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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死外头了,别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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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忘旌还没醒透就开始往枕头旁摸手机,摸到后勉强撑开一只眼,另一只眼还粘在一起,模模糊糊间,他看见时间显示已经下午三点了。
啊,还早。他昨天想着今天要是能睡一整天,就连饭都不用吃了,方便。
今天他要给自己放假,什么活也不干。
他把脖子往被窝里缩一缩,很舒服地叹了口气。他跟平台走的众包协议,非平台旗下的专送外卖员,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底薪,但时间支配上更自由,也不会受平台kpi的约束而扣款。前几年做专送被平台各种压榨,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真是有过痛苦才会显得现在生活的可贵。
被子外面的空气攻击性很强,里面却很柔软舒适地把他保护了起来,这种反差让姜忘旌的幸福更上一层。
家里有暖气,但他为了省钱一般不开,所以买了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盖在身上又暖和又有安全感。其他的姜忘旌都可以将就,唯独睡觉将就不了。刚从奶奶家搬出来那会儿,稍微硬一点的床板他就睡不着,后来能接受,但第二天醒来总是腰酸背疼。所以尽管他的房间很简单,没什么装饰,也没什么额外的家具,床垫以及床上四件套都是买的材质最好最贵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实在睡不着了,于是照例先打开微信。被静音了的外卖群有上百条消息,来来回回无非就是一些跟哪户人家的大妈吵架,哪个小区没有电梯,平台配送价格又将面临下降。他没点进去看,先点开与余桉的对话,对方在早上九点半发了张图片,是打包完整的包子小米粥。
姜忘旌想也没想就回复:又不吃,祖宗还在闹脾气呢。
他刚回完要退出微信,孟冬酌精准卡点,头像旁边弹出一个小红点:醒了吗?
姜忘旌:真是神了,刚醒【哈欠】。
孟冬酌:嗯。
姜忘旌盯了一会,发现没有下文之后很想给他发一个问号过去,现在年轻人发消息都是这个路数吗?他跟余桉从来就是有事说事,碰巧实时看到对方发消息就多聊几句,看不到就当留言□□。他没空管孟冬酌要干什么,肚子先叫起了饿。
他掀开被子壁垒,尝试跟冷空气对打,在被打个遍体凌伤之前裹上在椅背挂着的羽绒服,蹬上棉拖鞋往厨房走。冰箱里最后两个鸡蛋被他做成了紫菜蛋花汤,一碗下肚,身上瞬间暖和起来。
手机震动一下。
姜忘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孟冬酌说他的东西在家里找到了,姜忘旌给他发了个大拇指。
孟冬酌:······
姜忘旌:?
这次他不忍了,回了个:有屁快放。
孟冬酌:我困得不行半夜专门去接你,你就什么表示都没有吗?
姜忘旌表示很冤枉:我说帮你找,你现在不是找到了吗,难不成还要我跪谢你?
孟冬酌那边没了动静。姜忘旌瘫到沙发上,盖上毯子,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台当背景音,然后刷起了短视频。刷着刷着屏幕上突然弹出了续房屋合约的提醒事项,他想起来这个房子的五年合约就要到期了。之前他的房租都是半年半年打给室友,室友跟房东直接联系,但是一年前室友骗光了他当时的积蓄之后就人间蒸发了。姜忘旌去银行查找这个账户发现已经注销,他不知道该把钱打给谁,算起来他已经有半年没交房租了。他想,之所以房东没来催,应该是之前的室友一次□□了一年的房费。
哎,不久后房东要是没收到钱,他估计得重新找室友了,愁。
怎么自己就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呢,烦。
手机又震动一下。
又是孟冬酌:不得请我吃个饭?
姜忘旌脑中想着那个骗子室友,满心怒火正愁没处发,看到这条消息后抄起手机破口大骂:“你大爷的孟冬酌!想让我请你吃饭还跟个小姑娘一样犹犹豫豫磨磨唧唧,一条信息发了几个小时,老子休息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而且昨晚不是你自愿的吗?我大晚上不打网约车你以为是把钱省下来请你吃饭?”
姜忘旌感觉孟冬酌显然被这条消息吓到,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变回名字······变回输入,反反复复最后什么也没发出来。
他笑了一下,把手机丢到一边,抬眸正巧看到电视里一个肌肉男落水,“操,这种闯关节目怎么还在播?”
久坐不动他又感觉有点冷,去厨房烧了杯热水,没放一会就变成温水了。其实他的心情也是一样,不去想骗子室友的时候他就渐渐冷静了。
其实他平时还是很温润谦和的,对别人的好从来都是有来有往,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但像孟冬酌这种帮了人立马求回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今天纯属是孟冬酌朝枪口上撞,引起了点他的逆反心理。
枪口这会知道错了,又给对方发了段语音,“我刚才遇到点事心情不好,你别介意。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欠你个人情。谈钱多俗!你回头有事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忙!”
孟冬酌发了一堆省略号。
姜忘旌知道自己肯定被当成神经病了,听了一下之前那段语音,慷慨激昂得完全不像假的,又听了下刚才那段,这他妈妥妥的人格分裂。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孟冬酌:到你小区楼下了。陪我吃饭。
姜忘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卧槽,这人想干嘛。”
他随手揪了件毛衣,套上羽绒服,换了条裤子出门,径直走向孟冬酌的车,两指弯曲敲了敲玻璃。窗户被放下来后,孟冬酌说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话,“上车。”
但是姜忘旌没有立马上车,而是问他:“去哪儿啊?我最多请你吃个沙县小吃,其他的······”
孟冬酌立马打断他:“我请客,你陪我吃。”
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姜忘旌怀疑里面有诈,挠了挠头,道:“为什么啊?”
孟冬酌瞥了他一眼,“问那么多。”
姜忘旌:“那我不就欠你更多了吗?我不要。”
刚被赵小刀秀一脸恩爱的孟冬酌脸色很沉,“我不说第三遍,你先上车,车里热气都跑光了。”
呵,当自己是什么霸总呢。
姜忘旌确实觉得冷了。他打开车门,坐到这个温热的小空间里,坐进来后他明显察觉到孟冬酌心情不好,也许人家真的没想过什么别的,就是单纯要找个人陪他吃饭,反正自己今天没事,那——
孟冬酌比他先一步开口:“先去取你电动车,加上这份人情够你陪我吃饭了吧。”
!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穷人姜忘旌想着自己又省了笔打车钱,带着略微殷勤的语气,“哎,不就陪你吃个饭么,至于么?我请你吃。你等着,我先回家把备用电瓶带上。”
姜忘旌把电动车骑回家的时候,孟冬酌早就已经停在路边等了。他把几个塑料袋转到一只手,空出一只敲了敲他的车窗,“走吧,去我家,我做饭。”
孟冬酌想起自己的前女友有次心血来潮,要学做番茄炒蛋,学会了之后想炫耀自己的厨艺,两个人连吃了一周的番茄炒蛋。而他自己就更别说了,会煮面不让水扑出来他认为已经能打败许多年轻人,于是再没有动力精进自己的厨艺。所以,对于同龄人的厨艺,他持怀疑态度。
姜忘旌看出来他的不信任,他也不勉强,问道:“吃不吃?我就这些。”
孟冬酌还是妥协了,正好他想看看姜忘旌现在住的地方比之前差了几个档次。
小区大门没有门禁,只有个保安盯着进出的人看。冬天天黑得早,小区里只有微弱的灯光。拉开刺耳的铁门,楼道间的灯一层层地亮了。
······声控灯。孟冬酌至少有十年没见过这种灯了。
“没电梯?”
姜忘旌撑着铁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他一眼,“一共就六层,少爷。动动您的腿儿,走几步就到了。”
这话确实不假。姜忘旌家在三楼,进门之后本来是一片漆黑,他一下拍开了客厅的大灯,户型一目了然,是个两居室,不算大,但在澜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也不算小。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姜忘旌又想瞪他了,这一路上孟冬酌已经冒犯过很多次了,但自己毕竟是还人情的,态度还是得放端正,他去屋里拿了双拖鞋,“这我室友的,他最近不在,你不介意就穿,介意的话不换鞋也行。”
就是双鞋,孟冬酌有什么可介意的,他随口问道,“你还有室友?他为啥不在?”
“死了。”
孟冬酌鞋脱了一半,迟疑地看着姜忘旌。
姜忘旌眨着眼睛,安慰他道,“不是凶宅,没死这,他死外头了,别怕。”
孟冬酌看着“死者的遗物”,不知该不该下脚。
“死了······多久了?”
他电视剧看的多,脑中顿时冒出了凶杀、悬疑片的剧情。
姜忘旌把葱姜蒜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拿了案板,先把买回来的排骨切碎,手起刀落,骨头碎成两截,他轻松说道:“得有一年了。”
他一回头,看见孟冬酌僵硬地站在门口,一只脚脱了鞋踩在另一只脚上,嗤笑一声,“你杵那儿干什么?进来啊。”
姜忘旌对自己此刻在对方眼里的形象一无所知,他像一个笑里藏刀的变态杀人魔,等着他这样的小鱼主动往锅里跳,然后吃干抹净,不留痕迹。
姜忘旌看他没动,摇摇头,继续剁排骨,一下比一下声音大,让孟冬酌胆战心惊。自己只是找过他几次茬,至于用这样的手段警告吗?况且他都已经改过自新了,这几次他虽然语气不好,干的事还是不错的吧,不仅把他送回家,还要请他吃饭。
他贴着墙壁,往外蹭,“怎么死的?那个人。”
姜忘旌拧着眉,过了会又舒展开。他放下菜刀,在水池前冲了冲手,面无表情地走向孟冬酌,把人摁在墙上,“哦?你都猜到了?”
孟冬酌喉结滚了滚,姜忘旌就用食指勾勾他的脖子。姜忘旌的手冰凉,在颈间划过的时候让他想到了锋利的刀,贴在脖子上,大约也是冰的。
下一秒,姜忘旌把拖鞋踢给他,“这么介意就穿我的,我穿他的。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孟冬酌的心怦怦直跳,他拍拍自己的脸,踢上姜忘旌的拖鞋,咳嗽两声说道,“我有洁癖,不爱穿陌生人的东西。”
姜忘旌回去继续切排骨,还很自然地使唤孟冬酌把葱姜蒜剁碎,两人肩并肩地站着,姜忘旌说:“我胆子再大也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啊,我室友癌症死的,别瞎想了。”
孟冬酌有些尴尬,剁菜的刀都变快了,“我没往那儿想!你别说了。”
姜忘旌做好饭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其实他只做了一道菜,就是玉米排骨汤,这菜炖的时间长才入味,剩下是在熟食店买的小凉菜和酱香牛腱子。
他给孟冬酌先盛了碗汤,王婆卖瓜他卖汤,“我做汤都可好喝了,暖胃养身,不添加乱七八糟的调味料,比饭店做的鲜。就我去你家送外卖那次,其实那家的汤就没我做的好喝,他们汤底都是粉冲的,全是科技。”
孟冬酌趁热先喝了一勺,然后问道:“你喜欢喝汤?”
姜忘旌拿过自己的碗,“嗯啊。”
他很喜欢喝汤,尤其是冬天,可以让身体迅速暖和起来的东西他都喜欢。
姜忘旌给孟冬酌盛了好多肉,给自己盛了好多玉米,孟冬酌看了看自己的碗里,说道:“你也多吃点肉,别光把排骨给我了。”
姜忘旌没他讲究,还拿勺子挖着喝,捧着碗咕嘟咕嘟,“不用,我更喜欢玉米。”
过了一会,姜忘旌问:“你下午怎么了?心情不好?”
孟冬酌边夹小菜边说,“我昨天翻来覆去,总觉得忘了些什么,有哪儿怪怪的,就是想把我妹跟她小男友揍一顿。我寻找这个感觉找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了。”
姜忘旌又喝了口汤,把碗放下后问:“他俩犯啥错了?”
孟冬酌没忍住骂脏话,“我他妈请这两小兔崽子吃饭是为了庆祝我找到工作,结果他俩闹矛盾,连我自己都把这事忘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是有多透明!你快看看,还能看到我这个人边不?”
姜忘旌差点呛出眼泪,“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边还是有的,没完全透明。”
孟冬酌嘴绷成一字,“好笑吗?我他妈快无语死了。”
姜忘旌笑得真的很开心,孟冬酌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盯着他看了会,然后移开目光,“无聊。”
姜忘旌哪会让话掉在地上,“有聊有聊。那恭喜你啊!祝你新工作一切顺利!干杯——”
他举着碗往孟冬酌的碗上敲了一下。
孟冬酌本来都吃饱了,也学着他就着碗喝汤。
“那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姜忘旌想了想,“嗯······就那样吧。我就身体健康,能养活自己,就够啦,没别的要求。”
孟冬酌点点头,“听着要求不高,怎么还会那么缺钱?我听说外卖一个月赚不少的。”
姜忘旌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我一个月能赚七八千,扣去房租两千五,还有个别业余爱好,最后就剩一千,然后我想多省着点用多存点钱,以后年纪大了,外卖送不动的时候也算是一份保障。”
“这不是你的房子?”
姜忘旌:“我咋买得起房子?我估计得租一辈子。”
孟冬酌还是想问他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被自己生生抑制住,不想破坏这个还挺开心的氛围。于是他问,“什么爱好一个月要花四五千?这爱好就非有不可吗?”
姜忘旌:“······人,得有个爱好才能活下去嘛,我的爱好确实比较贵。就是那种,很爽,很累,很解压的。你这种乖小孩不懂。”
孟冬酌刚想回嘴:“什么,爱好······?”
???又贵又爽又累又解压他还不懂?嗯?
他突然想到大学宿舍里那对同性恋,私生活极其混乱。
但,但,但,怎么会?是他今天脑袋被冻傻了净乱想了吧?
姜忘旌:“哪天带你一起玩。”
······啊?
孟冬酌沉默着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