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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姐,我要去上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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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股令人窒息的摇晃感并非来自梦境,而是冯宝宝那双铁钳般的手。
“醒咯,面坨了。”
沈砚冰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姐姐那张放大的、毫无死角的素颜,以及手里端着的一碗冒着热气、堆满了午餐肉的大碗宽面。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昨夜王也那把幽蓝的火仿佛还在视网膜上燃烧。
沈砚冰大口喘着粗气,推开冯宝宝的手,翻身坐起。
窗外天光微亮,山里的雾气还没散,湿漉漉地贴在玻璃上。
沈砚冰没吃面。
沈砚冰光着脚跳下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那是她这几天的“求生手账”。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青铜残片、体内的奇怪共鸣、王也那个神棍的“喝茶邀请”、赵归真的追杀令……
一条条线索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
沈砚冰咬着笔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苟在村里,等于坐以待毙。
王也找得到她,全性那帮疯子迟早也能摸上门。
哪怕有姐姐这个战力天花板,也架不住全天下的苍蝇盯着一块肉叮。
逃避,是慢性死亡。
暴露,是原地团灭。
笔尖在纸上重重顿住,墨水晕开一个黑点。
唯一的出路——合法化。
只有让自己成为一个在阳光下、在规则内存在的“人”,而不是一个被各方势力争抢的“物件”,才能真正活下来。
“姐。”
沈砚冰合上笔记本,转过身。
冯宝宝正蹲在椅子上,呼噜呼噜地吸溜着面条,听到声音,腮帮子鼓鼓地抬起头:“咋子?”
“我要去上学。”
“噗——”
一根面条从冯宝宝鼻孔里喷了出来。
冯宝宝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迷茫”的情绪:“上学?幼鹅园?”
“国子监。”沈砚冰深吸一口气,把早就打好的腹稿倒了出来,“哪都通官方认证的异人大学。进去就有学籍,有档案,受《异人法》保护。那时候谁再想动我,就不是江湖仇杀,是挑衅司法尊严。”
这招叫借力打力。
既然躲不开这个圈子,那就钻进圈子的中心,用规则这层皮做防弹衣。
冯宝宝没说话。
冯宝宝放下碗,动作很慢。
下一秒,空气骤然降温。
一道寒光闪过,沈砚冰只觉得脖颈一凉。
冯宝宝手里那把平时用来削水果、偶尔用来埋人的匕首,正贴着沈砚冰的颈动脉。
刀刃很稳,没有杀气,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行。”冯宝宝的声音很轻,“外面,乱。学校,人多,杂。我护不住。”
在冯宝宝简单的逻辑里,把妹妹关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沈砚冰没躲。
那冰凉的触感让沈砚冰反而冷静下来。
沈砚冰直视着冯宝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伸手握住了刀背,一点点把刀锋往下压。
“姐,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我能。”
“你不能!”
沈砚冰提高了音量:“王也昨天能把我拉进内景,明天就会有李也、张也用别的手段。我是个人,姐,我不是你养的猫,也不是你需要时刻盯着的包裹。”
沈砚冰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知道咱妈到底给我留了什么局,我想搞清楚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啥。我不想当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插进锁孔的‘钥匙’,我想当个人。”
只有成为棋手,才有资格不被吃掉。
冯宝宝盯着沈砚冰。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沈砚冰倔强的脸。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
冯宝宝的手腕一翻,匕首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在袖口里。
冯宝宝转身走到那个老旧的五斗橱前,一阵翻箱倒柜。
“拿着。”
一张泛黄的硬卡纸被拍在沈砚冰胸口。
沈砚冰拿起来一看,瞳孔微缩。
这是一份“户籍证明”,上面的照片是她现在的脸,但名字那一栏写的却是——沈氏旁支,沈砚冰。
下面盖着哪都通绝密档案室的钢印,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很古老的家族印章。
这就离谱。
“徐三那个眼镜做的。”冯宝宝重新端起面碗,似乎刚才的对峙没发生过,“他说,早晚用得上。你若要去,那就去。但若是被人欺负了……”
冯宝宝咬断一根面条,眼中凶光毕露:“我就去把那个学校拆了。”
沈砚冰攥着那张纸,鼻子有点发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算是……拿到准考证了?
中午的时候,那个叫小吴的快递员又来了。
这次他没骑那辆破三轮,而是开了一辆印着顺丰标志的面包车,看着跟做贼似的。
“沈小姐,宝儿姐。”小吴擦了把脑门上的油汗,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徐四爷让我把这个给您。他说既然您想明白了,那这就是入场券。”
信封里是一张红色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一张车票。
“三天后,徐翔……也就是徐老爷子,亲自带队押车。”小吴压低了声音,眼神往四周飘忽了一下,“这批去国子监的学生成分很杂,有名门正派的少爷,也有那种……不太干净的野路子。徐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沈砚冰把玩着手里的车票:“说。”
“他说,既然进了这个门,以前那种‘只要不惹事就没事’的日子就到头了。”小吴学着徐翔的语气,一脸严肃,“进了学校,就好比进了斗兽场。虽然有规则,但那是给活人定的。您要是想查清楚自己的身世,这条路他保到底,但能走多远,全看您自己个儿的造化。”
沈砚冰笑了。
这话听着刺耳,但实在。
徐翔这只老狐狸,看来是准备拿沈砚冰当那个搅浑水的棍子了。
“行,替我谢谢徐叔。”沈砚冰把通知书塞进兜里,“告诉他,我会努力不给他丢人,尽量少给他惹麻烦——当然,前提是没人惹我。”
送走小吴,沈砚冰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站了一会儿。
冬日的阳光稀薄,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
树影婆娑间,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
李慕玄。
这位全性的名宿,旧天师府的弃徒,自从那天见过一面后,就像个幽灵一样在村子周围晃悠。
他没看沈砚冰,浑浊的老眼盯着枯枝上的一只乌鸦。
“若入监,慎选导师。”
老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干涩粗哑,“有些人是教术的,有些人……是炼器的。”
沈砚冰心头一跳。
炼器?
把人当器炼?
没等沈砚冰追问,李慕玄已经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
风把他的最后一句话送进沈砚冰的耳朵里:“别信那个教‘先天一炁’课的讲师。”
沈砚冰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还没进校门呢,怎么感觉像是拿到了一份死亡名单?
回到屋里,沈砚冰开始收拾行李。
与其说是行李,不如说是“求生套装”。
陈三娘给的那张画着蜈蚣的黄符,被她小心翼翼地缝进了冲锋衣的内衬里;冯宝宝给的备用匕首,藏在了马丁靴的夹层中;还有几包石灰粉、辣椒面,统统塞进了随身的小包。
镜子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眼神已经变了。
那种“我想回家我想躺平”的丧气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猎人在检查陷阱时的警惕。
“你好,我是新来的转学生沈砚冰,特长是做饭和讲冷笑话。”
沈砚冰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标准的露齿笑,怎么看怎么假。
窗外,天色渐暗。
沈砚冰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对着镜子假笑的时候,几百公里外的国子监招生办,一台闪烁着红光的服务器屏幕上,一行代码正疯狂跳动。
【警报:检测到未知气运变量介入】
【编号:X0001】
【建议启动“观星计划”】
屏幕熄灭前,那个被红框圈住的名字赫然是——沈砚冰。
而在更远处的山巅之上,一道青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
王也望着山下那个亮着灯的小院,手里的拂尘轻轻一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终于肯入局了么?”
王也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随手向空中一抛。
“那就看看,这颗石头子儿,能激起多大的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