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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第三卷:镜像对决

      第二十七章余温的烙印

      冰冷,坚硬,以及那无处不在、规律脉动的非生物场域,构成了宋世语此刻感知的全部。黑暗浓稠得如同实体,包裹着他,也遮蔽着一切。唯有内观带来的、对自身与环境的细微体察,以及那缕微弱断续的外来信号,是这片绝对虚无中仅有的坐标。

      他像沉在深海最底层的潜水员,依靠着呼吸器(内观与锚点)和偶尔闪烁的、意义不明的声纳回波(外部信号),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对抗着药物残留的麻痹与“信标”不稳定震颤带来的精神侵蚀。

      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种与外来信号的微弱“共振”。每一次外部场域出现那难以察觉的“迟滞”或“扰动”,他便尝试以意念引导“信标”震颤,发出一个同样微弱但同步的“回应”。这过程极度耗费心神,如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既要精准控制“信标”的波动幅度不触发内部警报,又要确保这波动能被外部捕捉。

      起初,回应是单向的。他发出信号,外部场域的“扫描”感会短暂增强,或频率出现极其细微的变化,仿佛在确认“收到”,但无法传递更多信息。对方似乎也在试探,在调整,在破解这囚笼般监控系统的加密与屏蔽。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尺度。可能过去了几个小时,也可能只是几十分钟。宋世语摒弃了所有对时间的猜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当下每一次“共振”的建立与维持上。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后,变化发生了。

      外部场域那规律的、非生物的脉动,在一次明显的“迟滞”后,没有立即恢复原状。相反,它停顿了更长的一段时间(也许只有零点几秒,但在高度专注的内观感知中,显得无比漫长),然后,以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复杂、更“刻意”的节奏,重新开始脉动。

      这节奏不再是单调的周期性扫描,而是有了间隔长短的变化,有了微弱的强度起伏。它不再是单纯的“场域”,更像是一种……编码。

      摩尔斯电码?不对,更复杂,更底层。像是直接作用于场域能量层面的、某种经过调制的二进制或更高进制的信息流。

      宋世语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去破译这种编码。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意图”和“指向性”。对方正在尝试传递更复杂的信息,而不仅仅是对他信号的简单回应。

      他屏住呼吸,将内观的感知提升到极致,不再试图去“理解”编码的内容,而是去“记忆”和“复现”这种节奏变化的模式。强-弱-长间隔-弱-强-短间隔-长间隔-弱……

      他就像一台被动接收的记录仪,全盘接收着这来自黑暗深处的、数字化的低语。同时,他继续维持着自身“信标”震颤与对方节奏的微弱同步,作为一种“我正在接收,请继续”的确认信号。

      这无声的交流持续了数个回合。对方的“编码”节奏在不断变化,似乎是在尝试不同的协议或加密方式,寻找能稳定穿过监控屏蔽、又不会引起系统警报的最佳通道。

      就在宋世语全神贯注于接收和记忆这复杂节奏时,一种全新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感知,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轰然闯入他的意识!

      不是通过外部场域的“编码”,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层面!

      非常模糊,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如同信号极差的收音机,且充满了杂音和扭曲。但其中传递的“信息”,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节奏,而是带有明确语义的碎片!

      “……世语……能……听到……”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声音,是孟颜夕的嗓音!但充满了疲惫、痛苦和某种……非自然的僵硬感。

      宋世语的呼吸瞬间紊乱!内观的状态差点崩解!是孟颜夕?!她还清醒?她在哪里?她怎么能……?

      “不……要……信……场……干扰……” 声音继续传来,更加破碎,“他……在……看着……所有……信标……都是……眼睛……”

      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挣扎的意味。而且,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深处,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类似“信标”被刺激时的神经性刺痛!

      这不是普通的声音传递!这是……某种基于“信标”链接的、直接的意识渗透或神经信号模拟?孟颜夕也被植入了“信标”?而且她的“信标”处于某种异常活跃或受控状态,能让她在深度收容下,仍然保留一丝意识,并尝试向外发送信息?

      “眼睛”……是指所有“信标”携带者,包括他自己,都处于被实时监控中?宋揽在看着?看着这场无声的交流?

      这个念头让宋世语如坠冰窟。如果孟颜夕的“传信”是真的,那么他刚才与外部信号的“共振”,他此刻接收孟颜夕的意识碎片,岂不是全部暴露在宋揽的监视之下?这会不会是一个更精密的陷阱,诱使他做出更多反应,以采集“高应激下的信息交互行为”数据?

      但孟颜夕声音里的痛苦和挣扎,不似作伪。而且,如果宋揽能如此精细地操控“信标”来模拟孟颜夕的意识传信,那他完全可以直接读取或控制宋世语的思想,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微弱……连接……不稳定……时间……不多……” 孟颜夕的声音更加虚弱,几乎难以分辨,“范……技术……干扰……源头……在……”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比之前强烈得多的、仿佛无数细针同时刺入大脑皮层的尖锐神经痛!这痛楚与“信标”被诱导时的感觉类似,但更加集中,更加具有“侵略性”!

      宋世语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尽管被束带固定,这细微的抽动依然清晰。内观状态被彻底打破,体内“信标”的背景震颤骤然加剧,变得混乱不堪!

      几乎与此同时,外部那规律的非生物场域脉动,也突然紊乱!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频率和强度变得杂乱无章,那种“编码”的节奏感瞬间消失!就连那种微弱的“扫描”感也变得时断时续,极不稳定!

      孟颜夕传信被中断了?她那边出了状况?还是……她传信的行为本身,或者这短暂的“意识连接”,触发了某种反制机制,干扰了外部场域,也影响了他体内的“信标”?

      剧痛和混乱中,宋世语残存的理智在疯狂运转。孟颜夕传出的信息碎片虽然模糊,但关键点清晰:

      不要相信场域(外部信号可能不可靠,或是陷阱的一部分)。

      他在看着(宋揽的监控无处不在)。

      所有信标都是眼睛(他们这些被植入者,本身就是监控网络的一部分)。

      范……技术……干扰……源头(范楠舟在用技术手段尝试干扰?源头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孟颜夕能传信,说明她至少部分意识清醒,且她的“信标”可能处于某种特殊状态,或者被范楠舟从外部进行了某种技术干预(“技术干扰”)!

      那阵剧烈的神经痛和“信标”的混乱逐渐平息,但残留的眩晕和恶心感依旧强烈。外部场域的脉动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规律性,但那种“编码”感和微弱的“扫描”清晰度,似乎都减弱了,甚至比最初还要弱。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激烈的“意识连接”和干扰,消耗了巨大的能量,或者触发了更严格的屏蔽。

      宋世语躺在冰冷的束缚中,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实验服。大脑因为剧痛和信息的冲击而嗡嗡作响。

      孟颜夕的警告在耳边回荡——“不要相信场域”。那么,之前那有规律的外部信号,究竟是来自范楠舟的技术干扰尝试,还是宋揽设计的、用于观察他反应的另一个实验环节?抑或两者皆有,范楠舟的干扰尝试,本身也在宋揽的监控和计算之内?

      而“所有信标都是眼睛”,这个认知更让他心底发寒。他试图与外部建立联系的行为,他内观的尝试,甚至他此刻的思维波动,是否都通过体内这个不稳定的“信标”,变成了实时传输给宋揽的数据流?

      如果是这样,那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谋划,岂不都成了透明舞台上的表演?

      绝望的寒意再次袭来,比黑暗更冷,比束缚更紧。

      但就在这寒意即将吞噬他之际,孟颜夕传信时那种挣扎的、痛苦的、却依然试图传递信息的意志,如同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星,烫了他一下。

      范楠舟在行动。孟颜夕在挣扎。他们还没有放弃。

      而他自己,体内的“信标”虽然是不稳定的祸根,是监视的眼睛,但孟颜夕的例子表明,它也可能……在特定条件下,成为联系的通道?至少,孟颜夕通过它,向他传递了警告和信息,哪怕代价巨大。

      他不能放弃。即使这一切可能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即使他可能是玻璃罐里被观察的虫子,他也要动,要挣扎,要利用一切可能的缝隙。

      他重新闭上眼(尽管无用),强迫自己再次进入内观状态。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简单地维持平静或与外部信号共振。

      他开始尝试,主动地、有控制地,去“模拟”孟颜夕传信时,那种伴随而来的、尖锐的神经痛和“信标”的异常活跃。

      不是真的引发剧痛(他也做不到),而是尝试在“信标”那背景震颤的基础上,人为地制造一点点微小的、类似“异常信号”的波动。同时,他将全部意念,集中在一个简单、重复的“念头”上,不是复杂的语言,而是一个清晰的、指向性的意向脉冲:

      “位置。我的。位置。”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不知道“信标”是否能将这种非语言的、强烈的意念波动传递出去,也不知道即使传递出去,是否会被宋揽的系统捕获、分析,还是有可能被范楠舟那样的外部技术手段捕捉到。

      他只是在赌。赌“信标”的双向性,赌范楠舟的技术能力,赌那万分之一的、在严密监控下可能出现的信息泄漏缝隙。

      他将这个简单的“意向脉冲”,一遍,又一遍,如同最原始的摩尔斯电码,通过那不稳定、却可能是唯一出口的“信标”震颤,朝着无边黑暗的虚空,发送出去。

      每发送一次,他都仔细感知体内“信标”的反应,感知外部场域是否有任何微妙变化,感知是否有任何类似孟颜夕那种意识连接的微弱悸动传来。

      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黑暗,规律的脉动,以及自身“信标”那不稳定的、作为叛徒与可能信使的、低频震颤。

      但他没有停止。

      孟颜夕的声音已经消失,那缕数字的余温似乎也已冷却。但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新的、微弱的热源,在这绝对零度的囚笼里,燃烧着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意志,持续发送着那无人接收、或已被敌人监听的、绝望的坐标。

      余温或许会散尽,烙印或许会被覆盖。但只要还未被彻底格式化,挣扎,就仍是存在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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