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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线初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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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宁王府复归于表面的沉寂。只是这次,沉寂之下,暗流悄然涌动,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张力。
池映雪宿在书房旁的暖阁内,这里陈设简单,仅一榻、一桌、一椅,与他亲王的身份殊不相配,他却浑不在意。于他而言,卧榻之处,能安眠即可,前世戎马倥偬,风餐露宿亦是常事,如今虽困于病躯,心志却未曾消磨。
云修悄步进来,将一盏新沏的参茶置于案头,低声道:“王爷,苏文回来了。”
“说。”池映雪并未抬眼,指尖正划过邸报上一则关于今春淮北漕运阻滞的消息。
“昨夜新房外之人,轻功尚可,但对府内路径不甚熟悉,应是外来者。”苏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隔着门板,清晰而恭谨,“属下追踪至城西永平坊,人便失了踪迹。那处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不易深查。”
城西永平坊……
池映雪眸光微凝,那里正是他让云修盘下铺面的所在。是巧合,还是他甫一动作,便已被人盯上?
“知道了。往后府内夜间巡查,交由你与苏武。”池映雪语气平淡,“不必大张旗鼓,留心异常即可。”
“属下明白。”苏文领命退下。
池映雪端起参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冷的眉眼。
外来者……
会是宫中那几位的手笔,还是他那位“岳丈”萧太傅的试探?抑或是,这京城之中,另有势力已将他这病弱王爷视作了棋局一角?
他放下茶盏,胸腔间泛起熟悉的滞涩感,引得他低咳数声。这具身体,终究是最大的拖累。解毒之事,需尽快提上日程。只是下毒之人手段隐秘,所用之毒非同一般,需得寻访可信之名医与药材,皆非眼下这捉襟见肘的境况能轻易办到。
银钱,人手,可靠的消息来源……桩桩件件,皆迫在眉睫。
与此同时,昭阳殿内。
萧逐风由沧溟服侍着用了药,那剧烈的咳喘方才缓缓平息。新婚之夜的“热闹”过后,这偌大的殿宇便显得格外空寂。池映雪并未限制他的行动,甚至颇为大方地将昭阳殿的管事权象征性地交予了他,但他深知,这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界限。
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王妃”,池映雪亦非他可倚仗的夫君。他们之间,更像是一场因势结合的盟友,关系脆弱而微妙。
“沧溟,昨日婚宴的宾客之中,可有特别留意你我之人?”萧逐风倚在软枕上,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如雪水涤过。
沧溟沉吟片刻,回道:“安贵妃遣人送来的贺礼,是一套赤金镶宝石头面,价值不菲,却于男子不合时宜,似有讥讽之意。太傅府只按常例遣管家送了礼,萧夫人柳氏私下添了一对品相普通的玉如意。其余宗亲朝臣,多是礼到人不到,或略坐即走。”
萧逐风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带着凉意。安贵妃的“厚礼”,柳氏的“心意”,皆在他预料之中。倒是萧允成的态度,耐人寻味。这般不冷不热,说不清是避嫌,还是观望。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脑海。那片湛蓝的光幕之上,【国运振兴系统】的界面静静悬浮。之前因“初步达成合作意向”获得的10点国运点,孤零零地显示在角落。
光幕右侧的【时代科技树】板块,大部分区域仍是灰色锁闭状态,唯有最底层一些基础农具、水利相关的图标,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显示可解锁,但所需国运点皆是数百上千。
10点,连零头都算不上。
系统发布的“肃清朝纲,振兴国运”任务,宏大而缥缈。而他的生命值,却与这任务的完成度直接挂钩。他需得尽快找到切入点,获取更多的“国运点”,不仅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解锁那些足以改变现状的知识与技术。
“沧溟,”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设法去查查,京城内外,有哪些规模不大、却因经营不善或东家急售而可能盘下的工坊,最好是涉及铁器、木器或纺织的。”
沧溟微怔:“公子是想……”
“总要寻些事情做,不能真在这王府里‘静养’至死。”萧逐风语气淡然。空有系统,若无根基,一切皆是虚妄。他需要一处明面上的产业,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实际推行一些改良,积累资本,观察世情。
“是,属下这便去办。”沧溟应下,悄然退去。
殿内重归寂静,萧逐风目光落向窗外,庭院中几株老树已是枝叶凋零,唯余虬枝倔强地指向灰蒙的天空。他与池映雪,何尝不似这寒冬中的枯木,看似了无生机,内里却孕育着待发的力量。
只是,这力量能否拧成一股,尚未可知。
接下来的几日,宁王府依旧表面波澜不惊。
池映雪依旧是那副病体支离的模样,每日里不是倚榻看书,便是临窗观景,偶尔宫中御医前来请脉,他也配合得很,问及身体,只答“老样子”,语气温顺中带着认命般的淡然。
暗地里,云修已依命将首饰典当,换回了银钱与一小袋金叶子。城西那间名为“墨韵斋”的铺面悄然修缮,后院则被稍加改造,多了些不起眼的机关暗格。苏嬷嬷那边,“云锦记”的账本也初次呈递上来,虽盈利微薄,却是一份稳定的进项与信息来源。
池映雪快速翻阅着账本,心中已对京城绸缎行的利润与流通有了初步估量。他又将目光投向那几份云修费心搜罗来的近朝邸报抄本,结合前世记忆与苏嬷嬷暗中送来的些许市井消息,朝堂之上的轮廓渐渐清晰。
定康帝年老多疑,沉溺丹道,朝政多由安贵妃之父、武英殿大学士安正谦,以及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瑾把持。清流一党以萧允成等人为首,与之抗衡,却因缺乏兵权与皇帝全心信任,时常处于下风。几位成年皇子更是暗斗不休,朝局如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紧。
而他这个宁王,在这场权力的漩涡中,不过是一粒微尘。
这日午后,天空飘起了今冬第一场细雪,簌簌落下,覆盖了庭院的青石板。
池映雪正于书房内临摹一幅前朝古画,门外传来云修的通传:“王爷,王妃……萧公子来了。”
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池映雪放下笔,淡淡道:“请。”
门被推开,萧逐风裹着一件厚实的银狐裘,由沧溟扶着,缓步而入。携进的冷风中夹杂着清苦的药味,他面色依旧苍白,唇色浅淡,唯有一双眼睛,在触及池映雪时,掠过一丝极快的审度。
“叨扰王爷了。”萧逐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有礼。
“无妨。”池映雪示意他坐下,“萧公子有事?”
萧逐风在客位坐了,沧溟默默退至门外廊下等候。他轻轻咳了两声,才开口道:“确有一事,想与王爷商议。我闲居府中,终日无事,于病体亦无益处。听闻王爷名下似有经营之物,不知……可否允我插手一二,也算寻个寄托。”
他话说得委婉,姿态放得极低,眼神却坦然,并无寻常内眷索要权柄的忸怩或贪婪。
池映雪抬眸看他,目光平静无波。他并不意外萧逐风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目前来看,萧逐风非敌,却也算不上友,池映雪心思微动,开口道:
“本王确有间小铺,在城西,名‘墨韵斋’,原是做些笔墨纸砚的营生,不甚起眼。”池映雪语气寻常,似在谈论天气,“萧公子若有兴趣,交由你打理亦无不可。只是,铺子本小利微,恐难入公子之眼。”
萧逐风闻言,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如冰雪初融:“王爷说笑了。营生不在大小,在于经营之道。我于商贾之事,略通一二,或可尝试令其有所起色,也算为王府略尽绵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池映雪案头的书册,似是无意道,“况且,经营铺面,消息往来便利,或许……于王爷,亦非全无裨益。”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却清晰地落入池映雪耳中。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
聪明人之间的试探点到为止,池映雪眸色微深,他倒是小瞧了这个不受宠的嫡子,久居后院竟也不甘心当枚棋子,只是萧逐风当下这些言论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另有所图,池映雪却暂时没看出来。
“既如此,”池映雪略一沉吟,似是被他说动,“那便劳烦萧公子费心。铺子一应事宜,你可全权做主,定期将账目报予云修即可。若有难处,亦可寻他。”
他并未完全交底,仍将云修作为中间的联络与监督之人。
“多谢王爷信任。”萧逐风从容应下,并无异议。他本意也非要夺权,而是要一个名正言顺插手外界事务的窗口,以及一个观察池映雪的契机。
正事谈罢,屋内有一瞬的静默。细雪敲窗,沙沙作响。
萧逐风目光落在池映雪方才临摹的画作上,那是一幅《雪夜访戴图》,笔意虽因身体力弱略显凝滞,然布局气韵,却透着一股开阔雄浑之势,绝非寻常病弱皇子所能及。
他心念微动,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无声展开,【初级洞察】能力悄然运转。他能模糊地感知到,池映雪平静无波的外表下,那深敛的意志如同冰封的火山,蕴藏着难以估量的能量。
【检测到关键人物信任度微量提升。】
【获取国运点:5点。(来源:初步建立合作关系,信息共享)】
又是微不足道的5点,萧逐风心下失笑,这系统,当真是吝啬。
池映雪亦在此时抬眸,恰捕捉到萧逐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他怀中贴身的蟠龙古玉,竟又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虽转瞬即逝,却清晰可辨。
这已非第一次,似乎每次与这位“王妃”接近,怀里的古玉便会生出些许异样。
两人心中各自思量,面上却都不露分毫。
“雪天路滑,萧公子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池映雪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依旧疏淡。
萧逐风从善如流,起身告辞:“王爷亦请保重玉体。”
他由沧溟扶着,缓缓离去,那单薄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池映雪立于窗前,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未动。雪光映照在他清俊却苍白的脸上,明暗不定。
萧逐风……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而那枚因你而异的古玉,又与朕的重生,有着怎样的关联?
他摊开手掌,那枚蟠龙古玉静静躺在掌心,触手温润,与寻常美玉并无不同。然而,其中隐隐传来的、与萧逐风身上某种特质遥相呼应的微妙感应,却让他确信,此物绝非凡品。
或许,他寻求的破局之机,除了势力与权谋,还需落在这位神秘的“王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