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朝玉关·叒月明[重生]》九九喝酒酒合九

16、三日三帖问三杰

　　第三日，肃玉朝手中，还余最后一贴。
　　送予那位纵横江湖、逍遥不羁的“游侠之王”——谢十三。
　　与前两日不同，这一日，肃玉朝出门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与瑰紫。
　　东西两市华灯初上，酒楼茶肆人声鼎沸，勾栏瓦舍丝竹管弦之声渐起，整座帝都开始展现出它夜间的活力与繁华。
　　那位游侠之王逍遥自在，行踪飘忽。自不能像递拜帖予尉迟雄和林墨轩那样，送至某处固定的宅邸。
　　谢十三此人，如闲云野鹤，最厌烦拘束。
　　他的“府邸”，或许在酒肆的雅座，或许在赌坊的暗间，也或许，就在这长安城连绵起伏的屋顶之上。
　　肃玉朝信步来到西市，想着：
　　这里是胡商聚集之地，建筑风格混杂，高低错落，屋顶形式多样，平顶、坡顶、攒尖顶鳞次栉比，总有一款适合他吧。
　　夜幕初垂，醉仙楼内正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之时。
　　肃玉朝立于对面一座较低商铺的屋顶，目光锁定了醉仙楼三楼，临窗一处。
　　—— 找到了。
　　那里，坐着一位穿着宝蓝色劲装的男子。那人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腰间挂着一个朱红色酒葫芦。正翘着二郎腿，独自享用着一桌丰盛菜肴，肉是要大块吃的，酒是要论坛饮的，神态慵懒而惬意，可不正是谢十三么。
　　肃玉朝并指如剑，对着那扇敞开的窗户，轻轻一划。
　　一道凝练至极、却无声无息的指风，穿过喧嚣的空气，精准地绕过窗棂，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谢十三面前的酒杯旁。
　　“笃”的一声微响，将那封带着剑形云纹的拜帖钉在了桌面上。
　　杯里酒液纹丝不晃，未漾起一丝涟漪。
　　正夹起一块酱肉，准备送入口中的谢十三，动作猛地一顿。他有些错愕地低下头，看向那突然被送至眼前，还在微微颤动的拜帖，又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向窗外，立刻捕捉到了对面那道身影。
　　这番无声地交锋没有惊动任何人，连邻座的食客也未曾察觉丝毫。
　　谢十三放下筷子，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感兴趣的笑容。他伸手拔下那封“飞”来的拜帖，指尖触碰到那剑形云纹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拆开帖子，看到上面那洒脱不羁的字迹：
　　“十三兄逍遥自在，剑试四海，某心慕已久。长安月色正好，可否赏脸，于这万家灯火之上，共谱华章一曲？”
　　“共谱华章一曲？”谢十三低声念出这句话，随即忍不住嗤笑出声，摇了摇头，眼中却燃起了兴奋的光芒，“好个肃玉朝！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
　　肃玉朝连续两日，接连送拜帖于尉迟雄、林墨轩之事，早已传开了。坊间已经开了盘，赌他接下来还会拜会谁。
　　没成想，今日这封拜帖，竟是送到他这来了。
　　谢十三本就是率性而为之人，最欣赏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对方不仅精准地找到了他，还用这种近乎“挑衅”，却又带着那么点风雅的方式送来拜帖，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即猛地站起身，将一块碎银子拍在桌上，对着窗外那道身影，朗声长笑，声音清越，竟压过了楼内的喧嚣：
　　“哈哈哈——帖子收到了，你这‘华章’想怎么谱？老子陪你！”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纵，竟如一只敏捷的狸猫，直接从三楼窗口翻跃而出，足尖在窗沿上轻轻一点，身法展开，已然轻盈地落在了醉仙楼那高高翘起的飞檐之上。
　　宝蓝色的身影，在初升的月光里，在璀璨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不羁醒目。
　　这一下，顿时引起了醉仙楼内外一片惊呼！无数食客和街上的行人纷纷抬头，指着屋顶上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议论纷纷。
　　“是谢十三诶！”
　　“游侠之王谢十三！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快看，对面屋顶上还有一个人！”
　　肃玉朝见谢十三如此爽快，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
　　素白衣衫一闪，如同毫无重量般飘然而起，几个起落间，便已稳稳站在了与醉仙楼相邻的一间屋顶之上，与谢十三遥遥相对。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繁华的街道。
　　下方是川流不息的人潮与车马，上方是渐渐清晰起来的星子，并着一轮皎洁明月。
　　万家灯火如同地上星河，将这片屋顶区域映照得亮如白昼。
　　“肃玉朝！”谢十三站在飞檐尖端，夜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随手抛向对面，“先请你喝上一口，算是见面有礼了。”
　　酒葫芦划破夜空，扬起一阵清冽的酒香和凌厉的劲风。
　　肃玉朝挑眉轻笑，伸手凌空一引。
　　那来势汹汹的酒葫芦，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了，轻巧地落入他掌中。
　　他也没有客气，仰头灌了一口，赞道：“十年‘洗剑春’，好！”
　　说罢，便将那酒葫芦抛回。
　　“识货！”谢十三哈哈大笑，接住他那朱红色的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眼神锐利起来，带着跃跃欲试的战意，“礼也见了，酒也喝了，咱该办正事了！”
　　“锵啷——”
　　一声清越的剑鸣，谢十三手中已然多了一柄细长的软剑，剑身如灵蛇，在月光之下轻轻颤动，反射着流动的寒光。
　　“请。”肃玉朝依旧空着手，右手虚引，姿态从容。
　　“看招！”谢十三长笑一声，身形骤然发动。
　　人如夜中鬼魅，足尖在滑溜的屋瓦上疾点，如履平地，软剑抖出漫天剑影，疾风骤雨般，向着肃玉朝笼罩而去。
　　剑法刁钻诡异，时而毒蛇吐信，直取要害；时而柳絮飘飞，难以捉摸。
　　起手就是他纵横江湖多年的绝技——“浮光掠影剑”！
　　肃玉朝眼神微亮，身形晃动，在密集的剑影中穿梭。
　　他依旧以指代剑，指尖无形的剑气勃发，或点、或挑、或引、或格，将那些诡异莫测的剑招一一化解。他之动作，看起来要比谢十三慢上许多，却总能后发先至，精准地截断对方的攻势。
　　“叮叮叮叮——”
　　剑气与剑锋交击的声音，如同骤雨打芭蕉，清脆而密集地在夜空中响起。
　　两人在高低起伏、滑溜异常的屋顶上追逐腾挪，身影快成两道模糊的流光。
　　素衫与蓝影在月光与灯火下交错，剑光闪烁，映照着下方无数仰起的、充满惊愕与兴奋的脸庞。
　　“我的天！他们在飞吗？”
　　“好快的剑！根本看不清！”
　　“那是肃玉朝吧！就是请战尉迟将军和林先生的那位！”
　　“他竟然空手对谢十三的软剑？！”
　　“靠！”一人原本正仰头观战，突然惊叫一声，然后哈哈大笑，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中，叫到：“老子压的就是谢十三！”
　　继而收获了一众惊叹羡慕的目光。
　　惊呼声、议论声、喝彩声从下方传来，如同为这场惊世骇俗的屋顶之战配上了最激昂的和声。
　　谢十三越打越是兴奋，但也越打越是心惊。他只感觉自己的剑，仿佛是陷入了无形的蛛网，每一招都被对方提前预判、轻易化解。这肃玉朝的身法和指剑，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剑式再变，身形如同融入风中，软剑变得愈发飘忽，剑光忽左忽右，真假难辨，正是其另一绝式——“百幻千影”！
　　肃玉朝见状，不慌不忙，也随之变化，不再拘泥于具体的招式，而是循着某种自然的韵律，或如清风拂过，或如明月洒照，总能在万千幻影中，精准地找到那唯一的真实剑锋。
　　两人从醉仙楼的屋脊，追逐到相邻的绸缎庄，又从绸缎庄跃至当铺那平坦的屋顶，身影在长安西市的上空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轨迹。瓦片在他们的踩踏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但两人对力量的掌控都精妙到了毫巅，那些脆弱瓦片被两人踩踏而过，竟是分毫未损。
　　这场追逐与比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最终，两人几乎同时落在了西市的最高点——一座钟楼的尖顶之上。
　　这里空间狭小，夜风呼啸。
　　谢十三微微喘息着，眼中闪烁着畅快淋漓的光芒。他看着对面气息依旧平稳、甚至连发丝都未凌乱的人，忽然收剑归鞘，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他走到肃玉朝身边，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琉璃瓦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来来，坐！打累了，歇会儿，喝酒！”
　　肃玉朝早就站累了，从善如流，在他身旁坐下。
　　谢十三解下酒葫芦，递给肃玉朝，自己则看着下方灯火璀璨、如同星河倒悬的长安夜景，感慨道：“老子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打得这么痛快，又他娘的这么憋屈。你小子，厉害呀。”
　　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肃玉朝：“你这朋友，我谢十三交了！以后在这长安城，不，在这整个天下，有什么事，你尽管招呼！”
　　“多谢。”肃玉朝欣慰地拍拍谢十三的后背，饮了一口酒，感受着流过喉间的辛辣火热。
　　心说：你已经帮大忙了。
　　谢十三被他谢的莫名其妙，但也没多纠结。
　　肃玉朝看着身旁这位性情真挚的游侠之王，脸上露出了笑意：“十三兄豪气干云，肃某佩服。能与十三兄结交，亦是幸事。”
　　两人就这么在这长安之巅，就着月光与万家灯火，共饮一壶酒，畅谈江湖趣事，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较量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当肃玉朝与谢十三并肩从钟楼跃下，消失在夜色中时，这场惊动了小半个长安城的“屋顶之战”，也如同一个传奇般的故事，迅速在民间和江湖中流传开来。
　　肃玉朝三日连发三帖，问道于长安三位最顶尖的俊杰，并皆以令人信服的方式“战而胜之”。
　　三封拜帖，就如投入平静湖面的三颗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扩散、交汇，最终形成了巨大的浪潮。
　　其名其势，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整个长安的上层圈子与市井江湖。他从籍籍无名，一跃成为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热度最高、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无数人都在猜测他的来历，他的目的，以及猜测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