
厨房的台面上还散落着未收拾的厨具和食材,一切都显得混乱而真实。
但在这个混乱的夜晚,周秒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某种名为“生活”的粗糙而温暖的质感。
暮色彻底笼罩城市时,周秒端着一碗重新煮好的白粥和一小碟清爽的凉拌黄瓜,轻轻推开客房的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壁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床榻。
沈清辞半靠在床头,额发被汗水濡湿,脸色比下午好了些,但依旧苍白。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目光还有些虚浮。
“醒了?”周秒走到床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吃点东西。”
沈清辞动了动,想要坐直些,却因为乏力动作迟缓。周秒见状,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指尖触及到的皮肤温度依然偏高,但已不像下午那样滚烫。她动作顿了顿,另一只手快速将枕头垫高,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我自己可以。”沈清辞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周秒没理会他的逞强,把粥碗递到他手中,又递过勺子:“温度刚好。”
沈清辞接过,碗壁传来恰好的温热。粥煮得比想象中好,米粒软烂,浓稠适中,上面还撒了些细碎的青菜末。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清淡的米香在味蕾上化开,熨帖着空荡发涩的胃。
“这是你做的?”
“嗯!不好吃吗?”
“好吃!”
他安静地吃着,周秒也没离开。
她在床边的懒人沙发里坐下——那是之前沈青悠非要搬进来玩的,软绵绵的豆袋形状,与这间简洁的客房格格不入。
她从随身带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表,借着床头灯的余光看起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很轻,笔尖偶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沈清辞喝粥的动作很慢,不只是因为病中乏力。
他的目光不时掠过坐在懒人沙发里的周秒。她换下了白天的正装,穿着件宽松的浅灰色羊绒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落下几缕碎发垂在颈侧。
暖黄的光线柔化了她平日过于清晰的轮廓,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她看得很专注,眉头微蹙,偶尔会用笔尾轻轻敲击纸面,像是在思考某个数据。这副居家的、卸下防备的模样,沈清辞很少见到。
在辽城,她总是裹着厚厚的衣服,神情疏离;在沪港,她要么是干练的“小周总”,要么是游刃有余的“周大小姐”。而此刻,她只是一个在暖灯下看文件、顺便守着生病同伴的普通女孩。“公司的事?”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声音比刚才清朗了些。
“嗯。”周秒头也没抬,“一个并购案的财务分析。”
“很难?”
“有点。”她终于从报表上移开视线,揉了揉眉心,“对方在几个关键数据上做了模糊处理,需要重新核算。”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沈清辞从她微蹙的眉头能看出,事情并不简单。周秒总是这样,坦然的吐露着自己的难处,又不愿让别人插手。
他想起下午她笨拙地给自己盖被子、煮粥的样子,再看着此刻她专注处理复杂商业问题的侧脸,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这个女孩身上存在着如此矛盾的特质——能在国际竞赛中游刃有余,却不会照顾发烧的病人;能运筹帷幄处理上亿的并购案,却煮不出一碗像样的粥;能冷静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却会因为他一件旧外套而懊恼内疚。
“需要帮忙吗?”他忽然问。
周秒闻言,抬眸看他。沈清辞靠在床头,病容未褪,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她知道他数学极好,物理竞赛需要强大的计算能力。
“不用。”她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你先把烧退了。决赛在即。”
她说得平淡,但沈清辞听出了话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心里微微一动,没再坚持。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沈清辞靠在床头,看着周秒在报表上写写画画。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沉静,偶尔遇到难题时会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那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沈清辞在辽城时就注意到了。
“周秒。”他忽然开口。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没离开报表。
“今天的面条,”他顿了顿,“悠悠说很好吃。”
周秒翻页的动作停了停。几秒后,她才低声说:“她那是给我面子。”语气平淡,但沈清辞看见她耳根微微泛红。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是说真的。比我第一次做饭好多了。”
周秒终于抬起头,狐疑地看他:“你第一次做饭是什么样?”
“把锅烧穿了。”沈清辞说起往事,语气里带着点自嘲,“那时候悠悠还小,饿得直哭。我手忙脚乱,差点把厨房点着。”
周秒想象着那个画面——少年沈清辞,大概也就十三四岁,在狭小的厨房里面对灶火和哭闹的妹妹,该是怎样的无措。她忽然觉得,自己那点挫败感,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后来呢?”她问。“后来邻居阿姨看不下去,过来教了我几天。”沈清辞说,“从煮粥开始学起。”
周秒沉默片刻,重新低下头看报表,但笔尖久久没动。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那…等你好了,也教教我。”她说得很快,像是不好意思,说完就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回文件上,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沈清辞却愣住了。他看着周秒故作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房间里,生病的少年靠在床头,病容未褪但眼神明亮;年轻的女孩窝在懒人沙发里,对着复杂的报表蹙眉。
一碗见底的白粥碗放在床头,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米香。没有更多言语,但在这个冬夜里,在这个充满药味的房间里,某种温暖而坚实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