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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超级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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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羿阳的顾客多是学生或市井之人,消息最为灵通,他与这些人打了几天交道,对白虎城的各类体制总算有了初步了解。
刚穿来的时候,他还很疑惑:据白莲所说,桃花源以黄家为首,其他三家为辅的格局已经存续了一千多年,难道其他三家就从来没有想过取黄氏而代之吗?
现在,他明白了,这三家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做不到:
黄家能屹立不倒,靠的是白虎城第一宗门[观山]的坐台。观山,就是历代观山录持有者的师门,而能继承观山录的人——除了他以外——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手握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因此,表面上三大家族唯黄家马首是瞻,实则是白虎城唯观山是从。这也解释了白莲所说的“黄家家主因云阑而厌恶黄羿阳”,因为云阑不属意当今黄家家主黄前越,黄前越就真的只能等到自己弟弟去世、云阑离开,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而如今,云阑“失踪”,观山录下落不明,观山现今唯一的传人、北观山之主魏衫闭关不出......还是千年来头一遭。
那三个家族在这十年间不断搞小动作试探,确认观山真的不像往常那样有所反应,便彻底放开手脚运作起来。孙韬霞和成时免的联姻就是明证——在此之前,四大家族的联姻虽并不少见,但成时免是成家唯一的继承人,孙韬霞则是正夫人的亲生女儿,这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两家摆明了要结成联盟针对黄氏,还差乐氏迟迟没有表态。乐氏主要负责娱乐业,地位本就偏低,再加上当年关采之态度强硬,硬性关闭了青楼,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对观山是且怨且畏,因此一直态度摇摆。
随着孙、成两家的婚期临近,黄家的应对举措也刻不容缓……这个节骨眼,“事关重大”的,会是什么?
黄羿阳心里疑虑重重,但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云阑一天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自己就不可能放过任何获取信息的机会。
别逼傻子动脑了,他在心中长叹一声。
孙韬霞和他约定好,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适时走过来的成时免拦了下来。
“成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孙韬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语气生硬道。
“小霭,你方才那么说,显得我很不是人啊。”成时免笑眯眯的。
孙韬霞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本来就不是人”:“你明知道市集路窄人多,将马车赶进来本就极其危险。因一己私利置他人于不顾,我哪里冤枉你了?”
“好好好,这是我不对,”成时免的厚颜无耻已经练到了四两拨千斤的境界,“但我载你可不是为了炫耀——”
“——那不是为了我们的‘婚约’嘛,你怎么不懂我的心呢。”
黄羿阳在一旁感觉越听越不对劲,听起来,孙韬霞对她的未婚夫不能说是情意绵绵,只能说是十分反感,而成时免又不知是天生油腻还是话里有话,总之怎么看这段尚在“培养”的感情都透露着一股惨烈。
孙韬霞平白被成时免糊了一耳朵油,几乎到了忍耐的极限,语气更加不客气:“废话说完了?走。”
她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上了马车。成时免目送她的背影笑了笑,扭头对黄羿阳道:“先生,让你见笑了。”
“成公子,”黄羿阳抱起手臂,冷笑道,“我是笑了,我快笑死了。”
他实在不能理解在刚刚发生踩踏事件后还能嬉皮笑脸的人,更不会对这种人假以颜色。
成时免却不以为忤:“先生是真性情,我就喜欢真性情的人——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他漆黑的凤眼中目光沉沉,其中砭骨的寒意一闪即逝,看得黄羿阳心里一毛。好在成时免似乎只是专程过来恶心他一下,并未打算久留。
临走前,成时免还朝他招了招手:“对了,‘成公子’是我兄长,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成二公子’,先生下次可不要叫错了!”
黄羿阳:...谁管你喜不喜欢,我还是成xx圆呢!
他自觉卷入了豪门的一场勾心斗角中,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一步似一步的复杂,顿时烦得要命。
可谁让他身上有观山录呢。
到了家,白莲看他一身尘土,吓了一跳:“公子,你是又挨打了吗?”
“那倒没有,差点又死了而已。”黄羿阳淡淡地回答,随手将脱下来的外衣扔进洗衣盆,拉开椅子坐在桌前,“幸好你今天没和我一起去市集,成时免的马疯了,差点酿成大祸,伤了不少人,所幸伤都不重。”
否则他真要愧疚一辈子了,黄羿阳暗想。
孙韬霞觉得这件事归咎于她,所以她尽力赔偿。但从黄羿阳的视角看,今天这件事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而他什么也没做。
明知道成时免可能出现在市集,为什么还非要去出这个摊?为什么没有想到就算自己没事,疯了的马也会伤害其他人?
为什么还没有意识到这里不是法治社会,而是各类设施还不够完善的古代。
人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伤去世,世家大族撞死人也可以嬉皮笑脸不屑一顾。
其实,若放在平常,黄羿阳不会如此内耗,但今天亲眼见证了惨不忍睹的一幕,他在和平年代接受了十来年的法制教育,他接受不了。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有的痛苦,总要经历过才懂得。
“我运气比较好,当时不在人群里,什么事也没有。”黄羿阳仿佛又看到了市集上的场景,梦呓一般道,“后来是孙家小姐孙韬霞把马制住了,她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修士出手。”
第一次见到能够在瞬间阻止混乱蔓延、救人于水火的力量。
要是他也有那样的力量,是不是就也能阻止这些事发生了?
白莲听了他的想法,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在确认黄羿阳真的没受伤后,她轻手轻脚地搬来椅子,坐在他对面。
白莲对着他沉重的脸色蹙起秀气的眉头,鼓着脸为难地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公子,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那我还能怎么想,黄羿阳在心里苦笑,因为我是个身在古代的现代人啊。
那在现实世界如影随形的格格不入,还是穿过时空追了过来。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甩脱过它。它永远悬于其上,像一道静默的悬崖。
可白莲却没像黄羿阳预想的那样安慰他,她站起身,苦恼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黄羿阳发现,每当白莲不知所措时,就会皱着眉很快地在某个地方走来走去。
半晌,她突然站住了,目光熠熠地瞪着黄羿阳——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郑重地说:
“其实我觉得,公子自从恢复神智以来,就经常说一些怪话做一些怪事,不知道是不是傻了太多年的缘故。”
黄羿阳:......
“有时候我也想,公子是不是什么妖精变的,不然怎么每次的梦、‘预感’都应验了,”白莲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执拗,“但我觉得,黑熊精也好狐狸精也罢,你能靠这个本事做你想做的事,做让大家都幸福的事,这不是很好吗!”
“公子你觉得今天的事和自己有关,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那就别光在这儿难受啊!你不是有这个本事吗?”
“我娘亲原来是青楼的人,因为意外怀了孕被赶出来,要不是关姑娘救了我娘亲一命,我肯定活不下来,”白莲说着说着,眼中蓄满了泪花,“我们这种人读不起书,除了给人家卖命卖力气什么都做不了,刮风就顺风飘,下雪就冻得半死。根本就不会有‘我要为别人做点什么’的想法...都自身难保啦!”
白莲用袖子狠狠擦掉脸颊上的泪:“关姑娘以前说过,一个人越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他就会获得越无可匹敌的力量......公子,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也会获得这样的力量。”
“我真是...又高兴又羡慕。”
黄羿阳定定地看着眼睛红红,眼神却极其坚定的白莲,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她不是他认知中那个只会担忧他吃穿、偶尔唠叨的小丫头。她见过最直白的痛苦,也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颠沛流离过,也在一个冷清的偏院,快快乐乐地独自照顾过一个傻子。她知道自己只能把种种期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但从未因此放弃努力生活。
白莲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生命力。
其实你已经有这种力量了,黄羿阳想,你的力量完全贯穿了我,并给了我和你等同的勇气。
半晌,黄羿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却格外认真:“我......不是什么妖精。”
白莲吸了吸鼻子,使劲摇着头,好像在说“是不是都不重要”。
“我就是个普通人,一个...会说怪话的普通人。”他顿了顿,缓缓道,“但我也会试着掌握那种超级厉害的力量。你娘亲的事,关姑娘的事......谢谢你告诉我。”
白莲说得对,他心想,有本事,就该去用;没本事,就去学。
他已经比那些没有学习机会的人幸运太多了。
至于...他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也很好解决——
谁能指责一个当了十来年傻子的人行为反常啊!这不应该是常态吗!
黄羿阳一通百通,思维也开阔了许多:迄今为止,他畏手畏脚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能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要到何处学......
黄羿阳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白莲,你说如果我拜孙韬霞为师,她能教我引气入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