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莲余

5、外传 上 你们很正常，我们也一样

　　星期日，又下雨了，成都的天气似乎一年四季都是雨天，只是分出大小程度而已。今天的雨很大，木子和我躺在床上，迟迟不愿起来。工作早就提前完成了，谁也没法阻止我享受这个假期。
　　木子先一步起床了，她走出阳台，淋着外面的雨，我明明知道木子不会因此感冒，但是却还是有些担心。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着她的背影，我有些心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这些时候一直在一起，但是每当她的背影单独映在阳台上，始终都能感觉得到她隐约有一丝寂寞与孤独。
　　我原本不想打扰她，但还是没有忍住。装模做样的打了一个哈欠，让她误以为我刚刚醒。她果然回头了，走进屋子站在床边，刚想伸手摸我的脸又顿住了，走进卫生间擦了擦手和脸。
　　这次她终于放心的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我往她的手心蹭了蹭，她忍不住笑了，在我的双唇上蹭了一下。我有些不满她的挑逗，鼓着脸看着她，她又笑了出来，把脸凑了过来，鼻息交织的时候，我又闻到了那股我所痴迷的李子花香气。
　　“饿了吗？”木子问我。
　　“当然啦，现在都八点多啦。”我笑嘻嘻地说。我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木子扶着我上轮椅，帮我调整好就去厨房自己忙活去了。我偷偷的到阳台，想看看木子刚才看的景色，尽管这雨确实挺大的。
　　下雨的天气不会有什么人，我本来也是想看看景色的，但是往楼下一看，却看到两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生在街边笑着追逐，我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本来还想要感伤一下自己这不公的命运，结果刚刚嬉笑的二人突然相拥而吻……
　　我脸红得推车回屋，木子刚好看到我。
　　“小鱼儿，别出去淋雨啊。”她有些埋怨的看着我，又回去给我拿毛巾，她给我擦着头发，她还是个小孩子的形态，够不到我，我就低头让她擦头。
　　我刚看完那个场景有些脸红，还庆幸着木子应该没有看到。虽然我们两个也整天你侬我侬，但是突然看到两个男生亲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比如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也不好意思和木子亲吻，尽管别人看不到她。我始终有些内敛，与其说是内敛，更像是以前残疾的长期的自卑导致的寡言少语让我有些不太好说话，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就没法保持冷静。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推车打开门，是楼上的张奶奶。我租的房是在一个“老破小”的小区，当时只想着省钱，而且居家办公对于住址没什么要求，看这间屋子还简单装修过，就租下了。这小区里没什么人，还是老人居多。
　　记起和张奶奶的相遇，是我在楼下等着搬家公司。
　　“闺女啊，搬家用不用爸爸过去啊？”
　　“不用了爸，我找好搬家公司了，你和妈别操心了。”
　　“这种事情找搬家公司怎么能放心……”
　　“爸，没事的，我能办妥，这家是朋友推给我的，能放心，而且不能退了，没事的，”我对着电话耐心地说，但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好怎么做，自己又考虑了很久，还是找的搬家公司，又购置了一些二手家具，这才开始了搬家事宜。
　　四楼，有一个老旧的电梯，我带着轮椅基本上就没法再载人了。我只觉得自己碍事，就在楼下等着，东西放在哪里就让他们觉得哪里顺眼放哪里。那些工人看我这般样子大概也心生怜悯了吧，等到我上楼时就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了，我只能电话致谢，然后一个好评。
　　我在楼下等着发呆，手里摆弄着围巾。
　　“小姑娘，新搬来的？”
　　我回头就看见了她关切的目光。
　　“啊，你这眼睛怎么还带个罩子？”
　　我有些不知所措，磕绊的解释了我的大概状况。
　　“小姑娘这么难呀。”她的眼光有些同情，我很感谢她的关心，却自卑于她的同情。
　　“我就住五楼，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好啊，叫我张奶奶就行了。”
　　我就不好再说什么。
　　她时常给我送东西，我都是拒绝的，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失败这个词我用了很多遍，根本没法拒绝。我又想给些回礼，跨过了自卑的障碍要将礼物送出去，但是却总是被回绝，终于有几次送出去了，又被拉过去吃饭。
　　“唉呀，小关啊，今天艺弦带同学来吃饭，你也来啊，快点啊！”张奶奶的脸上挂着笑，她孙子刘艺弦今年考的大学，大学后时常过来，他父亲在外面打工，小学时父母离异了，父亲一个人把他养到大学。
　　我想到木子也快做好了饭，有点想拒绝，但是自觉难以回绝张奶奶的好意，还在犹豫时，木子悄悄地把头伸到我面前，笑着点了点头。我却能看出那张笑脸下有着没法掩饰的失落。
　　我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吃完你的我再去。”
　　“好，我一会就去。”之后我就答应张奶奶说，见人走了，木子的脸红了起来，问我说：
　　“小鱼儿，你不会撑吗？”
　　我笑了起来，“没事，到张奶奶那里意思意思就行了，哪有你的好。”
　　“小鱼儿，你真的好好。”木子抱着我说，推着我去吃饭。虽然是东北来的，但是木子一直觉得要调整一些清淡的饮食结构，大概是学会上网之后刷到的吧。我还比较习惯吃咸口的食物，结果木子硬是给我劝的吃成了出家人，现在还挺喜欢这种饮食习惯。
　　她早上给我煮了小米粥，一旁是炒的包菜，还有水煮蛋。木子不用吃饭，只是看着我吃，我吃饭时很专心，不会看她，只是低头看着碗里同桌上的菜。而她每次看着我吃饭专心的样子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我，似乎我一心吃饭的样子总能让她很满足。我很快吃完了饭，把两碗粥和桌上的菜都吃完了，木子见我吃完，从椅子上跳下来，哼着小曲把碗筷刷了。
　　她总是要踮起脚来做饭洗碗，我总是在想，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回以前那么大，那么高？但是总是不好开口，我怕因为我的奢望而导致旧事重演，我好怕，我不敢。
　　“忙完了？走啊。”我见她的身影停了下来，招呼道。
　　她回头朝我笑着，小跑过来推着我上了电梯。木子说不能离开李子树一定距离，但是能在这栋楼上下两层活动。她挂在我的轮椅上，把手臂围在我的脖子上，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拍了拍她的手，又拍了拍腿，示意她坐在腿上。
　　她很高兴这个决定，小心翼翼的上了我的腿。
　　“没事的，我的腿没有感觉，而且你又不重。”我对她说，双手环抱她的腰，把头也放在了她的头上。
　　“那我也担心你啊，担心你的身体，担心你的社交，担心你的心情，还有……”她顿了一会。
　　“还有什么？”我问道，我顺手按下了按钮，这时我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心沉醉于此，随口问道，明明每天都在闻这个味道，但是都是让我心里安静，闻不够，好像是要把缺失的那六年补回来，把上学时分离的每一刻补回来。
　　“还有……我怕你会嫌我烦。”她支吾地说，我从没想到她会担心这个。
　　我爱她，不是对于亲情的，当然我们压根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就是不是对姐姐的那种爱，不是对朋友，更不是仰慕，是想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共度朝夕，甚至黏在一起你侬我侬，谈情说爱！
　　“我不会的，木子姐姐。”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我脑子里是她的味道，根本想不到我该怎样继续去说。而且虽然我们都已经那样生活了，但是却从来没有约过会，表过白，最亲昵的行为就是亲亲，但是我不好意思说，说想更进一步的事，我也怕，怕木子不同意，怕我的得寸进尺会适得其反。
　　“我也觉得我的小鱼儿不会这样。”她肯定道。这时电梯到了，她想下去给我推轮椅，我抱着她，不允许她下去。
　　“没事，我慢慢转轮子就行，我不想让你下去。”我这样对她说，她说了一句好吧，就算同意了。我费力地挪动轮椅，向张奶奶屋里移动。
　　“呦！小关来啦！”张奶奶见我招呼道，“快快，随便坐啊！”
　　我找了个合适位置停下，张奶奶把菜端上了桌，这时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张奶奶一声吆喝着，就转身去开门。
　　“哎呦！”张奶奶开门见到了两个湿透的少年，埋怨道，“怎么搞的嘛，我去拿毛巾。”
　　“那个，伞有点小，奶奶。”刘艺弦尴尬地说，身边那个少年也低下了头。
　　“这是我高中同学，陈汐。”刘艺弦介绍着，陈汐也弯腰问好，接着拿出了一些补品，递给了张奶奶。
　　“哎呦，第一次来带什么东西嘛，赶快擦擦。”张奶奶说着递出毛巾，给两个人擦头。
　　“奶奶，我以前有几次想来来着，就是没有什么机会，好不容易来一趟，而且阿弦高中时很照顾我的，这些您还是要收下。”陈汐说着，把东西往张奶奶手里送，张奶奶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了。
　　“关余姐好。”刘艺弦见我打招呼道，陈汐紧接着问好。
　　我向他们点头回应，手抱住了木子的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就是刚刚我看到楼下接吻的二人，想到这我不禁有些脸红，那时只是觉得身形熟悉，现在看这两个人的阵仗，估计是来见家长的，而依我对张奶奶的了解来说——难办。
　　木子见两人有些扭捏和紧张，感到有些不解，她问道：“小弦在奶奶家这样紧张做什么？”我不好开口同她讲，把字打在手机上：他们在谈恋爱，这是在见家长。
　　木子看后不再说什么了，与其说她不想说，我却觉得她在思考，在思考这种境况，在学习陈汐和刘艺弦怎么做。我见她看得出神，觉得蛮有趣却又不舍得打断，于是也不再打扰她。
　　张奶奶在餐桌上一边给人夹菜一边问问题，陈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把眼神投向刘艺弦，刘艺弦则是把眼神投向了身为同龄人的我。
　　“那个……张奶奶，上次艺弦的那个有一个档案袋什么的落在我家了，好像挺重要的，我带他去取啊，省得一会忘了。”我找机会打断道。张奶奶没起什么疑心，刘艺弦对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艺弦呐，你推姐姐去取啊。”
　　“啊，好！”他赶忙应答道，拍了拍陈汐的肩膀，递了个眼神就推我上楼了，还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多久了？”我问他，他似乎很惊讶我的问题。
　　“高二时就开始了，姐，这么明显吗？”
　　“我看到你们在楼下接吻了。”我不好意思这样说，但还是这样告诉他，他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为了他开始学的？”我又问，我记得张奶奶说过他高二学习才有的起色，考上这所大学是张奶奶自己和他父亲都没料到的。
　　“额，差不多，那时我真的好累，躺在床上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想就睡着了。”他说道，“然后陈汐还给我补课，那时候时间那么紧，姐，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两个累的和狗一样，我还在想着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他很开心和我分享他们的故事，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开，隔着他的刘海我都能感觉到。
　　“姐，我们这是……正常的吧？”他最后这样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