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妃好柔弱啊》鱼双意

5、落子无声

　　细雪连下了两日，将京都染成一片素白。宁王府内，下人清扫出的路径两旁堆着积雪，寒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殿宇的每个角落。
　　昭阳殿的地龙烧得不算旺，萧逐风拥着狐裘，坐在临窗的炕桌前，面前摊开着几本账册与一份沧溟刚送来的城西舆图。他指尖微凉，神色却专注。
　　池映雪将“墨韵斋”交予他打理，他自然要做出些样子。那铺子位置尚可，只是原本经营的笔墨生意过于寻常，难有起色。他计划引入些新奇物件，或是改良后的实用之物，借以打开局面，也为日后推行更多东西铺路。
　　“公子，”沧溟低声道，“您让留意的小型工坊，城南有一家‘陈氏铁匠铺’，老东家病重，其子嗜赌，正欲变卖。铺面不大，但附带一个小院，工具齐全，位置也僻静。”
　　萧逐风目光仍落在舆图上，闻言略一颔首：“底细查清了？莫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已查过，确是因家变卖产，并无其他牵扯。要价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萧逐风盘算着手中能动用的银钱。
　　他嫁入王府，萧家给的“陪嫁”不过是些充场面的物件，现银寥寥。看来，启动资金还需从“墨韵斋”的转型上尽快攫取第一桶金。
　　他正思忖着，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是云修引着两名内务府的小太监，抬着一筐银霜炭进来。
　　“给王妃请安。”云修规矩行礼，语气恭敬，“王爷吩咐，今冬炭例紧张，但昭阳殿的用度不可短了。这是新拨来的银霜炭，请您过目。”
　　萧逐风抬眸，目光扫过那筐木炭。炭是好炭，银霜炭乃是上品，燃烧时无烟耐烧，只是……那筐炭的数量，依制似乎少了些。
　　他未动声色，只温和道：“有劳云修，代我谢过王爷。”
　　云修应下，指挥着小太监将炭筐安置好，便垂首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沧溟上前查看那筐炭，眉头微蹙：“公子，这炭……”
　　“数目不对，是吧？”萧逐风语气平淡，伸手取过一块炭，在指尖捻了捻，炭屑沾上他苍白的指腹，“内务府克扣用度，惯常伎俩。只怕王爷那边，所得更少。”
　　他并非在意这几筐炭，而是由此窥见池映雪在宫中的处境，比外界传闻的更为艰难。皇帝不喜，宫人跟红顶白，连份例用度都被层层盘剥。
　　“看来，咱们的王爷，日子过得比想象中还要清苦些。”萧逐风放下炭块，取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眼中掠过一丝算计，“这倒给了我们一个由头。”
　　沧溟不解：“公子的意思是？”
　　“王府用度被克扣，王妃想方设法补贴家用，经营铺面以增收入，合情合理。”萧逐风唇角微弯，“即便日后有些出格举动，也可推诿于此。”
　　他需要一层更自然的伪装，而废物王爷与不得不抛头露面维持生计的病弱王妃，这组合足以麻痹大多数人。
　　“那这炭……”
　　“暂且收下，不必声张。”萧逐风道，“留意府中其他用度是否也有短缺，一并记下。”
　　沧溟领命后便退下，萧逐风接着看了一会儿舆图后心思逐渐跑到别处去。
　　宁王府清苦但养的人却不少，多是外人看池映雪好欺负塞进来的，池映雪那边他暂时不清楚有多少可用之人，但他这边知根知底的可就沧溟一个。
　　萧逐风叹了口气，无奈地想，缺钱缺人，内忧外患，他和王爷的日子也太苦了……
　　另一边的书房暖阁内，池映雪也正听着云修的回报。
　　“……内务府送来的银霜炭，昭阳殿那边按制少了三成，咱们这边，少了五成。送炭的小太监说今冬炭火紧张，让王爷多加‘体谅’。”云修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懑。
　　池映雪神色未变，只淡淡道：“知道了。将我们得的炭，分一半悄悄送去昭阳殿。”
　　云修一愣：“王爷，那您……”
　　“无妨。”池映雪打断他，“本王习惯了。他身子弱，受不得寒。”他语气自然，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许是他从心底里觉得他是百年前的人，对后世这些后辈有关照的义务。
　　云修心中触动，低声道：“是。”他迟疑片刻，又道：“王爷，苏武那边传来消息，关于那毒……似乎与南疆一带的某些隐秘香料有关，具体的，还在查证。”
　　南疆……
　　池映雪眼神微凝，安贵妃的母亲出身南疆小族，这倒是对得上。不知他母妃那时做了什么，竟引得安贵妃下如此毒手，老皇帝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安贵妃如此残害皇嗣。
　　池映雪心中愤怒，他前世时虽然对子嗣缺乏管教让他们养成了歪性子，却令行禁止后宫有残害后嗣的行为发生，所以他那时有十二子九女，个个都身体康健顺利成人。
　　安家势力如此猖狂，他自己的血脉竟也如此不争气，池映雪敛眉深思片刻，才继续吩咐。
　　“让他谨慎些，宁可慢，不可错。”他如今羽翼未丰，任何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是。”云修应下，又道：“苏嬷嬷递了话进来，说‘云锦记’近日接待了几位江南来的客商，言语间似对京中局势颇为关注，尤其……隐晦提及了已故的端王爷。”
　　池映雪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端王，正是他那位获罪早逝的生父。时隔多年，竟还有人暗中关注？
　　他心中念头飞转，面上不露分毫：“让苏嬷嬷留意着，可适当透露本王已归京的消息，但切忌主动接触，观望其真实意图。”
　　若真是父亲当年的旧部……这股力量，若能收归己用，无疑是一大助益。但人心难测，时隔多年，忠心还剩几分，犹未可知。
　　“奴婢明白。”
　　云修退下后，池映雪起身行至窗边。雪已渐停，屋檐下挂着冰凌，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寒芒。内务府的刁难，生父旧部的隐现，南疆毒物的线索……千头万绪，皆需他一步步厘清。
　　而那位住在昭阳殿的“王妃”，似乎也并非安于现状之人。分炭之举，是他对他的示好，此后若能笼络那萧公子，即便于自己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但能安分守己不为敌对也是好的。
　　当晚，池映雪怀中的蟠龙古玉，再次传来微弱却持续的暖意，比前几次都要明显些许。他摩挲着古玉温润的表面，目光深沉地望向昭阳殿的方向。
　　萧逐风……你究竟在做什么？
　　昭阳殿内，萧逐风并未安寝。他正伏案绘制着一幅改良织机的草图。这是他根据系统【时代科技树】中解锁的零星信息，结合此间现有技术所能做出的最简单、也最可能快速见效的改进。若能成功，效率可提升三成不止，足以为“墨韵斋”乃至他后续计划带来可观的收益。
　　烛火摇曳，映着他苍白而专注的侧脸。偶有咳嗽，他便以拳抵唇，强压下去，不肯中断思路。
　　【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技术改良尝试（初级），符合国运振兴方向。】
　　【奖励国运点：15点。】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让萧逐风笔尖一顿。只是尝试绘制草图，便能获得点数？虽仍是杯水车薪，却让他看到了另一条积累国运点的途径——不必等待宏大的朝堂变革，从这些细微处的改良入手，亦可缓缓图之。
　　他精神稍振，继续勾勒。直至夜深，一幅结构精巧、细节详尽的改良织机图方才完成。他吹干墨迹，仔细卷好。
　　萧逐风：“沧溟。”
　　沧溟：“属下在。”
　　“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墨韵斋，将此图交给苏嬷嬷引荐的那位老木匠。告诉他，不惜材料，尽快按图做出实物。”萧逐风吩咐道，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另外，那间陈氏铁匠铺，可以着手盘下了。”
　　“是！”
　　风雪之夜，宁王府的两处殿宇，灯火皆未眠。
　　一个在追索过往的迷雾与当下的危机，一个在勾勒未来的蓝图与细微的变革。
　　那枚蟠龙古玉的暖意，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在寒冷的夜色中，悄然联结着两颗各怀乾坤、却又命运交织的灵魂。
　　棋盘之上，落子无声，锋芒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