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育之灾》hylinone871

8、第 8 章

　　回温之后，她被放入了一个密闭的、温暖的“容器”中，被仔细整理好形状，淋上浓郁的蜜汁酱料，然后……加热。温暖逐渐变为炽热，包裹着她，蒸腾着她，酱汁在高温下“滋滋”作响，渗入肌理，带来一种近乎融化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入味，香气四溢。

　　最后，是终结。她被完整地、囫囵地……吞吃下肚。没有咀嚼，没有撕扯，只是一种彻底的、包容的吞噬。坠入一片温暖、黑暗、充满生命律动的深渊。

　　经此吞食，灵渊的意识并未消散，反而坠入了一个更深、更奇的梦境。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并非提瓦特的任何一处。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原，寒风卷着冰晶呼啸而过，天空是一种陌生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灰蓝色。一个穿着有些“清凉”——至少在灵渊看来是如此——的少女行走在雪地上，她有着橙色的短发，神情干练，身边跟着一只圆滚滚、粉嫩嫩、发出“噗噗”声响的小猪似的宠物。少女名叫托帕，灵渊不知为何知晓了这个名字。

　　托帕身边，还有一个骑着……呃，骑着一种造型奇特长着獠牙的壮硕生物（或许那也是猪？）的小孩子，扎着冲天的发辫，正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食物语》这本书真的真的很重要啊！蜜汁叉烧也是真的很好吃很好吃的哦！你尝不到真的好可惜好可惜哦！” 小孩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惋惜。

　　托帕似乎对此兴趣缺缺，拍了拍身边那只叫“账账”的小猪：“我对仙舟的食物只有这么感兴趣！和账账长得像的猪有什么好吃的？你等着，我收完贝洛伯格的帐就送你去罗浮！那里好吃的多的是！”

　　罗浮是哪里？贝洛伯格又是哪里？灵渊茫然地想着，抬头望向那片完全陌生的天空，星辰的排列方式是她从未见过的。就在这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眼前的雪原、托帕、账账和那骑着猪的小孩都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她感觉自己像是从高空坠落，猛地一震——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沉玉谷景致，氤氲的水汽，苍翠的山峦。而她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边是浮锦那由水光与仙力凝聚而成的、前所未有的凝实身影。虽然依旧没有真正的血肉实体，但此刻的浮锦，周身灵力充盈流转，光华熠熠，显然在此番“相助”中获益匪浅。

　　“灵渊灵渊！你醒啦！” 浮锦笑嘻嘻地，如同一条欢快的游鱼，用她那光晕凝聚的“身体”轻轻撞了一下灵渊，“你也做了梦对吗？是不是很有意思？早知道会做这么有意思的梦……我一定早些想法子找帝君来‘帮忙’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新奇与兴奋，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祛灾，而是一场有趣的冒险。

　　“……你做了什么梦？” 灵渊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沙哑，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有。这句话她最终不是说出来，而是动用残存的一点灵力，以传音的方式送入浮锦的意识里。她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我梦见了一只鸭子！” 浮锦的声音依旧雀跃，“对，一只被烤得油光发亮、皮脆肉嫩的鸭子！哎呀，那香味……我得让帝君帮我烤一只来吃！现在就烤！” 她说着，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游鱼般轻盈地向侧后方转去。

　　灵渊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面前生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几串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块。那人身形挺拔，姿态优雅，即使是在这野外烤肉，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雍容气度。

　　是那位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灵渊是认得的，在沉玉谷隐居时，也曾远远见过几面，对此人的博学与风仪颇有印象。然而此刻，结合方才那荒诞却又蕴含无上伟力的梦境，以及浮锦毫不避讳的态度，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钟离，就是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那位在打破虚假天幕的最终之战中，展现出撼天动地威能的古老神明，竟然一直以凡人之姿行走于璃月港？而她，这沉玉谷的隐山猊兽，竟然错过了辨认岩神真身的时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有震惊，有恍然，有敬畏，也有一丝……错过了某种重要时刻的怅惘。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深深的拜服。她努力想要低下头，以示敬意，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无比艰难。

　　璃月的帝君，真是一位强大到难以揣度的神明。龙形之时，伟力无边，足以撼动山岳；而人形之时，那份于细微处展现的、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掌控，以及那仿佛能容纳万物的深沉……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更强。

　　“想吃北京烤鸭？” 钟离注意到了浮锦的靠近，也听到了她叽叽喳喳的请求，不由得失笑。他转动着手上的烤串，动作娴熟，火光映照着他俊美的侧脸，柔和了平日里的些许疏离感。“看来你这小鱼，在我那远游星海的梦境里，是真的被馋坏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还想听曲子！” 浮锦得寸进尺，绕着钟离转了两圈，带起点点水色光晕，“那个周天子……不对不对，是叫‘星期日’的！他弹的那个曲子就好，宏亮又大气！听着就觉得心胸开阔！” 她似乎还沉浸在梦境的碎片里，词汇有些混乱，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个烤好了吗？我去拿给灵渊补一补！她看起来累坏啦！”

　　“七分熟了，火候正好。再晚些，肉质变老，她怕是不喜欢。” 钟离温和地回应，取下烤得香气四溢的肉串，不知从何处——似乎是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实则是尘歌壶的入口）——取出一个素雅的白瓷餐盘，将烤肉仔细地摆放好。然后，他亲自端起餐盘，走向瘫软在地、连维持兽形都显得有些勉强的灵渊。

　　“此次之事……多谢二位相助。” 钟离在灵渊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而真诚，带着神明对子民的抚慰与感激。

　　灵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那熔金色的眼眸中此刻沉淀着温和，与梦中那吞噬一切的威严判若两人。她挣扎着，试图用前肢把自己撑起来，以示对神明的礼节。然而，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刚刚撑起一半，便一阵剧烈的酸软袭来，她又无力地塌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懊恼的呜咽。

　　“……我喂你？” 钟离看着猊兽这可怜又带着几分倔强的模样，沉吟片刻，轻声问了一句。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只是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解决方案。说罢，他便将手中的餐盘轻轻抵近了灵渊的嘴边，那诱人的肉香立刻钻入她的鼻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水声传来。

　　“帝君！” 是天权星凝光的声音。她显然是通过水路紧急赶来的，华贵的裙摆边缘还在滴着水，脸上带着急切与担忧。当她看到洞天内景象，尤其是看到钟离以完好的人形姿态，正蹲在地上准备喂食灵渊时，不由得愣住了，语气中充满了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您……您能化为人形了？您……没事了？”

　　“天权星？” 浮锦飘到凝光身边，解释道，“这不奇怪嘛。前面大家轮流……嗯，帮帝君消磨那虫灾的力量，总算是有所积累，量变引起质变啦。帝君现在能暂时压制住，化为人形休息片刻。”

　　“原来……如此。” 凝光闻言，捏紧了湿漉漉的衣角，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她来时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是沉玉谷的仙人有特殊法门，能更快更好地帮助帝君。此刻得知真相，心中微微一松，却又泛起一丝复杂的酸涩。还以为是她们格外得力，原来只是累积所起的功效啊。

　　不过，这样一来……帝君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那他是不是……还会像之前那样，继续推拒他们这些璃月子民的“投怀送抱”？

　　钟离手上那盘烤肉，最终还是细致地被灵渊小口小口地吃了下去。他安抚地摸了摸以兽形承受了自己大部分狂暴力量、此刻显得格外虚弱的猊兽的头，然后站起身，走向凝光。

　　“再过三个昼夜，” 钟离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语气中的凝重并未减少，“积蓄的力量会再次达到临界，我会被迫再次化为龙形。”

　　凝光微微怔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未尽的含义：“帝君，您的意思是……”

　　钟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份认清现实的释然。“要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