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暗香》倪未晚

33、第十九章 清醒的沉沦（1995）

　　港岛的夜色里浮动着太多声音，每一句关于凌家和卡特家族联姻的议论都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进凌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连嫉妒都要小心翼翼地藏好，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看着报纸上哥哥与另一个女人并肩的身影，任由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

　　她依然赴顾明轩的约，试图在循规蹈矩的约会里找回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水晶灯下，顾明轩体贴地为她拉开座椅，声音温润得体："瑶瑶，想尝尝和牛吗？听说这里的很不错。"他递来菜单的姿势无可挑剔，连俯身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她却恍惚了一瞬。眼前浮现的是另一幅画面——哥哥从不问她，侍者便已端上她最爱的菜肴。

　　清蒸东星斑的火候永远精准，连她厌恶的香菜都消失得不着痕迹。他太了解她，在她开口前就已洞悉一切。这份笃定的默契，此刻成了最伤人的对比。

　　从画廊出来时，晚风裹挟着凉意。顾明轩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温声询问："冷吗？"说话间便要脱下自己的外套。

　　这个体贴的举动，却让她想起另一个秋夜。她和哥哥在花园散步，凉风乍起时，她还未开口，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落在她肩上。他总是这样，在她意识到需要之前，就已经为她备好一切。

　　音乐厅里，顾明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走神，俯身轻问："是不是曲子太沉闷？我们可以提前离场。"她勉强微笑摇头，眼前却浮现十八岁那年的情景——

　　她靠在哥哥肩上沉沉睡去，他由着她睡完整场演出，直到曲终人散时才轻轻捏她的指尖将她唤醒。他从不需要问，因为他总能精准感知她的每一个状态。

　　这些看似细微的差别，在这一刻汇聚成汹涌的暗流，将她彻底吞没。

　　顾明轩的每一个温柔举动，都在提醒她——这是需要刻意为之的"标准答案"；而哥哥给她的，是刻进骨血里的本能，是呼吸般自然的条件反射。

　　水晶灯璀璨的光影里，她望着顾明轩温柔的笑脸，忽然看清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她永远无法在别人身上找到解脱。因为在很久以前，她的灵魂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再也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