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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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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圣元儿跳进酒店,把一对拔毛鸡扔给店家,又把个酱肉与两个家长过口,“我回来时见着两个公子打扮的人,应该是孔家的两个公子。”
“你和人打起来了?”廖珂伸手给他理衣襟。
“没有!”圣元儿道:“他们在练武,但……”他耸耸肩,“就那样吧,我与两人过了几招。他们要留我住下,我便跳墙跑了。”
两个家长都笑了。
店家做好了熟鸡,几人方才吃得尽兴,还未吃完,店门外吵吵嚷嚷,为首的两个二十啷当岁的公子径直奔圣元儿这一桌跑来。
“唐兄弟!可让我们好找。”孔明孔亮一抱拳,圣元儿下意识伸手挡住酱肉:“两位哥哥有事?”
“唐兄弟这身功夫实在不俗,既打此处过,不妨到我家歇息一二日暂作休整。”孔亮大大咧咧的向廖珂一躬身,“想必这位娘子便是唐兄弟的姨母,还请……”他话没说完,身后宋江突然大叫一声:“这个不是我兄弟武二郎么?”
武松正慢酌,闻言猛抬头,小山似的汉子站起身,定睛一看,也叫道:“你不是我哥哥么?”
尽皆吃惊,孔亮在这边问:“这个行者如何却是师父的兄弟?”廖珂在那边问:“你怎地又冒出个哥哥?”
宋江笑呵呵道:“他便是……”他把话顿住了,“兄弟快随我去庄上一叙。”
孔明也顺势道:“唐兄弟,正好请你姨父姨母也去我家中歇息。”他两眼四处张望,小声问:“你姨父呢?”
圣元儿乐了,“你看看这儿,谁像我姨父?”
“别耍宝。”廖珂把酒钱撂在桌上,“既要走便快些,别生事端。”他站起身,武松托着他的胳膊扶持一把,廖珂先向宋江施礼,“大哥。”
宋江反应何其快,虚扶一把:“弟妹不必多礼。”
一行人出了酒店边走边说,宋江道:“他便是我常与你们提及的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你如今怎地做了行者?”
“说来话长。”武松把自家的事备细与宋江讲了一遍,“二娘不忍我在外颠沛流离,和外甥随我落草,一路至此。”
宋江叹一口气:“弟妹竟如此有情有义。”
“大哥言重了。”廖珂遮着嘴,看不出表情:“少年夫妻老来伴,换作是他也不会弃我于不顾。”
孔家兄弟在后面和圣元儿叙话,“唐兄弟今年多大了?”
“十五。”
孔亮喜道:“我今年二十四岁,比兄弟要大九岁呢!”
圣元儿目光上下打量:“你比武大哥小两岁呀。”武艺怎地天差地别。
“你怎的叫他大哥,不叫姨父?”
“因为他像大哥。”圣元儿笃定道。
孔亮似懂非懂,“也对,我看你姨母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姨父反而生疏了。”
“珂姐儿二九年华,正值青春呢。”
不多时到了孔太公庄上,宋江请出孔太公,都相见了。孔太公置酒设席管待,圣元儿乐意和孔家两兄弟玩,三个人头碰头蛐蛐个不停。
武松和宋江叙旧,廖珂鲜少搭话,只安静的绕着胸前一缕发丝。晚上圣元儿跑去和孔家兄弟睡,廖珂服侍武松歇下,难得躺着软床,一时竟睡不着。
“松哥儿。”廖珂半搭在他胸口上,使得武松伸手揽他腰背,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你与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这是甚么话?”武松也侧过身,廖珂顺势和他抱在一起,武松倒认真数了数,“我先兄武大、菜园子张青、及时雨宋江……也就他们几个。怎地,你不喜他们?”
廖珂胡乱蹭头:“我可没有,你别这么想。——只是你不觉得你哥哥太多了吗?你对我从不这般亲热。”
“这话怎么说?我敬重他们,他们对我也未曾怠慢,也曾有恩于我……”武松说了一气他与武大、他与张青、他与宋江、还有他与施恩,廖珂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甚至急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只听得前面,听不得后面?”
武松扒下他的手:“二娘有话不妨直说。”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廖珂见他虎着脸,却满不在意,引武松的手扣在自己脖子上,引颈就戮,献祭一般,“倘若你不愿就掐死我罢。”不容谁再分说,几个细碎啄吻便在此夜发生。
朦胧、令人头晕的快乐降临了。
廖珂只觉得有只手托着他的后脑;武松只觉得有双臂膀勾着他的脖子。
其余感官都被炽热唇舌侵占,直至窒息、颤抖、喘息。
廖珂回过神又露出镇定自若的笑,飞快捞起被子,裹蛹似的把自己卷起,只露出一双笑眼。
“什么也别说。”模模糊糊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我要睡了。”
他正低头臊着,两条胳膊却箍住被卷,“半夜被散了怕你着凉。”
“……松哥儿有大道理。”
次日天明,二人起身都洗漱罢,出到中堂,相会吃早饭。孔家兄弟和圣元儿一边吃饭一边商议去何处惹是生非,见廖珂来了,圣元儿扬起笑脸,“珂姐儿,我和孔明孔亮要去外头玩。”
“仔细行事,别又和人打起来押进死牢,到时候就只能让你爹来劫狱了。”
圣元儿尴尬地抠抠脸,对天发誓自己再也不了,扭头又和孔家兄弟蛐蛐咕咕。
“也是巧了,”孔亮道,“昨日家里下厨来了个贼,偷了一对鸡和一些熏肉,还撇下银子。”
“那便不算偷了。”孔明说。
圣元儿汗流浃背:“吃菜吃菜。”
武松和孔太公、宋江说话,提及在孟州旧事不免提及施恩,宋江道:“施恩真是有情有义,竟能用心至此。”
廖珂冷不丁张口:“我却有一事不明。大哥见多识广,且为我解惑。”
宋江笑呵呵的:“但说无妨。”
“如今官员行贿是怎么个衡量法?”廖珂正色道:“五十两黄金能买人死,一百五十两黄金却买不得人清白的生。”
宋江喉头一哽,“弟妹此言何意?”
“拙见而已,只是心疼我夫君,竟受此等委屈。”
宋江又问廖珂出身,廖珂答道:“我母亲是西湖藏剑山庄的小姐,富不可言;父亲是苗疆五仙教灵蛇使,于教中颇有威望。可惜父母去世、长姐嫁与高门世家,鲜少相见。虽有家资,但我耐不住苦闷,仗着会些拳脚功夫便在外奔波。”
宋江又感叹世事无常。
孔太公杀猪宰羊作宴,又因孔家兄弟和圣元儿玩得好,如此又在庄子上逗留几日。
当日筵宴散了,宋江问武松道:“二哥今欲要往何处去安身立命?”
武松道:“昨日已对哥哥说了,菜园子张青写书与我,着兄弟投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那里入伙。他也随后便上山来。”
宋江道:“也好。我不瞒你说,我家近日有书来,说道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他知道我杀了阎婆惜,每每寄书来与我,千万教我去寨里住几时。此间又离清风寨不远,我这两日正待要起身去,因见天气阴晴不定,未曾起程。早晚要去那里走一遭,不若和你同往,如何?”
武松不肯:“哥哥怕不是好情分,带携兄弟投那里去住几时。只是武松做下的罪犯至重,遇赦不宥,因此发心只是投二龙山落草避难。我又做了头陀,难以和哥哥同往,路上被人设疑。且我有家眷随行,二娘体弱不易奔波,还是早些到二龙山安身为好,由兄弟投二龙山去罢。天可怜见,异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时却来寻访哥哥未迟。”
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归顺朝廷,皇天必祐。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至晚间,廖珂解了袄子篦头发,孔太公送来的新衣放在桌子上,武松随手翻看,“这件桃红色的不错。”
廖珂篦完头发起身也去看,还把衣裳比了一下,“那儿都好,只是胸前有些余量。”
他反应了一下应该不是衣裳的问题。
无话可说。
于是他岔开话题:“白日你说的招安……是真的么?”
武松默了,“不过是宽哥哥的心罢了,我杀得是官,遇赦不宥,遑论来日招安。”
“你心里明镜,却拿话哄他。”廖珂微笑,“日后别这般哄我,我可听不出来甚么深意,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自此在孔太公庄上住过了十日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相辞孔太公父子,孔明、孔亮不肯放,对圣元儿依依不舍,硬是又留住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筵席送行了。次日又送新衣、金银不在话下。
孔明、孔亮叫庄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二十馀里路,一路和圣元儿谈天说地,三人洒泪而别。
四人又行了两日,路上说些闲话,廖珂对自带“仁义”标签的人天生仇视,是故心里并不敬佩宋江,但顾及武松,表面功夫又做得极好,无伤大雅的小事先可着宋江,再是武松,权了三人脸面。
圣元儿与孔家兄弟分别后,自是恹恹不乐,时常自己先奔到前路再回来,连话也少了。
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宋江问路明白,二龙山自投西,清风镇自投东,宋江听了备细,便道:“兄弟,我和你今日分手,就这里吃三杯相别。”随后又词寄《浣溪沙》,武松没什么表情,什么动容、感激一概没有,只道:“我送哥哥一程了却回来。”
宋江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入伙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你如此英雄,决定得做大官。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相见。”
投降、忠心、大官。
廖珂那个都听不得,只觉得刺耳。武松听了,却没别的话,不去兜揽。
廖珂暗扬眉毛,原以为武松也不甚在意宋江,可两人分别时武松又下了四拜,又让廖珂摸不着头脑。
“怎地那般看我?”武松见他眼神奇怪,出声发问。
“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我想不明白。”廖珂嗫着指节,言语耿直无遮拦。
“何处奇怪?又何处不明白?”
“你不爱听他说教,却又敬重他,我不清楚你作何想。”
此时起了阵风,廖珂怕风沙迷眼,便躲到武松胸口,遮住面目,半晌才抬头。
“我把旧事与你说一说,你便明白了。”
廖珂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扯出个笠子戴上,武松慢道:“我早年好斗,路见不平便要与人厮打争论,一次不巧把人打晕,以为是打死了,情急之下便出逃,直逃到柴进大官人庄上,因着武艺好便在他门下栖身。可我生性耿直刚强,那时声名不显,其余庄客凡有讥讽怠慢便要性发,柴大官人又听庄客搬口,疏慢了我。后来又患了疟疾,更是式微。直到哥哥到柴大官人庄上,晚时吃酒,哥哥醉酒出门,不慎踢翻一锹炭火,只打在我身上,出了一身惊汗,病反而好了。哥哥又邀我同饮,坐第三位,又给我做新衣……如此种种,权了我的体面,武松如何不感激?是故拜为结义兄长。兄长再怎地也是兄长。”
廖珂隐隐明白了。
“我却有一事不明。”武松反把话问他,“你素日不爱张扬,那日怎地把你的家世说得那般明白?”
廖珂把嘴往一处撇,“你我现在式微,若没有外物加持,难免遭人轻视。我倒是被人轻视惯了,我只怕你生受不了。”
武松受用他万般思量,但却哈哈大笑,“哪一个敢看轻我?”
直投得二龙山上,到得山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啰在关上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么?”
“武松经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一力举荐来此入伙,此处有张青书信一封。”
“武松?你是打虎武松?!”
“正是。”
“快!快去禀报!打虎武松来了!”小喽啰回头,“三人在此少待一时!禀报了头领便回来!”
如此又等了一会子,小喽啰来把关隘门开了,引得三人入得寨内,圣元儿只觉得新鲜,回头望,只见三座关端的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像蜀道。”他说。
“想家了?”武松头也没回道,圣元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点儿。”
“好男儿志在四方。”廖珂宽慰他。
寺前山门下还站着七八个喽啰,见武松几人来了忙簇着到了佛殿前,廖珂原以为两个大头领得端坐在交椅上等他们来拜,不成想远远就看见一个大和尚并一个脸上好大青记的汉子朝他们扯步来。
两方人又拜过,尽了礼数。
那和尚嗓门粗,声如洪钟震耳发聩,“洒家不识得几个字,还是杨志给我念得。兄弟在外受苦,到了此处,自可安身。”他说完话又看向廖珂和圣元儿,廖珂合起手掌又施一礼,“大师,杨制使。”
鲁智深点头,“你是有义有礼的人,一路劳顿,我叫人去收拾屋子,先在佛殿歇脚,等收拾妥当再去歇息。”
几人在佛殿坐下,武松坐第三位,再后便是廖珂与圣元儿。鲁智深忽道:“我刚夺此寨时还有一位女中豪杰相助,她武艺非凡,人又爽朗,真真合我秉性,只可惜未能留下她,不然也能与你妻子做个伴。”
武松不由心生好奇,“敢问是哪一个?江湖中可有名讳?”
鲁智深摆手,“她少到中原,是西域人,自称西域第一刀,我教她在中原行走还是要起个绰号,她便说‘甚么名号都没有第一来得痛快,我偏要做天下第一!’,你说她是不是秉性快利!”
廖珂暗抖眉毛,武松也笑了,“好厉害的脾气。”
杨志也道:“只是苦留不住,也不知她何时能再回来。”鲁智深又道:“她没少挤兑你,你怎地又想她了。”
“她是见不得我闪躲的性子,没有作践人的心。”
鲁智深又备下酒菜众人吃到夜深,廖珂鲜少吃酒,是以众人离席时只有他和圣元儿能走个直线,圣元儿扶着杨志走了。
廖珂托着武松半撇膀子,总觉得哪儿不对……
娘的!这不是又回都监府了吗?!
摘去头箍,除去直缀,房外还有喽啰听召唤,廖珂托着武松脑袋轻声道:“我去给你熬碗醒酒汤,你且侧躺着,别让肚里酒涌上来。”
这好大一只醉虎轻轻点头,喽啰引他到下厨,伙头们还在擦擦洗洗,见他来了忙上前:“娘子要吃些什么?”
“我不吃什么,只是来做些醒酒汤。——鲁大师和杨制使那儿要了吗?”
伙头连忙摇头,“从未要过。”
“那我便熬一大锅,与他们分了。”廖珂把袖子系在身后,伙头忙拦住,“娘子,我们做就行,我们做就行。”
“你们也忙活一天了,没有再劳累你们的道理。”廖珂推开几人,手脚麻利,一会儿便做成了。
圣元儿恰推门而入:“珂姐儿?你也饿了?”
“你先把醒酒汤给两位头领送去,回来我再给你做汤饼。”
圣元儿托着两碗醒酒汤欢天喜地地走了。
廖珂托着醒酒汤唤醒武松,“来喝些醒酒汤再睡。”
他几口喝完,“感谢二娘,让你操劳了。”
“说的甚么话?”廖珂又拿帕子沁湿拧干,给武松擦了脸,武松道:“好些了。”
廖珂轻轻吻在他额头金印上,“圣元儿要吃汤饼,我去给他做,你自睡下,啊。”
自此住了几日,武松又写书着张青夫妇上山,如此二龙山上算是聚齐了亲朋。
圣元儿天天满山跑,人都说他像野猴子,廖珂一听他们这么说便捂住圣元儿的耳朵:“去去去,别这么说孩子!”
圣元儿差点落泪,哽咽道:“我还以为珂姐儿有了武大哥就不偏疼我了。”
廖珂:“……我该让你武大哥疼死你。”
圣元儿连连摆手:“他疼你就行了,不用管我。”孙二娘大笑:“你这小子还会调侃人。”
廖珂从孙二娘房里顺走半盒针线,翻白眼走了。
黄昏时又设宴,廖珂因着白日补了一天衣物,一时头昏便推脱不去。
宴上,几个头领正在吃酒,武松与鲁智深投脾气,推杯换盏之间忽听得一阵风声——一只飞箭破风而来,直刺穿碗碟,没入桌面。
众人皆惊,跳将起来,将武器擎出,出门去望来者,只见赤红落日间一道人影踏枝而立,随风轻摆。
这人带着红色兜帽,遮不住金黄头发,一双蓝眼异于常人,胸脯前一片昭昭火纹,长黑皮靴裹住双腿,肌肉偾张足现健壮体魄,双刀在日下烁烁放光,望之胆寒。
鲁智深大笑一声:“原是妹子回来了!”
阿卡易冷哼一声,“大和尚休要多言!我此次只为杀人,不为叙旧!武松!你这狂徒,杀了无辜好人竟还妄想做头陀安心苟活于世!”
武松抬眼看她,“谁是无辜?谁是好人?说得明白,我与你一决生死。”
阿卡易眼中竟落下一滴泪:“她竟维护你这等贼人,说甚么观你正气凛然,不似奸邪小人,不让我害你性命,她为何偏要做这世间一等一的好人呢!——若不是她重伤在身,又岂会被你所杀!贼子纳命来!”
一道红影轮刀而下,武松扬刀去迎,一击既脱,下一刻阿卡易竟凭空消失了——
“不好了!坏事了!”廖珂正小憩,便被圣元儿的砸门声惊醒,“一个明教和武大哥打起来了!”
糟了!廖珂擎起虫笛扯步而出,圣元儿拽着他几个轻功起落便到了战场,阿卡易正跃在半空扬刀向武松后背,其余几个头领或倒或坐,皆在地上歪着。
廖珂慌忙掐指决唤出呱太,庞然大物盘桓在阿卡易的双刀与武松的后背之间,震得阿卡易向后翻去,她撑刀落地,脸上又惊又喜,“你没死!你果然听了我的!”
“你还不死心。”廖珂闪身挡在武松身前,“做什么喊打喊杀,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吗?”呱太庞大的身躯在一边颤动,随后消失,跌在地上的头领皆站了起来,把阿卡易和武松隔开。
“我在外见了武松的捕令,便去张蒙方家里寻你,只寻到他家寡妻,她告诉我你死了,尸首却已烧了,本来我不信,她却有公文作证,我便信了,一路追赶至此。”阿卡易收起双刀,将右手虎口处的豁口含在嘴里,恨恨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形高达我的武学之道才会如此艰辛啊混蛋!”
见事态缓和,一众人簇着他们往佛殿里头去,填了几把椅子坐下,鲁智深将阿卡易和武松对角按下,“既如此便是一场误会,廖珂是武都头的妻子,怎会相害。”
刚坐下的阿卡易又拍案而起,“那日我便说你二人有私情!你还诓我!”
廖珂连忙把她按下,殷勤倒酒,“消消气消消气,事急从权,且我怕你找不着我,还留书托孙二娘留意着你,只待你来寻。”
孙二娘也迎合,“婶婶还再三叮嘱我若见了你便小心对答,不可冒犯。”
阿卡易听着刺耳朵,“你嫁人这么大的事,我竟不知!”
“我俩是私奔。”廖珂坐在武松边上,挽着他的胳膊,阿卡易一摊手,“这算什么?抛却世俗偏见门第高低正邪立场的红拂夜奔?”
“松哥儿,这是我亲师姐,一时情急唐突,不要记挂心上。”
“即是旧识,又是为你出头,便没什么可计较的。”武松向阿卡易一拱手,“方才多有得罪。”
阿卡易眼神更奇怪了,看着武松道:“你是头陀?”又看向廖珂:“你守活寡?”她挠头,“不太理解你们苗疆人,但是我尊重。”
孙二娘哈哈大笑:“只是扮的,躲灾避祸而已,等叔叔头发长了就能束起了。”
阿卡易方才收回目光,“常言道,武者千战逢知己,今日是我莽撞了,自罚三碗,给诸位赔罪。”她咣咣咣喝了三碗。
廖珂笑骂:“少来骗吃骗喝。”
圣元儿长出一口气,“可吓死我了。”
“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你爹还找你呢。”
“我爹?”圣元儿一愣,诛九族存活率这么高吗?
“他在哪儿呢?”
“在梁山。你爹有点祸害的意思,刚上山就撺掇他们把旧头领火并了,现在的头领好像叫……托塔天王晁盖。”
“王伦死了?”杨志道,“那厮心胸狭隘,嫉贤妒能,该着。”
“我爹怎么能叫祸害呢?”圣元儿也拍案而起,“我爹除了阴点儿抠点儿坏点儿穷点儿馋点儿懒点儿……他还有哪儿不行?!”
“除了缺点全是优点。”廖珂都懒得喷。
“知父莫若子,还是你会骂啊。”
圣元儿又坐下,“那我去信一封,且宽他心,我和姨母一处,不用他担忧。”
“他非要你到他那儿去,说梁山缺个助力。”
廖珂老大不乐意:“他倒是会做好,用自己儿子做人情。”
圣元儿努努嘴,“我想和珂姐儿、武大哥在一块。”他哽叽了一会儿,“我还是去吧,他孤家寡人的,我去帮帮忙,明日再走。”
鲁智深:“洒家为你准备行李盘缠。”
“多谢大师。”唐玉屏合手拜了拜,无心吃酒,便走了。
几人又让了一轮酒,“方才都见识到第一刀的厉害了罢。”鲁智深满饮一碗:“我便说我这妹子凶悍——廖珂刚才那招是什么?怎地弄一个大蟾蜍来?”
廖珂浑不在意道:“只是驭物之术,教中弟子都习得。”
武松道:“为何从未见你展露?——青白长虫也是你作法招来的?”
“太厉害了松哥儿,我还未说,你就知晓了。”廖珂顺势为他斟酒,“三角猫功夫,没什么好显摆的。”
阿卡易一味架火:“重伤还未好么?我瞧着你没以前的气力了。”
“松哥儿照料我,好多了。”廖珂用眼神示意阿卡易住嘴,武松却问他:“你受了什么伤?”
“小伤,不碍事。”廖珂不想谈,便匆匆绕过。
阿卡易端着碗,扬了扬眉毛,“两条腿都被打断,连手筋都被挑了,你还能说是小伤。”
廖珂面色不虞,眼底存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愤怒,“你疯了?接二连三指我短处。”
“是你疯了。惨败后不思进取,被人打得骨头都脆了,千金之躯充作奴婢卑微度日,哪怕你凭借武艺去偷去抢呢!你哪儿还有半点侠义气。——你都不抵杨志!”
杨志一惊:“还有我的事?”
廖珂恼羞成怒,两排牙捉对打颤:“是,我是被打怕了!被月泉淮虐杀的不是你!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算苟活于世我也认了!”
阿卡易气笑了,“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苟活。你说过追寻武道巅峰之心至死不渝——”
“天下第一,只能有一个,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更合适。”廖珂耸动肩膀,完全没有再谈的意思,“况且,松哥儿会护着我,我没什么可怕的。”
这回轮到阿卡易无语凝噎了,看向武松:“你练的什么功法,给我姊妹迷成这样给我姊妹。”
鲁智深不大赞成:“人家遇着伤心事够倒霉的了,你别奚落人家。”
武松也虎着脸,“我自回护她,无需你费力谋划,是好是坏武松一力担着,倒是你不要口头不似心头。”
阿卡易无话讲,猛猛喝了几大碗酒,“我的屋子还空着吧?”
“自然空着。”鲁智深道,阿卡易自离去了。
晚时,廖珂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恹恹不乐,武松解了直缀,把上衣脱下叠在桌上,却没吹蜡,也歇下了。
廖珂伸手环着武松的腰身,头枕在他胸口,一声不吭,随后一只宽厚手掌拢上廖珂的手腕,廖珂脑袋蹭了蹭,顺从武松的力气把手腕伸过去。
武松看去,确实见着一道伤疤,但并不明显,只有很细的一道深色肉线,廖珂笑了笑:“月泉淮给我改的花刀。”
“月泉淮是何人?”
“……一个老不死的,和叛教长老勾结,我随教主征讨叛党,叛党是料理了,没想到没打过月泉淮,把我和德夯都打跪地下了。”廖珂转了转手腕,“我偷袭他没成功,先是被打折了双腿,随后被挑了手筋,输得跟路边一条狗似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月泉淮也死了。”他阴恻恻地笑。
“他怎么死的?”武松略侧过头,一阵扑鼻香气,廖珂把头发拨弄,“在九老洞被几个道士制裁了。——阿卡易明天还会跟我吵,我不想出门,要是她非要来找……”他烦躁的啧了一声,“拦不住,再说吧。”
武松轻轻拂着他的头发:“其实她说得不无道理,拳脚功夫还是应该捡起来,不论如何都是傍身的本事。”他已然把话说得委婉,廖珂却不兜揽,只一味低头。
翌日,阿卡易如约而至。
却不是来找廖珂的。
“武松,还没起么?”
武松穿戴齐整立在门中,只是没做头陀打扮,戴一个笠子,”有何事?”
阿卡易直截了当:“你武艺不错,走,我们去练刀!”
武松:“……”抬眼打量她,不作他想,“走。”
鲁智深规划处一片宽阔空地充练武场,两人便在此处进行点到为止的切磋,廖珂去看时阿卡易正大笑着猛拍武松的肩膀。
廖珂不解:“谁又给她灌屁药了?”
孙二娘并她丈夫也在一旁,“习武之人能找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容易,且两人都使得双刀,惺惺相惜而已。”
阿卡易又冲廖珂大叫:“毒毒!你给你情郎喂什么吃?他这把子力气把我虎口都震开了!”
“人家天生的,和我有甚么相关。”廖珂挥手几只碧蝶掠去,仅仅是一瞬,阿卡易虎口的伤便好了。
阿卡易不信他说的:“大和尚,我以后和武松一个食谱!”
鲁智深也笑:“那你今日得先喝十碗八碗酒。”
阿卡易一愣:“你喝这么多?”
武松又搬出与施恩的那套言辞:“我却是无酒无本事,一分酒一分力气。”
“你贪酒便说贪酒。”阿卡易眼睛一转:“你吃醉酒不会打人罢?廖珂自小体弱,可经不起你三拳两脚。”
武松却瞪圆眼睛:“你说得甚么话!武松岂是那一号猪狗不如的人物!”
阿卡易反倒放心,“走,我们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