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你还会来吗(张子枫视角) ...
-
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我十七岁了。
高二的学业比想象中压得人更喘不过气。剧本、通告、补习班的课程表把时间占的满满的。
高强度的生活,让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发呆。
发呆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跑马灯。
想得最多的,居然是那个“表姐”。
距离上次她出现,已经过去一年多快两年了。
时间并没让那个下午的记忆模糊,反而在某些独处的时刻,变得异常清晰。
她塞到我手里那瓶冰镇橙汁的凉意,她凑近我耳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她站在树荫下看着我们时那个复杂难懂的笑容。
每一次想起,心里都会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有点酸,有点涩,还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甜。
这种情绪很陌生,让我有点慌,又有点……隐秘的欢喜。
我开始做一些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放学走出校门时,目光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扫一圈,寻找有没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明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心脏总会在看到某个相似背影时,漏跳半拍,然后又失落地恢复正常。
比如,去初中那家快餐店买炒饭的次数,莫名变多了。每次推开门,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角落的座位。
有时那里空着,心里会有点空落落。有时那里坐了别人,又会有点莫名的烦躁。
比如,我把那堆她遗落的冬装,从衣柜深处翻了出来,仔细叠好,收进了一个单独的收纳箱。
好像留着这些东西,就和她还有那么一点微弱的联系。
夜深人静时,我甚至会打开箱子,摸摸那件羽绒服粗糙的面料,想象着她穿着它,我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
我应该是疯了吧
对一个只见过几面,行踪成谜的人,产生了依赖和想念的情绪。
经纪人姐姐说我最近走神有点频繁,提醒我专注工作。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反驳:我挺专注的,只是专注的对象,有点奇怪。
这种隐秘的思念,成了高压生活里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出口。
累极了的时候,委屈的时候,想想她,想想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出现和笨拙的善意,好像就能喘过气来。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涌已经开始聚集。
我接了一部戏,角色很有挑战性,和我以往的形象差别很大。我很喜欢,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前期筹备、围读剧本、定妆照发布……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直到定妆照公布的那天晚上。
我习惯性地在睡前刷一下手机,点开了那部戏的官方微博评论区。前面几条都是粉丝的期待和鼓励,我心里暖暖的,手指继续往下滑。
然后,我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条,用词尖酸,说我“形象不符”、“硬凹人设”、“演技撑不起来”。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太往心里去。做这行,难免有不同声音。
可是,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这样的评论越来越多,而且语气越来越恶毒。
从质疑演技,上升到攻击长相,说我的脸“寡淡”、“撑不起大银幕”;甚至开始编造莫须有的黑料,说我“耍大牌”、“靠关系抢角色”…… 言辞粗鄙,不堪入目。
我的手指开始发凉,呼吸变得有些困难,那些恶意透过手机屏幕,瞬间将我淹没。
怎么会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好好演一个喜欢的角色啊。
经纪人姐姐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语气是强装镇定的急促:“子枫,别看手机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拍广告。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别往心里去,公司会处理。”
我挂了电话,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些恶毒的词语扎得我眼睛生疼。
我关掉微博,打开音乐软件,随便点开一个歌单,把音量调到最大,试图用噪音盖过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声音。
但没用。
“长得丑就别演电影了。”
“一看就是资源咖,背后有人吧?”
“演技尬出天际,求求你别演戏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用抱枕紧紧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仿佛是从我身体内部发出来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是……真的好难受。
这一切的一切压得我喘不过气。
那一刻,孤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身边不是没有关心我的人,但他们能做的,无非是安慰“别在意”、“习惯就好”、“公司会处理”。
就在着要被吞噬的绝望中,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撞进了我的脑海。
是她。
是那个奇怪的姐姐。
如果是她,会怎么说?
她大概不会说什么“别在意”、“习惯就好”之类的空话。
她一定会慌张又异常坚定的说:“你演得特别好!真的!他们说的都是屁话!”
想着她那些笨拙又毫无章法的“帮助”,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极其勉强地向上弯了一下。
虽然比哭还难看。
眼泪流得更凶了,但不再是纯粹的痛苦,里面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想念。
你现在在哪里?
如果……如果你在,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突然出现?
这次……你还会来吗?
一定要我很难过的时候
你才会来吗
那…我可以再难过一点点
你能不能,快点来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明明知道很荒谬,可在这种被全世界恶意包围的时刻,这个幻想,成了我唯一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网上的风波并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对家粉丝、职业黑子、不明真相的路人混战在一起,我的名字成了各种难听话题的标签。
公司加强了安保,尽量减少我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次数。
去学校成了一种奢侈,即使去了,也能感觉到周围同学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关切,有好奇,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
我变得更加沉默。镜头前努力维持着得体,但一下了工,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笑容变少了,食欲也差了很多。经纪人姐姐忧心忡忡,变着法儿想让我开心点,但我只是摇摇头,说“我没事”。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
等一个奇迹。
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去往那些我们曾经见过的地方。
放学后,会绕远路从那个快餐店门口经过;周末去公司,会特意让司机从当年那个中学门口绕一下;甚至有一次拍戏间隙,我不由自主地让助理开车去了郊外那个早已废弃的《唐山大地震》片场旧址附近转了一圈。
当然,一无所获。
每次满怀希望地寻找,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落。
可是,心口那个地方,就是空了一块。
那种孤单,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锐利。
压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慢慢漫过胸口。失眠的夜晚越来越多,看着天花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哭,有时候又会陷入一种麻木的放空状态。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坚强,我得挺过去。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这次也可以的。我一遍遍告诉自己。
但另一个声音在小声说: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恶意,来自四面八方,找不到具体的敌人,也无法真正反驳。
它们的目的不是讲道理,就是为了摧毁你。
在一次宣传活动后台,我因为连续熬夜和精神紧张,差点在台上晕倒。经纪人姐姐强行把我送回家休息。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打开手机,是某个营销号又搬运了一条充满恶意的评论。我闭上眼睛,把手机扔到一边。
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再次袭来。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清澈,温暖,带着点慌张,却无比坚定地看着我。
“……这次……”我对着空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你还会来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没有人回答。
但那种强烈的预感,却像黑暗中微弱的光点,固执地亮着。
也许……就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