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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误入宅斗戏 ...

  •   跪,当然是不可能跪的。你是我谁啊我跪你。

      黄羿阳腹诽着,面上却适时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为什么啊?”

      此话一出,全议事堂的人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黄羿阳货真价实地傻了十来年,根本没有人能想到他能恢复正常,早就任他自生自灭,更有甚者,像是黄家六小姐,今年芳龄七岁,压根不知道黄羿阳此人的存在。

      因此这次黄前越突然召开会议,牵扯到黄羿阳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恢复神智了?恢复到什么地步了?能不能想起这十来年的事?没有人知道。

      这么一个傻子突然一朝恢复正常,若说背后和他传奇一般的母亲关采之无关,谁也不信。关采之斯人已去,但余威尚在,要是被她知道黄羿阳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黄前越家主的位子大概就保不住了。

      大家能想到的事,黄前越自然也能想到,可他这些年总觉得自己当家主是捡了侄子的漏,先给自己带了顶“得位不正”的帽子,私下里总疑心别人说自己德不配位,越缺什么就越是要强调什么,因此哪怕内心慌张,也要做出一副色厉的样子。

      他本来想好,无论黄羿阳说什么,自己的经验和地位摆在这里,都能压这十五岁的小子一头,可万万没想到黄羿阳一脸无辜地回了这么一句,他甚至分辨不出这是棉花还是软钉子。

      黄前越心里直犯嘀咕,他的眼线不是说黄羿阳已经完全恢复神智,说话于常人无异了吗,现在看来,怎么还是不太聪明啊?

      这么一来,黄羿阳傻子的身份就盖过了继承人的身份,而面对一个傻子,还犯得上跟他较劲吗!

      他这一犹疑,空气就陷入了凝固的僵持。众所周知,领导下不来台的时候,优秀的下属就该给找台阶下。崔氏与他夫妻多年,心领神会,顿时收敛了一脸的怒气,温声道:“羿阳,你大伯也是着急,你不用紧张,跟伯母说说,你如今可明白事理了?”

      黄羿阳顶着一张十五岁的脸,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演单纯:“我明白啊,我还会画画呢!”

      黄前越和崔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是相同的念头:

      这孩子治好了,但还尚在流口水的阶段!这种孩子最好忽悠!

      黄前越心里的戒备稍稍放下,语气也缓和下来:“羿阳,你知不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

      这我确实不知道。黄羿阳老实摇头。

      黄前越本来听了别人的小报告,十分怀疑是黄羿阳下的手,但见黄羿阳如此,却又十分不像了。他打了一堆责难的腹稿,此刻也无处着落:“你大哥黄承阳中毒了,你可知道?”

      黄羿阳一怔,他身后的白莲也好像吓了一跳,拉住了他的袖子。

      黄承阳是黄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城主,今年就比黄羿阳大一岁,平日里文不成武不就,只喜欢玩玩蹴鞠,好歹不算个败家子。平日里总来西院对黄羿阳冷嘲热讽捉弄他,好像要在傻子身上找优越感一样。

      一方面是继承人的旧恨,一方面是被冷落欺负的新仇,难怪黄前越会怀疑到他身上!

      但那些新仇旧恨属于那个真傻子少爷,关他黄羿阳什么事!于是他心口如一地回答:“不知道啊。”

      崔氏心里一沉,这小子没在撒谎,他确实和下毒没什么关系!那黄前越兴师动众地把他叫来,岂不是闹了一大场笑话?

      眼看着对话又要走向僵局,这时,坐在下首,怀抱着一个小孩,打扮明媚动人的女人突然叫起来:“老爷,跟他有什么可说的,就算毒不是他下的,也是他身边的小丫头下的!这种小蹄子最好办,她们无非就是为了那么点钱,打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老爷这词也太诡异了。黄羿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年轻貌美,泼辣刁蛮,看来这位标准影视剧刁姨娘形象,大概就是黄前越的二房鲍氏了吧。黄羿阳正在根据白莲的话一一对号入座,忽然感受到白莲拉着他袖子的手开始颤抖,登时心下一酸,马上回握白莲的手腕,低声道:“放心。”

      他没有理会鲍氏,重新梳理在场家族成员的身份:坐在下首的,左边黄前越那一排,都是些老人,应该是叔公长老一类的角色,他不算了解;右边则都是女眷:第一位是个一袭粉衫的中年女子,她相貌可人,却是一脸无聊的神情,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不过她发间簪着代表黄家的桃花簪,是黄氏本家的当家人之一,因此应该是黄羿阳的小姑姑黄靖柔;鲍氏挨着她坐,因她育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因此地位较高;再下一位则是一名穿着朴素,神态小心翼翼的年轻女子,是黄前越的第三房妾樊氏,因为她出身贫贱且仅育有一女,因此好像总是矮人一头,草木皆兵一般。

      黄羿阳知道,鲍氏的儿子比长子要争气一些,长老们都比较支持二儿子做继承人,因此崔氏和鲍氏水火不容。黄靖柔早年与丈夫和离,和兄长的这些三妻四妾互相看不起,因为当年提了一句“大哥当年就是被老二比下去的”,让黄前越咬死了黄承阳的继承人位置,鲍氏也恨她恨得牙痒痒。

      黄羿阳将这些人情关系捋了一遍,不禁开始迷惑:如此算来,自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所占的地位不能说是聊胜于无,只能说是屁关系没有——怎么黄前越就把下毒的人选定到自己头上了呢?

      就算他有动机,但他刚恢复神智,智商很大概率是洼地不说,杀了黄承阳,继承人的位置也顺不到他这里——他连前五都不是,明显鲍氏更有动机一些吧!

      黄羿阳理解不了这帮人的脑回路,但好像也没什么人想听他的见解,只见崔氏冷笑一声道:“鲍姨娘,你急什么?我这几日身体抱恙,总厨房可是归你管的,这才过了几天就出了这种事,无论下毒的是谁,你都难辞其咎!”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厨房我虽代管了几月,可厨子都是夫人您家里头的人,”鲍氏捏着手帕抿嘴一笑,“我管起来正有些不顺手,还念着旧情留着她们,现在一看,还是统统赶走的好。”

      黄羿阳恍然大悟,合着原来是大房二房的宅斗甩锅剧本,崔氏想给鲍氏扣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鲍氏想借机铲除异己,顺便把锅甩给白莲。

      想到着,黄羿阳不禁一阵无名火——你们尽管斗你们的,拿小姑娘挡枪算什么,也太不把人当人了!

      眼看着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演越浓,黄前越大约也是见惯不惯,适时咳了一声便将话题拨回正轨:“羿阳,说实话,这几天你去过厨房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黄羿阳连连摆手,“我现在连我们家各地院落还没认全,哪会去厨房?白莲这两天也一直跟在我左右,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给人下毒!”

      “哦?”黄前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富明家的小子,怎么指认这毒是你下的?”

      复明家的?黄羿阳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直接听懵了,扭头问白莲:“咱们之前见过瞎子吗?”

      “不是那个复明!”白莲着急道,“就是总欺负你的那几个人中领头的,脖子上挂了个长命锁的!他肯定是撒谎了!”

      长命锁?黄羿阳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张脸,正是那天带头欺负黄曦阳,被他教训了一顿的小子。

      那家伙一看就獐头鼠目的不老实,他的话能信?家主你这识人能力不会这么次吧!

      遇上这种黄汤大老爷,黄羿阳也不太敢装傻了,只能无奈道:“回家主,那个人曾多次欺侮我,前几日我刚刚清醒,心神不稳,失手打了他两拳...他肯定是记恨,才诬陷于我!”

      黄前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自动将黄羿阳被欺负的一段略过去了:“你的话属实?”

      “属实,句句属实!”黄羿阳叫屈道,“自打我清醒以来,连我兄长的面都没见过,做什么要害他啊!”

      在场的诸位并不是没有判断力的呆子,黄羿阳情真意切地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不可能不信了。

      不管这事的主谋是谁,最后一定会发展为大房二房互喷,鲍氏判断力卓然,见甩锅不成,当即先发制人,冲着富明家的就是一巴掌:“到底怎么回事?!”

      富明家的孩子吓得哆哆嗦嗦,只好说了实话:“傻...黄少爷说的对,是我那天被打了一顿,气不过,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少爷,大少爷想为我们撑腰,就去给他的早点里加了点生蜂蜜。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吃了蜂蜜的是大少爷!老爷您大人有大量,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崔氏的脸色却瞬间黑如锅底。她儿子中毒昏迷,折腾得阖府不宁,起因竟是如此儿戏,还牵扯到欺凌黄羿阳这等如今敏感万分的事!她一时都来不及泼鲍氏脏水,狠狠剜了富明家小子一眼:“承阳每日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哪有闲心陪你们这些东西胡闹!遇事就怪在少爷头上,没见过这样的教养!”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算得上闹剧了。对于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黄羿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高深莫测地闭上嘴装大度。

      鲍氏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颜花似的绽开。只要不是真有人蓄意谋害子嗣,她的责任就小多了:“夫人别急啊,孩子们玩闹没个分寸也是有的。只是……”她话锋一转,眼波流转间,又瞥向了黄羿阳,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亲昵:“平日里都是谁总往西院那边去,又干了点什么,羿阳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么。”

      黄羿阳:...不参与宅斗,勿扰!

      这件事,折腾到亥时也没个结果。崔氏再偏袒儿子,也要在心里暗骂一句“自作孽,不可活”,鲍氏虽然有监管不利的嫌疑,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黄府里就没有拦得住黄大少爷的地方,因此黄前越也不怪她什么。一来二去,虽然尚未得知那生蜂蜜是怎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地进了黄大少嘴里的,但毕竟真相水落石出,不是有人蓄意谋害大少爷,该甩的锅也甩完了,这就够了。

      白莲今日万分惊险,一看事件大体结束,马上暗里扯了扯黄羿阳的袖子想走。

      黄羿阳倒是也想远离此等闹剧,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在疑虑中抬头,却无意中对上了一双冷静而略含讥诮的眼。

      那人一袭身上绣着灼灼桃花的粉色襦裙,是黄靖柔。

      正待黄羿阳想要分辨出那眼神中包裹的含义时,黄靖柔微微一笑,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无聊”以外的神情,就把眼神撇开了。

      黄羿阳摸了摸下巴,侧身轻声对白莲说:“我这个姑姑,你了解的多吗?”

      “不多,”白莲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她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怎么和下人接触,不过有一点大家都知道...她当年嫁得仓促,和孙家的一个颇得器重门客成婚又很快和离,但她却说自己是自愿嫁人,而这个门客后来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孙家?

      黄羿阳一怔,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即将要连成线,却总是差了一环,差了一环什么呢?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了他的思绪。

      只见那名带黄羿阳和白莲前来的管事,一改稳重傲慢的神色,几乎是小跑着进入堂内,额角沁着细汗,呼吸急促。他手中高捧着一封函件,那信封是少见的深青底色,上面加盖的朱红火漆印记,在烛光下反射出醒目的光泽——那印记的纹路,正是孙氏的族徽,杏花。

      那管事屈身来到黄前越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黄前越的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他抬手接过信件,抽出信纸看起来。他阅读的速度很快,但堂上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他那原本紧绷的面容,在目光扫过某几行字句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先是疑惑,继而凝重,最后,那复杂的目光竟缓缓抬起,越过信纸,精准地落在了黄羿阳身上。

      堂内落针可闻,连今夜一帆风顺,得意洋洋的鲍氏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黄羿阳却隐隐有种预感,他脑海中的那一环,很快就要被补全了。

      黄前越将信纸轻轻搁回案上,指尖在上头点了点,抬眼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族人,正色道:

      “富明家的,教子无方,纵子行恶,罚薪半年,其子鞭十,关入柴房思过。承阳院中一应仆役,监管不力,各领十杖。鲍氏暂管厨房,疏于巡查,思过一月。至于承阳,待他好转,我自有安排,此事就此作罢,任何人不得再议。”

      众人心底更是一惊,这就是有正事要议,开始赶人了。

      崔氏忙按下内心的惊疑,帮着吩咐道:“天色不早,各自回房罢。”

      “等等。”

      黄前越沉声打断,目光依旧落在黄羿阳身上。

      “羿阳,你且留下,我有一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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