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暗香》倪未晚

32、第十八章 试探（1995）

　　半岛酒店的午后，阳光透过奥利维亚港的海面，在鎏金穹顶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凌瑶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骨瓷杯沿。

　　顾明轩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约会对象。他穿着浅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专注，连为她递过司康饼时手指弯曲的弧度都透着良好的教养。

　　"听说这里的德文郡奶油很正宗。"他将点心碟轻轻推到她面前，动作自然体贴。

　　某个抬手的瞬间，镜片后的侧影让凌瑶恍惚了一瞬。

　　"谢谢。"她垂下眼帘，知道此刻暗处的镜头正对准他们。

　　当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顾明轩不动声色地侧身，用半个肩膀护住了她。"需要换位置吗？"他低声询问，语气里的呵护恰到好处。

　　凌瑶轻轻摇头。这场戏，是她自己选的。

　　次日清晨，报纸如期而至。

　　娱乐版刊登的照片角度刁钻，恰好捕捉到顾明轩为她斟茶时两人相视的瞬间。"凌家千金情定建筑才俊"的标题下，笔者用暧昧的笔触描绘着这场"门当户对"的相遇。

　　凌瑶将报纸轻轻放在餐桌对面。凌承业正在看财报，目光扫过版面时，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仿佛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商业资讯。

　　她紧紧盯着他，等待着一个反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波动。

　　"顾家不错。"他终于开口，翻过一页报表，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份企划书，"家风清白。"

　　银匙在她指间微微发颤。就这样？她设想过他的愤怒，他的阻拦，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云淡风轻。

　　一股尖锐的痛楚刺穿心口，她慌忙低头，生怕泄露眼底翻涌的酸楚。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相信这就是结局时，第四天的报纸给了她当头棒喝。

　　财经版与娱乐版头版罕见地同时刊登了同一组照片——凌承业与艾米莉·卡特在慈善晚宴上并肩而立。

　　照片里，艾米莉身着香奈儿高定，胸前那枚翡翠胸针在闪光灯下泛着熟悉的光泽。

　　凌瑶手中的咖啡杯猛地一晃，深色液体险些泼洒出来。

　　母亲生前曾拉着她的手笑说：“我们阿瑶出嫁时，这些全都给你当嫁妆。”母亲去世后，首饰由父亲珍藏在凌家保险库深处；父亲走后，便由哥哥接手。如今确在另一个女人胸前。

　　"这枚胸针......"她喃喃自语。

　　"今早二少爷特意取出来的。"忠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欲言又止的迟疑。

　　就在这时，凌承业走进餐厅。他今天穿着格外正式的西装，袖扣是罕见的蓝宝石，与艾米莉耳坠上的宝石相映成趣。

　　"哥哥，这是......"凌瑶举着报纸的手微微发抖。

　　凌承业系好袖扣，目光淡淡扫过报纸："艾米莉的父亲是枢密院议员。"

　　他俯身拿起餐盘边的财经版，指尖在头版照片上轻轻一点："这对凌家很重要。"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凌瑶独自面对着满桌早餐，食不知味。

　　这一天，整个港岛都在讨论这场即将到来的联姻。凌承业的办公室送来整整一排高定礼服，说是为即将到来的商会晚宴准备。

　　凌瑶看着那些华美的衣裙，突然意识到——她所有的挣扎与试探，在这场精心布局的棋局里，都成了最可笑的自作多情。原来在他选择的未来里，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