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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六眼的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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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文化祭开始了。
三年级的A班经营着捞金鱼摊位，水花四溅，笑声不断；而她所在的B班则负责剑玉体验活动，几位同学正展示着娴熟的技巧，引来阵阵惊叹。
作为“宣传”但暂无班次的瞬，此刻正尽职地充当着“气氛组”，只是她那过于专注、直勾勾盯着剑玉的视线，让正在表演的山中和井上倍感压力。
“星野，你要试试吗？”山中终于忍不住问道，试图转移那令人发毛的注视。
“可以吗？”瞬的眼睛亮了起来。
超惊喜的表情啊……
山中愣了一下，递出自己的剑玉，“当然，你看井上现在做的都是基础动作，照着试试看就好。”
基础动作看似简单——抛、接、玉与剑的交替——但实际动手才发现颇有门道。禅院瞬尝试了几次，剑与玉总是失之交臂。
“好有趣！”又一次失败后，瞬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由衷地发出惊叹。明明动作都模仿到位了，为什么就是衔接不上？她心中疑惑，目光更加专注地锁定在井上的手上。放慢呼吸…再放慢…在她的凝视下，仿佛井上的动作也随之慢放，剑的倾斜角度、绳子的微妙张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地映照在她眼中。
井上：……感觉压力更大了。
“啊，我懂了，节奏感也很重要！”瞬恍然大悟般说道。然而她刚想再次尝试，眼前却突然一黑。
“瞬姐姐，剑玉该还给人家了，我们去外面帮忙揽客吧。”夏油杰带着笑意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则不容分说地从她手中取过剑玉，利落地塞回给山中，然后拉着她就往摊位外走。
“杰？你不是去参加合唱表演了吗？”瞬有些意外。那是二年级全体参与的合唱，杰却异常坚持不让她去看。虽然不理解，但瞬尊重他的意愿。不过她也没告诉杰，夏油妈妈早就和她约好，会用录像设备全程录下。
“小杰会在节目里扮演石头喔，很可爱吧？”夏油妈妈还这么说了。
夏油杰把她拉到一处人少的角落才松开手，“表演刚结束了。不说这个，瞬姐姐，”他表情严肃起来，“你刚才是不是差点对普通人用出术式？这样很危险，要注意点啊。”
“呜……”瞬发出一声呜咽，她从悠希这学了很多类似的拟声词，在类似惹其他人生气的情况下总有奇效。回想起来，刚才专注观察时，体内确实有咒力蠢蠢欲动的迹象。不过把抛接剑玉的动作直接‘甩’进别人脑子里会怎样？
“……别走神啊。”夏油杰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他无奈又纵容地说道，“真是的，下次一定要注意，知道吗？”
瞬点头，随即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杰，你好像变矮了？”
“你故意的吧……是你长得太快了啊笨蛋。”
“虽然没我高，但杰已经在保护我了呢。真好。”禅院瞬像悠希美香她们抱住自己那样，轻轻揽住夏油杰，用脸蛋蹭了蹭他的头发。
“你就知道撒娇。”夏油杰嘴上抱怨着，脸上带着的笑意却毫不遮掩，“下次这样就没用了。”
“真的？”禅院瞬怀疑地问道。
“当然是假的。”
寒假来临，文化祭的热闹仿佛还在昨日。
瞬抽空去了趟“幽灵急乐园”视察。结果因为未成年且没有监护人陪同，竟被自己雇的保安一本正经地拦在了门外。于是她只好悄无声息地翻墙溜了进去，逃票体验了一番。
老实说，黑暗中那股无形的力量推搡拉扯的感觉确实挺惊悚。
看不见它们的非术师们，大概都被吓得不轻吧？
她出来后也松了口气，这里的诅咒弱得可怜，根本引不起咒术界的注意。何况咒术师们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闲情坐新干线转大巴来这种偏僻地方玩鬼屋？
此外，她还向神出鬼没、时不时出现在家里、像流浪猫一样的禅院甚尔提了个请求：帮她找些与她术式相关的书籍。对方依旧是那副“你猜我干不干”的态度，不置可否。
禅院瞬只当自己许了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愿望，又把同样的委托交给了孔时雨。那边也是一如既往的“有消息会联系你”，两相比较，却显得格外靠谱。
寒假里，瞬还被学校的朋友拉去逛街，买了不少新衣服——毕竟她长高了不少，旧衣服已经不合身了。
新年时，夏油妈妈热情邀请她一同去神社初诣祈福。瞬欣然前往，还穿上了夏油妈妈特意为她挑选的和服。夏油妈妈用温柔的手为她梳理头发、盘上精致的发簪时，瞬惊奇地想到，原来自己的头发在另一个人手中可以如此乖巧。
那天，左手被夏油妈妈牵着，右手被夏油杰握紧，好像真正的家人一般，这种温暖的感受夹杂着新奇，也带来莫名的满足感。
一回到家，看到恰好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禅院甚尔，瞬立刻萌生了想要和他一起去参拜的念头。
可磨了好几天，禅院甚尔不是出门逃避就是假装听不见。
瞬回想起禅院甚尔对眼泪一瞬间的心软，于是站在厨房背对着禅院甚尔假装在偷偷擦眼泪，第二天禅院甚尔竟然真的妥协了，还换上了许久不穿的和服和羽织。
瞬偷笑，闪身灵活地躲开了甚尔对她额头的袭击，而后被对方一抬脚，铲腿撂倒在地上。
“……”
然而到了神社，却发现热闹早已散尽，参拜的最佳时辰已过。
站在冷清的神社前，瞬沉默地仰头看着甚尔。
“啧。”甚尔别开脸，发出很大的咂舌声。
“……呜。”还没憋出下一个音节，身体却突然腾空——她被甚尔单手托着屁股抱了起来。
这种姿势自三岁后就再没体验过，羞耻感瞬间压过了其他的念头，瞬伏在他肩头，又安静了。
她以为甚尔会直接抱她回家，却发现走的方向不对。
“因为我掉眼泪就要把我卖掉吗?甚尔哥真残忍。”
“……”
因为走得太稳当，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瞬再睁眼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巨大的藏书室四壁被深色实木书架填满，从地面直抵天花板，密密麻麻的古籍如同砖石般严丝合缝地垒砌着。
她无声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时，甚尔要松手放她下来，瞬眼疾手快地一把搂紧他的脖子，死活不肯下地，像一条垂坠的围巾似的执着地挂在甚尔脖子上。
“……过会来接你。”甚尔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好吧……”瞬迟疑地松开手，跳落地面。她仰头看着他，似乎想确认真假，最终只是低下头，松开了攥着的羽织一角，“你去吧。”
脑袋被一只大手胡乱揉搓了几下。瞬护住头抬起脸时，甚尔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她转身去翻看那些书，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本。封面簇新，内页却是泛黄的草纸，墨迹看着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她翻回封面——
【御霊威神記】
翻看到“菅原道真”四个字时，她心头猛地一跳。
出于某种糟糕的预感，她又抽出旁边一本更厚的书。
【六眼観術】
她眼前恍惚了一下，重新定睛一看，“六眼”两个字在封面上好端端待着，格外刺眼。
不过说到底，谁让她拜托了禅院甚尔找“和眼睛相关的术式”……这就是那种吧，故事书里那种会以可怕方式实现你愿望的恶魔，虽然愿望实现了，但不知不觉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又在思考逃生之路的禅院瞬，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书架边开始看书。
六眼的家族秘辛，临死前也得先看一眼。
咒术界的知识被御三家及咒术总监部高度垄断，如果想要了解和眼睛相关的术式，五条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禅院瞬很快沉浸在从未接触过的知识里，如痴如醉地看着，忘记了时间。
直到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很轻的脚步声，步伐却很强势。
“喂！出来吧！我看见你了！”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傲慢的童声响起。
瞬迅速合上书，悄无声息地藏入书架的阴影中。
“啧，躲什么？快出来！”声音带着不耐烦。
瞬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眼前站着一位穿着绀青色精致和服的男孩，雪白的头发，苍蓝的双瞳正审视着她。
“你是谁？”
不过能发现她的存在的人，又是在这五条家，是谁已经不用再猜了。
“那句话应该我问才对吧？”男孩不满地哼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几乎贴着瞬上下打量，带着审视物品般的目光。片刻后，他退后一步，语气轻蔑：“什么嘛，原来是人类，弱得要死。刚才那个在背后偷窥我的变态大叔，跟你是一伙的吧？也一样弱。”
“变、变态大叔……”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甚尔穿着和服的样子，“……是因为他头发太长了吗？”
“你的关注点也太偏了吧？真是无聊！”男孩皱起好看的眉头，显得更加不耐烦，“早知道就不让其他人退下了，应该叫他们把你这可疑分子直接丢出去才对，干脆现在就去叫人过来好了。”
“等等。”瞬叫住他，从对方一长串抱怨中抓住了关键，“如果我让你觉得有趣，你就不会叫人来，对吧？”
白发男孩——五条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冷漠的审视。
瞬凝视着他的眼睛，调动起校园文化祭的记忆，将那些鲜活的画面——旋转的剑玉、水盆里游曳的金鱼、琳琅满目的二手市场摊位、高年级学生布置的简陋鬼屋、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章鱼烧——清晰地投射进他的意识。
“你的咒力这么微弱居然也能用啊。”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惊讶，冰封般的眼神出现一丝裂痕，亮起感兴趣的光芒。
画面如潮水般退去。瞬注意到他骤然亮起的眼神，不禁露出微笑：“好玩吗？”
“一般般……”五条悟撇撇嘴，故作平淡，却又忍不住追问，“里面总出现的那个黑头发的，是你妹妹吗？”
瞬一愣。经常出现的黑头发……是杰？
杰如果知道被误认成女孩子，应该会生气吧……瞬忍不住想笑，她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还想看什么吗？”
五条悟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带着点别扭的期待：“你的术式可以尝到味道。”他不太愿意直接承认自己被勾起兴趣，只是意有所指地暗示。
瞬会意，再次看向那双眼睛，将记忆中金平糖那甜蜜的味道传递过去。
“我喜欢这个！”五条悟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惊喜的笑容驱散了所有的傲慢，灿烂得如同海面上初升的朝阳。那份纯粹的喜悦，让瞬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喜欢甜味？”瞬笑着问。
“嗯！”五条悟用力点头，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你叫什么？”
“星野瞬。我不是这里——”
“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五条悟打断她，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和好奇，“你是小偷吧？我是五条悟。你来偷什么的？这个家里的东西我都知道在哪，我给你带路吧。”
碰见“神子”本人，和“神子”出人意料的个性……哪一个更让人震惊呢？
瞬心情复杂。“……不是，”她指了指周围的书架，“其实我是来看书的。因为我对自己的术式不太了解，所以想找些相关的书看看能不能——”
“我来帮你吧！”五条悟爽朗地笑了，指指自己的眼睛，“先把你尝过最好吃的东西都让我试试！”
瞬想起刚在书上看到的，六眼能洞悉一切咒力流向，于是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喜欢这个！这个叫什么？”
“红豆沙冰。”
“这个冰淇淋味道也不错，是什么味的？”
“曲奇的。”
“别傻站着了，坐下吧。”五条悟盘腿坐在地上，但没一会儿又嫌腿麻，干脆直接躺倒，脑袋枕在了瞬跪坐着的腿上，“这样舒服多了。继续吧。”他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带着理所当然的期待。
可爱。
而且太理所当然了，完全找不到拒绝的时机。
“怎么没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新味道，五条悟略带不满地催促。
“我已经把自己吃过的美味都让你尝了一遍。”瞬解释道，“只有这些了。”
“姐姐你还真可怜啊。”五条悟坐起身，咂咂嘴，回味着满口的甜味，“刚吃了那么多甜的，有点渴了，有喝的么？”
……
瞬犹豫了一下，默默地在脑海中“丢”了一瓶冰镇可乐的味道过去。
“真是方便的术式啊。”五条悟意犹未尽地感叹，“你要不要留在这里？五条家。这里的书随便你看，你想要什么我也都能给你。”
瞬摇摇头：“你刚刚说要帮我的。”
五条悟一愣，随即撑着脸颊思考起来：“我的六眼能看到很多东西。”他缓缓开口，“你发动术式的时候……现实世界好像短暂消失了。”
所有繁杂冗余的信息都被隔绝在幻象之外，他那时刻高速运转、处理海量信息的大脑，难得地获得了片刻喘息。单纯的景象、味道，完全覆盖了真实的感知。这种感觉……很奇妙，很美好，但对六眼来说，意味着被蒙蔽的危险。
“不过，只要意识到这是假的，术式的效果就会立刻消失。”
禅院瞬记得五条悟刚刚说自己的咒力很微弱，自己在分家时被断定是无咒力，看来是“误诊”，因为禅院家对这个孩子的忌惮，再加上刚才看的那些书里所写的内容，她没有质疑六眼的力量。
“六眼……真厉害啊。”瞬由衷地赞叹，彻底被这双眼睛的力量所折服，“还有吗？五条大人。”她用上了敬称。
在有求于人的时候用上敬称，对方会更愿意提供帮助。
“其他的……我还得再想想。”五条悟很受用地翘起嘴角，歪着头，再次抛出诱饵，“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我很快就能把你的术式了解得一清二楚哦。”
禅院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好了——和刚认识的朋友说再见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巨大的阴影瞬间将两人笼罩。结实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瞬从地上捞起。
悄无声息出现的禅院甚尔，把毫无防备的五条悟惊得原地跳起，瞬间摆出戒备的攻击姿态，脸上满是警惕。
“什么时候——喂！把她放下，变态的大叔！”五条悟指着甚尔怒道。
“没礼貌的小鬼。”甚尔懒洋洋地回敬一句，夹着禅院瞬大步跨出书房，脚下一点，身影拔地而起，轻巧地落在了倾斜的屋顶瓦片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瞬被夹在臂弯里，看向追出书房、站在庭院中的五条悟。男孩仰着脸，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难以置信，但他紧抿着唇，没有大声呼喊。
恐怕是因为五条家对他的保护也是束缚，如果这两位不速之客被发现，他也很难再获得自由。
她朝着下方气鼓鼓的白发男孩眨了眨眼。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金平糖的甜蜜味道，毫无预兆地在五条悟口中弥漫开来。那份愤怒，竟奇异地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甜意融化了一角。
被奇怪男人带走的少女，在风中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无声地道了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