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逛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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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破旧的木门被敲响，陈旧的木渣扑簌簌落下。
“谁啊！”
屋内传来不耐烦的询问声，院外人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和善的笑。
“三位仙君，村长让我来叫你们去吃早饭。”他提高声音往里喊话，人却只规规矩矩地站在外面，连脖子都没往前伸去半分。
“嘎——”不情愿的开门声懒洋洋响起，一脸不耐的小厮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探出半边身子。
“你回去吧，我家公子还没起呢！”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手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沫，仰头看了看天色，“这才辰时不到呢，别打扰我们休息！”
又是一声砰响，破旧门板连吱嘎叫唤的力气都没有就被重重砸上。
在屋子里走了半圈弄出点声响，晏和重新屏息悄声走回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他没用灵力，只闭目静听了一会儿，才感觉到门口那人的离去。
走回桌边坐下，他重新拿起那个未雕刻完的圆形物什，用刻刀继续在上面划出一道道走向各异的纹路，期间不断有流光从黑木上划过，立刻又隐没得不见踪影。
“嗡”
手腕上一圈黑色的绳环突然轻颤着发出嗡鸣，晏和只看了它一眼，便立刻停下动作走到屋中灶前。
对着那口锈迹斑斑的大铁锅轻扣了三下，直到听到下方某处传来了同样的三声动静，他才赶忙将贴在铁锅周边的一圈符篆揭开，让下面的人出来。
“公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趴在铁锅下面新挖出的大坑上探头探脑，晏和大半个身子都快栽进去了也没见到染今墨的半点踪迹。
顶着一脸的黑泥锅灰直起身体，晏和看着自己面前那个衣袍已经从灰色变成黑色的人影，纳闷问出了声。
“染道友说她还有些其他布置，让我先回来和你应付一下，她半刻钟后到。”
给自己的衣服施了两个简易清洁术，确保它恢复成昨天与黄奚见面时的灰扑扑模样，君无忧转身抬步走向床边，手上握着一把漆黑匕首，对准床脚靠内的一侧削了下去。
将剥落的木块收进储物戒放好，君无忧伸手摸了摸床腿缺处，又起身用同样的手法，对着屋内主柱削了下去。只不过这次削得深了些。粘腻的黑色油污被连带着剥落，露出了下方一小块颜色浅淡的木质纹理。
接着又是歪了门的木柜、灶边的木头架子和水缸里飘着的木勺……
在屋子里削了半圈木头，君无忧继续对着那些破桌烂椅动手。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敲敲打打了好一阵，在晏和越来越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终于停止了动作，重新坐回桌边。
果然。
咚咚的敲击声从铁锅底下传来，君无忧起身走到大灶前，直接揭开了符篆让出空间。
“怎么样？”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下方轻跃而出，动作利索地直接绕过铁锅站在了大灶的另一边。
“确实都是伪造的。”君无忧点点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分类放好的一堆木头碎片摆在染今墨眼前。
目光快速看过，染今墨和君无忧一起重新走回桌边，开门见山地直接讲起了自己昨晚的探查所得。
“这处村子确实像黄奚所说，是在一处极其狭长的山谷中。这里位置特殊，常年被迷雾笼罩，如果有心隐藏，外人确实难以发现。”
“这里有至少三处阴暗潮湿的洞穴，但都往下延申得极远且隔绝灵力探查，所以我只粗略地确定了它们的位置，未做仔细勘验。”
“还有一处很奇怪……这个村子附近，是没有水源的，小溪暗河都没有。但从南边出村后往前十里的位置开始，却密集地分布了许多连片沼泽。”
昨晚他们三人都没睡。
她和君无忧外出探查情况，晏和则留在屋中应对突发情况并准备些机关器具。
她对地形更熟，所以出村探索了附近的危险分布和异常情况，君无忧则潜入村中，负责弄清人员数量和分布信息。
“村中的人不算多，一共十三户三十一人。除村长家外，还有五处木屋比其他的更大更精致，分别是靠近祠堂附近的三户人家、后山附近的医户和一家猎户。”
用手蘸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君无忧在那张瘸腿的木桌上画了个简单地图，标注出了村中的大致地形与人员分布。
“他们的宗祠在这里。”手指在一片空旷的区域中点了个点，“前面是一片非常开阔的区域，几乎有半个村子那么大。”
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就像是，整个村子都是绕着这片空地分布的。”
“说不定那块空地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呢。”
染今墨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手指也蘸了水在桌上画出另一份地形示意图。
“我们今天就先分头在村子里摸一摸，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你们要小心些。”
染今墨的感觉一向很准。
这个村子处处透着诡异，却又找不出具体来源。
像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球，知道要解开，却总揪不出那个开始的线头。
——*——
脚尖在漆黑泥地上不断碾过，绕着自己画出了半个不大不小的圈。
蓝眼睛小子靠在脏兮兮的破旧门板上漫无边际地发呆，一双眼瞳被久违的日光映的，像有粼粼湖光闪烁。
从在脑海中接收到指令，到他走到这里靠门等待，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屋里却依旧没什么动静。
都死到临头了还能有这样的睡眠质量，也算心大。
收回看着天边云卷发呆的视线，蓝眼睛又看向了前方挨挨挤挤并列着的一间间房子。
漆黑、阴暗、死气沉沉。
分明有正午的阳光洒在院里，一家家门前却仿佛被投下了阴影，粘稠阴冷得让他窒息。
“公子，你醒啦！”
破旧的草屋隔绝不了任何声音，就在他望着那片草屋默默发呆时，背后这堵墙里逐渐有了动静。
蓝眼睛侧耳想仔细去听，却只剩一阵不甚清晰的杂音。
真是的，为什么不能让三个人都是大喇叭。
不满地踹飞一块碎石，蓝眼睛在心里嘟嘟囔囔，面上却依旧漠然着神情。
那块碎石子很争气，被踢飞出去老远，之后碰到了另一块大些的石子，咕噜噜地又借力多转了几圈。
目光跟着那块石子移动，蓝眼睛看着它滚来转去，翻腾了好一阵后，终于停在了一双黑色脚边。
熟悉的黑鞋红袍，蓝眼睛抬眸看去，站在不远处前方的那人果然就是黄奚。
他拄着木棍走了过来，佝偻的背脊比昨晚挺直了几分。
“吱嘎——”
随着他的靠近，破旧门板发出了一声长响，从里被人拉开。
“村长？这是？”
君无忧抬手扶住了因为猝不及防开门而差点摔一跤的蓝眼睛，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黄奚。
“麻烦右仙君了，这就是我那顽劣的孙儿。”
笑呵呵地一把揪住衣领，黄奚将人重新拎回地上放好，利索得和苍老面庞全然不符。
“昨天这臭小子惹恼了几位仙君，今天我就早早地让他等在门口，让他带几位仙君在村子里到处逛逛，也算尽个地主之谊了。”
黄奚面上笑呵呵的，手中木杖又是一拐一推，抵着那个满脸不情愿的蓝眼睛走到他们面前。
“哟~我们还能有这殊荣呐！”
晏和背后被轻轻戳一下，昨晚被染今墨紧急培训过的语音语调就这样自然地欠嗖嗖飘了出来。
他的目光还很灵性地对着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两遍，最后仰头斜眼，以一声不屑的冷嗤结尾。
“是是是，都是这蠢东西的不是，所以我才早早地让他等在门口，几位仙君怎么惩罚他都是应该的！”
黄奚热情又歉意地低了低头，一边用不重样的话语阐述着同样的歉意，一边还用木杖一拐一拐地招呼着旁边梗着脑袋不吱声的犟种。
“……”
一通精彩的阴阳怪气来往拉扯后，染今墨终于温柔地细细出声止住了晏和的话语，“晏和，这样不好。村长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不能得寸进尺。”
语气真诚双眼明亮，完全没有刚才主动戳人后背让他上去惹事的自觉。
“哼，染小姐，你就是太心善了！”又不情不愿地丢了两句狠话，晏和还是退了两步站到一旁不再阻拦，任由蓝眼睛在前面板着那张好看的脸，带他们走出院子往村中行去。
“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走出了一段距离，黄奚就听见身后那个之前一直都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女问了不少问题。
“我叫，黄，安。”一顿一顿，蓝眼睛不太想回答，却不得不开口。
“黄安小哥呀，你长得可真好看呐！”
她侧着头像是在和黄安说话，眼角余光却不断瞄向了身旁的君无忧。
在发现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后，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更加热切地和黄安聊了起来。
“黄安小哥，你的箭术真好啊，昨天差点就直接射中了我们！要不是我们躲得快，差点就要受伤了！你看看，我这衣服都破了好大一个洞呢！”
染今墨说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动作夸张地扯起了黑漆漆的外袍在他面前晃了晃，语带不满。
“是了是了，是我疏忽了。”
一直留意着动静的黄奚听到这话后停步转身，又是和之前没差别的一套“万分抱歉孙子顽劣”之类的话语，然后才说，“不如让小安带几位先去换身衣服吧。”
“村子虽小，但老刘家嫂子做的衣服质量却不错，是村里有口皆碑的经久耐穿。”
染今墨听完这话后脸上骤然绽出笑容，双眼期待地看向了旁边的君无忧发出邀请。
“大表哥，我们一起去吧，你看你衣摆下面都裂成好多条了呀！”
她眼中盛满期待，专注地看着君无忧，等待他的回答。
对上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君无忧愣了一下，接着又闭眼转开脑袋沉默了片刻，出声冷酷地拒绝了这份邀请。
“我们此次任务还未完成，我和晏和还要在周边看看情况，现在不是讨论衣服的时候。”他的语气颇不耐烦，听得身旁人的眼中迅速聚起了一层泪水。
“可，可是……”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村长打断，他主动提议可以再找一人带染今墨去村中换衣裳，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我不要！”
她用力地跺着脚，却在石子路上把自己疼得飙泪。
她愤愤地看向自己的“大表哥”，然后委屈地抬手指向一旁发呆不语的蓝眼睛小子，“他长得那么好看，我很喜欢，我就要他给我带路！”
黄奚有些语塞，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君无忧和无能为力的晏和，沉默了片刻后终归还是招了招手喊来旁边院子里正追着鸡跑的另一个壮汉，让他带着另外两人去村边逛逛，还仔细地提醒了几处危险地方，很是细致。
被迫跟着身边的人目送另外三人远去，黄安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出声提醒，“该，走了。”
听到这声，那人才像如梦初醒般，眼中蓄积的泪水慢慢褪去，迅速换上了另一幅傲慢不满的嚣张面孔。
“带路吧。”她的声音不复柔弱轻声，表情都挂上了怨恨戾气。
对这幅变脸感到惊讶，黄安却没做出什么多余表情，只木然地走到前方，沉默地带着人往村中走去。
站在祠堂阴影里看到这一幕的黄奚挑了挑眉，一双苍老的手在木杖上摩挲几瞬，唇边勾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倒是看走眼了。”一缕黑色雾气从他掌心飘出，沿着窗边的缝隙漫出，飘飘荡荡地往某个方向钻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
声音带上傲慢，语气中全是不客气，“去给本小姐找个代步的工具来，这村子破破烂烂的，脚都差点给我磨破了！”
染今墨叉着腰停下了步子，直接拦在了黄安面前，瞪着他木然的表情发号施令。
“没，有。”
“没有什么？”染今墨不满追问，“你是不会说话吗！怎么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
“之前让我们滚的时候不是还很神气吗！”染今墨目光逼视，盯着他问出这句。
眸光动了动，蓝眼睛一直寂然的双眼终于多了几分神情，“滚出去，这里，不，欢迎。”
重复地说出了类似话语，他目光狠厉地盯住染今墨，却任由她怎么挑衅，都再不发一言。
想要的代步工具没有着落，唯一同行的人又成了哑巴，黄安那双蓝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身边的人。
看她发脾气时愤怒地砍向了好几棵巨木，又在院中人惊呼的无措声中用剑戳死了好几只肥鸡。
身后已经走熟的路此刻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巨木横七竖八地砸倒了好几间草屋，院子里好不容易免于长剑戳刺的鸡鸭也被树枝贯穿了再无生气。
“笃笃笃——”
黄安没向后看，只是抬起右手在一扇坚固了不少的木门上敲了两下。
“来啦！”高昂的女声在屋中响起，细碎的步子不断靠近。
“你，只配，破布。你，穿，不配，这里。”
目光看向那扇质量明显好了不少的门板，染今墨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周边环境，身旁就穿来了一句磕磕巴巴的嘲讽。
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染今墨正准备出言反击时，那扇木门就忽地被拉开。
“哟，小安呐？这就是村长说的新客人吧！”
热切的声音和淳朴的脸一起出现，染今墨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手拉住往屋子里去。
踉跄着被拽得往里走了一会儿，染今墨猛地往回一抽手，警惕又厌恶地看向眼前那人，出声喝问，“你是谁！”
“啧！看我这脑子！”
眼前的人拍了下脑门，后知后觉地收敛好周身动作，松开了她的手自我介绍，“大妹子！我就是村长说的那个刘家嫂子啊！”
“刚才村长让人来给我说，有客人要来我这儿做一身衣服。我这太久没见过村子外的人了，一时还忘了说嘛不是！”
她边自我介绍，染今墨边默不作声地打量。
一身灰蓝色布衣穿在高大的身上，双手指腹都有不薄的老茧。
头发被一块斑斓布巾裹住，看上去像是用碎布头拼接缝出来的。
这个院子不算大，靠着墙根架了一排竹竿支起的新布。
看着染今墨面上警惕之色减少，那人热情地指着那边向她介绍。
“妹子你运气好，我这刚晒好了一批布呐。虽然比不得你们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样子，但一个个都结实耐穿，最适合在迷雾之森干活啦！”
她拉着染今墨站到一根竹竿前，从上面扯下一块布料对着她比比划划，口中不断称赞。
“这样的布，还得是你们年轻娃儿穿才好看啊。我人老咯，穿这种颜色要招人笑咯！”
她脸上一直乐呵呵的，染今墨脸上挂着的冷漠疏离也逐渐散去。
“哼，那当然。”她毫不客气地应下称赞，在好几排布料间走过，用手一一触摸着，还轻捻了几下。
“但你这些颜色我都不喜欢。”
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染今墨看了看那些布匹，又撇着嘴一脸嫌弃。
“就黄奚，对，你们村长身上那件袍子的红色，给我找个那种布料做一件。”
她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神情倨傲地看着身边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
跟着她转了好几圈都没变过表情的刘家嫂子这下终于变了脸，她一副难为情的表情支支吾吾，双手在身前围兜布上不停擦着。
“这，大妹子，不是姐不愿意做，但村长那身衣服的布实在是找不出一样的啊。那是他们村长家祖传的玩意儿，你让我染我也染不出来啊。”
她有些为难，窘迫地看着染今墨，眼中满是抱歉。
但染今墨的心却很硬，丝毫没有为别人考虑的打算，直接踹翻了一个水桶，看着里面的水瓢咕噜噜地滚了半圈，在院中很是大发了一通脾气。
砸也砸累了，走也走不动了。
染今墨终于在刘家嫂子的目光下，重新走回水井边坐着。
抬了抬下巴冲蓝眼睛小子招了招手，染今墨傲慢地指挥他去干活。
“你，就你，这里没别人。”
“你去村子里给我摘一捧花，要最新鲜最好看的，最好还得是外面见不着，生长环境复杂的那种。”
“嗯，对了，还得和男人配在一起不突兀。”
“我还得拿回去给那个死冰块献殷勤呢……真是麻烦的人，怎么装也不上钩。”
黄安耳朵很好，听见了染今墨最后一句的小声嘟囔。
“还不动，傻站着在这儿干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黄奚弄你！”
低声嫌弃的嘟囔后，跟着的又是一句呵斥。
黄安之前一直都神情木然，和刘家嫂子的热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此刻，染今墨却从他脸上看出了明显的不悦。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推开院门，拖着步子向外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半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染今墨突然阖眼轻轻笑了一声，不再有别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