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玫瑰赠宇宙》叶南昕

2、Chapter 2

　　柏一回到家，母亲正坐在露台案几边泡茶，正山堂的金骏眉，搭着钧瓷茶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悠然。
　　“今天怎么样？”柏母边问边递给柏一一杯茶。
　　柏一接过，闻了闻茶香继而又放下，左手拇指轻抚着食指的戒指：“挺好的一女孩，谈吐很有教养，讲话也有逻辑，可以当朋友相处一下。”是的，仅限于朋友，普通朋友。
　　柏母看了眼儿子手上的戒指，复又说道：“崽崽，你们这个年龄还单身的年轻人，都是有故事的。所以，你也别有压力，就当交个新朋友，聚个会聊会儿天。”
　　“好的，顾老师。没有压力的，放心吧。”柏一左手撑着下巴微笑着摇摇头，右手从果盘里捻起一颗葡萄，“我既不恐婚，也不丁克，真的只是没有遇见喜欢的。”
　　“鞋要合脚，人要合拍；频率相同，怡然自得。”柏母说着将杯里重新注满茶水，“我的崽崽要的是喜欢，是真爱，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适合’。”
　　“好啦，妈，又调侃我。不早了，少喝点茶啊，不然晚上睡不着。我去洗漱。”说完，柏一便站起来离开了露台。
　　柏母看着刚刚递给柏一的那杯红茶，轻轻叹了口气，继而端起茶杯，将凉透的茶缓缓淋在茶宠上。
　　浴室里，柏一想着傍晚与苏阳的见面。对方看似热情，实则骨子里依然保持着疏离，而且好像，苏阳并不喜欢与人有太亲密的接触。回想起在餐厅就餐时，苏阳总是不着痕迹的与陌生人的距离保持在二十厘米以上，尤其是男性，距离会更远。
　　想到这，柏一轻笑一声叹了口气，是啊，这年头，谁还没点故事啊。就像自己手上的戒指，之前还能戴在中指上，这段时间瘦了点，只能戴在食指上了。镜子前，柏一缓缓摘下戒指印下一吻：“六年了，星月。”
　　另一边，苏阳正在跟母亲打电话，“是呢，到家了，刚到家。”
　　“见过了，也吃了饭，挺帅的。”苏阳边说边卸下手表放在门口的收纳盒里，然后转身向浴室走去，“但是妈妈，人家是博士哎，我只是本科毕业哦。”
　　“这不叫妄自菲薄，这叫有自知之明。”苏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嗯，眼妆有一点点花，但还不算太丑，“哎呀，我知道外公外婆辈关系好，但是这都多少年没来往了，也就是舅舅现在跟人家父母有了交集。”
　　“我说这话没有什么意思，”苏阳边说边打开卸妆油，“好好好，我知道了，要是人家再约我，我肯定去见啦。”
　　“没有敷衍哦，我答的很认真的。”对着镜子，苏阳将卸妆油涂在脸上，轻轻打着圈，“明天？我明天有课呀妈妈。对呀，所以我现在洗漱嘛，然后备课哦。”
　　“好，我知道啦，考公务员，考编制，今年冬天我就报名哦。”说完，苏阳打开水龙头，将脸上的妆洗掉，继而又拿出洁面膏，“我没有敷衍啊妈妈，每次你都这么说，我就是想让你放心啊。”
　　“对啊，我在洗漱呀，嗯呢，早点睡啊。”挂了电话，苏阳长舒一口气，每次与父母的通话都像是一场无声的拉扯。随着时间的流逝，苏阳步入社会将近五年，工作原因苏阳几乎走遍了全国所有的省份。古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频繁的出差拓宽了苏阳的眼界，增长了苏阳的见识，思想上也与父母越走越远，但是父母一把年纪，其固有的思维已成定式，很难改变，这就导致了苏阳在与父母交谈的时候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哄着来，这样家庭关系还能和谐一些，父母也不用太过操心。但是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现在的苏阳，越来越不敢与父母敞开心扉彻谈理想了。说是思想不契合也罢，说是懒得相争口舌之利也罢，总之，二十七岁的苏阳，越来越将真实的自己隐藏，活的看似通透却又及其敷衍，拧巴至极。
　　时间就这样到了周六，苏阳是被Diana拉来酒吧的，美名其曰半个月没见甚是想念姐姐。Diana是这家酒吧的兼职DJ，自称实力派混音DJ，励志要在专业度上与那些花瓶DJ加以区分，毕竟他这张脸确实美丽得过分。
　　此刻Diana正在台上玩着打碟机，场子的气氛在他的带动下火爆异常，苏阳跟新月窝在卡座里，一边轻轻晃着酒杯一边听新月讲述店里的趣事：“前阵子店里来了个男的带着小三，那三儿是真漂亮啊，哭着闹着非让男的在身上纹个她的名字。”
　　苏阳懒懒得回应着，“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小三么，万一正常情侣呢？”
　　“那男的一直给我使眼色么，”就这样，新月说着还学着对方挤眉弄眼，“那眼睛都快抽抽了，我要再不明白那不智障了么。”
　　“那你怎么处理的？”苏阳适时的表露出一丝好奇。
　　“那男的悄悄跟我说纹个肉色的，我跟他说那我针扎得浅一点，尽量让别人看不出来。”
　　“就这那女孩儿能同意？”
　　“不同意么，女的又哭喊了一阵子，最后我跟她说，这肉色的纹身基本洗不掉，可以陪着男士一辈子，这才勉强同意的。”新月望着舞池里的俊男靓女们开始做总结“所以姐妹，这世上男男女女形形色色，都是披着狼外婆的红斗篷演绎深爱自己的戏码，感情么，就这么回事儿。”
　　听到这，苏阳不禁低头浅笑，“对，姐妹说的在理儿。”说完拿起酒与新月碰了个杯。
　　就在这时，酒吧里熟悉的MC来到卡座弯腰对苏阳说：“姐姐，Diana喊你过去一趟。”
　　苏阳抬眼望去，Diana正一手扶着耳机一手调着打碟机的旋钮，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似是感受到了苏阳和新月的视线，少年望着卡座这边小幅度的勾了下舌尖，继而来了个大大地微笑，眼睛亮晶晶的，好看的下巴也绷出了漂亮的弧线，面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引得舞池前方的男男女女们一片惊呼。
　　对MC表示了感谢之后，苏阳放下酒杯走向DJ台，然后在Diana眼神示意下上了DJ台，“姐姐你替我会儿呗，我出去接个朋友，她第一次来这边，我怕她不敢进来。”
　　“后面的歌排好了？”苏阳看着Rekordbox的界面说道，“替你半个小时？”
　　“好嘞，谢谢姐姐”，说着Diana还给苏阳抛了个飞吻，然后合着歌曲的节奏望着台下，“Ladies And Gentlemen，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美女DJ，苏苏！”
　　苏阳边伸出左手带动着舞池的气氛，边例行关注着台下的动态，方便及时调整混音，柏一就是这时候走进苏阳视线的。其实一开始苏阳也不确定那就是柏一，毕竟距离上次吃饭已经过去小二十天，而且苏阳还有点轻微近视，趁着场子里一束追光打到柏一身上，苏阳眯着眼睛认出了他。
　　依旧是笔挺的正装，看着跟周围的场景格格不入，巧合的是，柏一一行人正好坐在苏阳她们的卡座旁边，“嗯，一群精英商务男”，苏阳低头看着调音台默默吐槽着。苏阳再次抬头就看到Diana带着一位瘦高女生进来，距离太远苏阳看不清女生的脸，但是随着女生的行走，微卷的长发在腰间轻轻晃动，摇曳着些许风情。
　　此时Diana正带着尹茵走向新月那边的卡座，今天周六，店里人有点多，快到新月那的时候几位男士挡住了路，Diana也没看是谁，直接伸出食指在对方右侧腰窝轻轻戳了一下，对方因此身子一抖，正好往前让了半步，借着这个空隙Diana牵着尹茵来到了新月面前，还好心情的看着刚刚的男士报以一个微笑，对方看着Diana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快速将神情掩饰在金丝眼镜下，转头与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Diana没有留意对方的神色，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毕竟夜店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男生女生。他现在一门心思的想将尹茵交给新月，这姐们儿刚刚在外头一看见自己就“哇”的哭了，抱着自己眼泪哗哗的流，Diana手忙脚乱的给尹茵擦了半天，好不容易给劝住了，这才拉着人往店里走。
　　“新月姐，这是我发小，尹茵。” Diana说着便把尹茵往沙发上按，“姐姐你先帮我看着她哈，我先把苏苏姐换下来，再有一小时我就下班了，等我啊等我。”
　　新月看着尹茵，缓缓将左手撑在下巴上，右手轻轻扣着桌面“哟，妹妹有点眼熟啊。”尹茵这时也看着新月，面上有些许尴尬，小声说了句“新月姐，”算是打过招呼。
　　Diana敏锐地捕捉到了新月言语间的戏谑，“新月姐见过我发小？”
　　“嗯哼，之前来过我店里说要纹身来着。”
　　Diana听了立马瞪着尹茵，“纹身？！你还纹身？！纹哪了我看看！舞不跳了？不上台了？摆烂了？躺平了？啊？！真是疯了啊疯了！！”
　　看着炸毛的Diana，新月淡定开口，“没纹，当时我给劝回去了。至于她有没有去别家店，这我就不清楚了。”
　　尹茵看着新月与Diana，抿了抿嘴，声音闷闷的：“没，没有纹，从新月姐店出来我没有去其他家店。”
　　Diana一脸的怀疑，“是？”
　　尹茵手指紧紧握着包包带子，结结巴巴地说着“新月姐的店铺在网上评分最高，其他家的我不放心。而且我之前听你说过新月姐，就更不可能去其他家店了。”
　　“嗯嗯，乖~，放弃的好，咱不纹啊，咱以后都不纹啊。” Diana开心了，拍了拍尹茵的头语调轻快。开玩笑，我们尹茵以后可是要当舞团首席的人，怎么能因为家里的一点点破事就去纹身。
　　Diana心情转好，尹茵胆子也大了一点，“其实跳舞也可以纹身啊，上台的时候遮住就好了。”
　　眼看Diana又要炸毛，新月赶紧打起了圆场，“好了，快去把苏苏替下来，刚刚她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了。”说完拿起酒杯敬了一下DJ台。
　　Diana随着新月的动作望过去，正好与苏阳眼神对上，看着对方的微笑Diana打了一个寒颤，边快速说着“小尹你乖乖啊，等我一会儿下班”边转身往台上走去，慌忙中对于身后那道透过金丝眼镜的视线是分毫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