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刚从屏障内出来不久,脸色还带着异样红润、步伐却比往日更加沉稳有力的瑾武走了过来,听到凝光的问话,答道:“我之后进去的,是烟绯那丫头。那孩子虽是半仙之体,天赋异禀,但即便以仙人的标准来看,年纪也着实有些太小了……我担心,帝君怜她年幼,心存顾忌,说不定……不会真的要她。”
凝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若是帝君不肯‘受用’,烟绯这趟进去便是白白浪费时间,无法有效分担灾种。而至冬女皇这边……” 她看了一眼遗珑埠的方向,那位冰之女皇亲至,意义非凡,安排她与帝君会面,尤其是在帝君可能即将化为龙形的敏感时期,次序、时机都需精妙把握。“我竟然……不知该如何排列这接下来的次序了。” 一向运筹帷幄的天权星,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这时,百闻、百识、百晓三位秘书完成了她们一项极其特殊的任务——抄录帝君在短暂休憩时,于梦境中无意识流露出的某些信息碎片。她们捧着整理好的文书,走向凝光。
百闻作为代表,上前一步,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决然:“天权大人,我们三人已初步完成对帝君梦境信息的抄录整理。另外……我们商议过了,愿意接下来一同进去侍奉帝君。”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瑾武,继续道,“反正看瑾武大姐出来时的模样,帝君如今理智尚存,必定温柔克制得很。我们三人一同进去,相互有个照应,或许能支撑得更久一些,说不定……就能顺利支撑到后面那位至冬女皇到来的时候。”
凝光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三位最为得力的手下,她们眼中有关切,有忠诚,也有一丝豁出去的勇气。她沉默片刻,终究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你们把抄录好的文书给我后,便……去吧。万事小心,量力而行,切莫强撑。” 她接过那叠还带着墨香和一丝奇异梦境气息的纸张,补充道,“我要看看,帝君口中提到的,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究竟隐藏着何种能用于对抗【繁育】虫灾的奥秘?”
三位秘书领命,将文书交出后,便转身向着屏障方向走去,步伐坚定。
一旁的蓝砚看着她们离开,这才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说真的,天权大人,我到现在还没太搞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进入帝君的梦里?关键是,帝君的梦里怎么会有《食物语》中记载的、那位化身佳肴的‘太白鸭’仙灵,还有《长安三万里》诗卷里描绘的、那位诗酒风流的‘李太白’?他们……难道都会在帝君的同一个梦中显现?”
“帝君梦行幽境,难道一次能神游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吗?” 嘉明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摸着下巴,“我听浮锦上仙和灵渊她们私下闲聊时也提到,她们在……在‘承恩’时,意识似乎也会被拉入帝君所做的梦境里面。凝光大人,您这里抄录的文书,有相关的记载吗?”
瑾武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插话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据我所知,望舒客栈那位魈上仙,恐怕才是最早进入帝君梦境深处的。而且那一次……据说帝君的神念极其不稳定,一连带着降魔大圣去了三处不同的梦境呢!”
“三处?!” 凝光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文书都差点没拿稳,“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大圣出来时伤得那般重,几乎形神溃散……瑾武大姐,你可知道具体是哪三处梦境么?”
瑾武努力回忆着:“我是听香菱那丫头后来偷偷告诉我的,她是从锅巴那里感应到的零星信息……其一是与一道叫做‘风生水起’的奇异菜肴相关,似乎牵扯到某种极致的鲜味与风水法则;然后梦境骤然转换,过度到了一位名为‘丹恒’的、气质冷冽的龙裔青年身边,似乎与某种‘持明’轮回的奥秘有关;最后一位……也是一位龙族,但似乎年纪极小,是叫做……哦,是叫做‘敖丙’的,据说还只是条三岁左右的小龙!”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喃喃道:“帝君本身也是龙……是不是龙族之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某种更深层次的……传承或者……共鸣?”
这个猜测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帝君的梦境,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复杂,也隐藏着更多未知的秘密与力量。
纳塔,圣山之心。
这里并非璃月渌华池那般水汽氤氲,而是充斥着硫磺的刺鼻气息与地脉深处涌动的灼热。滚烫的岩浆在蜿蜒的沟壑中缓慢流淌,映照得整个洞穴忽明忽暗,岩壁上镶嵌的澄晶实(纳塔特有的晶石)闪烁着不祥的、过于艳丽的色彩。
盗火贤者库库尔坎,这位见证了纳塔无数岁月变迁的古老存在,又一次伫立在圣山核心那沸腾的岩浆池边,向着东方——璃月的方向,极目远眺。厚重的山岩与无尽的空间阻隔了视线,他当然看不见璃月的那条龙,那位正以一己之力承载着【繁育】灾厄核心的岩之神。
他的思绪飘忽,想起了那对早已离开此世的旅行者,受龙所选者,捕风的异乡人,一切的见证者,以及她那堕入深渊的血亲……他们已离去太久,久到几乎快要成为提瓦特记忆中的一个模糊符号。或许,他们才是幸运的,无需目睹这片故土正在经历的、比深渊更令人绝望的侵蚀。
库库尔坎心知肚明,再怎么凝望头顶那被山岩遮蔽的天空,那层曾经庇护、也禁锢了提瓦特无数岁月的“虚假之天”,也早已破碎不堪,再也无从寻觅其过往的痕迹。而提瓦特龙族当年仰望那片虚假星穹时所怀揣的、关于自由与起源的幻梦,也早在更久远的年代就已碎裂——远在虫潮降临之前,远在魔神执掌龙族大权之前,甚至在深渊那污秽的力量被引入这片土地之前。龙族的辉煌与骄傲,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灾难与背叛掩埋。
他望着东方,那张布满古老皱纹与火焰纹路的脸上,肌肉扭曲,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尽的苦涩与自嘲,仿佛在嘲弄命运的无常与残酷。
纳塔,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曾在深渊的低语中坚守,在连绵的战火中淬炼,在反抗天理的高压中崛起……无数先民与英魂用鲜血与烈火铸就了它的不屈。然而现在,这座永不熄灭的火焰之国,难道最终要倒在这看似微不足道、却无穷无尽的虫潮里了吗?
火之神玛薇卡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即使岩之神摩拉克斯以不朽的神躯抗住了【繁育】灾厄的大头,将那最狂暴的核心约束于自身,但逸散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孢子,早已随风飘散,渗透了提瓦特的每一个角落。满目疮痍的纳塔大地之上,那些不属于此世的、令人憎恶的虫害孑遗,正在悄然诞生。
它们诞生在原本蕴藏着纯净火元素的澄晶实内部,将那璀璨的晶体蛀空,化为它们增殖的温床;它们潜伏在颗粒果(纳塔的一种作物)饱满的籽实中,吮吸着生命的汁液;它们在潮湿角落的蘑菇伞盖下编织着粘腻的巢穴;甚至在那象征着生命与记忆的、如同紫色宝石般的枯叶紫英(一种纳塔植物)上,也攀附上了扭曲的、蠕动的幼体。
这些虫,绝非提瓦特自然孕育的生灵。它们不像纳塔常见的、与元素共鸣的蜜虫,也不似稻妻那般充满武士道精神的鬼兜虫。它们更像是最卑劣、最令人作呕的象征——是嗡嗡作响、传播疫病的苍蝇;是嗜血如命、叮咬不休的蚊子;是肮脏顽强、穿梭于污秽的蟑螂;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蝗虫!它们正在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从根基上摧毁纳塔的生态,啃食着这片土地最后的生机。
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种【繁育】的污染,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些外来的虫形。它像一种最恶毒的瘟疫,正在向着提瓦特本土的生物蔓延。库库尔坎敏锐地感知到,那些原本温顺的、与火元素共舞的蜜虫,其甲壳下的组织结构开始出现异样的增生;那些强大的鬼兜虫,角质的犄角上开始分泌出不明的粘液。这污染甚至开始波及更高等的生命——老鼠、兔子等等小型动物,它们的眼眸开始变得浑浊,行为模式出现反常的躁动与攻击性……
一个最可怕的图景在他脑海中形成,冰冷彻骨:这污染会继续蔓延,向上蔓延,直到每一个新诞生的纳塔婴孩,不再继承父母的血脉与样貌,而是肢体扭曲,越来越贴近虫的形态,直到彻底沦为虫群的一员。那时,人生下的,还会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