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那年没说分手》粟民

1、错过是人生常态

　　通港大道上，黑色保姆车如离弦之箭撕破夜幕。
　　车窗外的路灯高频闪过，映出季霏明暗交错的侧脸，他手指紧紧握着手机，频繁地看着手表，眼神流露的神色，泄露出顶流明星绝不该有的仓惶——像身后有恶鬼索命。
　　“还有多久？”他嗓音发紧。
　　“还有半小时，您放心，来得及。”助理小张忙着开车，偷瞄了一眼导航，心里算了算登机时间。
　　经纪人杜桐坐在一旁，忍不住抱怨道：“虽然你早有休假的计划，但凌晨买机票，8点就飞也太仓促了吧！说走就走，这可真不像你啊。”
　　季霏眼前闪过那晚的一幕幕——灼热的气息、窒息的拥抱、凌乱的床单，灭顶的癫狂裹挟着十年前的酸楚，令他呼吸一窒。
　　那人回来了。
　　在他决定放弃的，第十年。
　　若是第三年，他会质问；第五年，尚能寒暄；第八年，只剩叹息。可偏偏是现在，在那样一个痴狂的夜晚，崩碎了他的决定。
　　直到飞机引擎轰鸣着离地，季霏紧绷的肩背才真正松垮下来。机身爬升的失重感里，那个混乱的夜晚、这座有余城的城市，都在舷窗外的云层里慢慢缩小......
　　可脑海不受控地浮现碎片 —— 余城发红的眼、攥紧他手腕的力度，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那夜的一切，无处可逃。
　　季霏与余城的重逢，既突然，又荒谬。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杀青宴。
　　宴席办在槟城有名的盛洲酒店，人很多，以季霏的咖位，一般都会安排在主人位边上。可季霏进门就看见主人位上坐着的陈青，腆着那个浑圆肚子，五官被富态的肉挤在一张大盘脸上，常年眯成两条友善的细缝，此刻如两道毒蛇信子般舔在他身上。他皮肤上顿时卷起一片鸡皮疙瘩，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他几乎是立刻移开视线，遥遥避开，找了个角落坐下。
　　四年前惨痛的教训犹历历在目，自那以后，他在外宴饮极为谨慎，滴酒不沾，非当面新开的密封饮品一律不喝。
　　好在后续的宴席里没再感受到陈青注视的目光，反而对着边上模样清秀的男生嘘寒问暖，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带着他和导演制片敬酒，季霏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甚至有了几分冷眼旁观的闲心。
　　那男孩的肢体语言充满了矛盾，飘忽的视线、紧抿的嘴角和僵硬的身躯无不说明男孩的拒绝，可敬酒的姿态和眼中的希冀又赤裸裸地揭示了他的野望。季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哪怕早已见过千百次，还是难以接受。
　　"嗡""嗡"，手机震动了两下，拉回他的思绪。
　　【霏霏，闻老师半个月以后回国，你那时候有空吗？】是前辈沈翊发来的信息。
　　【那时候都有空，麻烦翊哥帮我引荐。】季霏连忙翻了翻行程表，回复道。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只是......你真的考虑清楚要转行了吗？】
　　沈翊的信息回得很快，紧接着又追来一条，【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演员，转行太可惜了。】
　　【先和闻老师聊聊吧。翊哥，你知道我的，真的……不太习惯这个名利场。】
　　季霏穿过屏幕，恍见那人将外套披在自己肩上，轻抚自己头顶，撑着自己走过一个又一个日夜。
　　可，十年了，灯塔若不亮，守塔人难道要永远守在暗夜之中吗？
　　忽然，高脚杯在灯光投映下的亮斑闪进季霏眼眸，他眉心一跳，眼睛微微眯起。
　　"季老师？季老师？你还好吗？"一个清爽又带着怯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那个一直被陈青关照的男孩。
　　酒过三巡，场面早已混乱，原先坐在他旁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没事。"他对男孩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也许是这个微笑鼓励了他，男孩怯生生举起自己的酒杯，"季、季老师，我是你的粉丝，很喜欢你演的戏，我敬你一杯。"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最近在吃药，不能喝酒。可以以饮料代酒吗？"说着，季霏伸手去拿饮料。
　　"我来，我来"男孩表现得异常热情，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俯身从桌中间拿了听饮料打开，弯腰贴近季霏欲将饮料倒进季霏的杯子。
　　一阵浓郁的、有些不自然的香气袭来，季霏下意识微微后仰避开。很快男孩倒好饮料，季霏端过和男孩喝了一杯。
　　主桌越喝人越多，季霏感觉空气变得浑浊窒闷，头也越来越沉，他将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撑着头，半合着眼，试图撑住自己；可晕眩不减，甚至越来越强烈，他想起身，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费力。
　　陈青看见季霏已经开始迷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对旁边某人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人就来到季霏身边，语气“关切”地说："季老师，季老师？你累了，我先扶你去休息吧。"说着半搂半抱的将季霏带走了。
　　季霏迷迷糊糊之间被拖抱着上了电梯，浑身酸软无力，他隐隐察觉不对，脑子却混沌没有办法思考。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拖扶到一条长走廊上，红色晃满整个眼眶。求生的本能让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短暂的剧痛换回了一丝清明的神智。
　　不能，绝不能重蹈覆辙！
　　跑，必须跑！
　　季霏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搀扶他的男人，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向前冲去。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身体内部像有一把火在烧，让他口干舌燥，视线模糊。
　　虽然用了全力，在旁人眼中却只移动了一点点。那男人很快赶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跑？还往哪里跑？"
　　季霏拼命挣扎，力量却完全比不过一个清醒的男人，很快被拖到房间门口。
　　不，不！季霏看到房门剧烈挣扎，心理恐惧升到极点，"放开我！"他嘶哑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那男人掏房卡时一个不察被挣脱，反手朝季霏抓去却抓了个空。"妈的！"，那人恼了，反身看季霏踉跄前行，心中升起暴力的火苗，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反而像猫捉耗子般戏谑的看着季霏逃跑，直到暴力的火苗烧到心口，他才几个跨步上前，站到季霏身后，用力一拽将季霏拽到正面相对，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季霏脑袋上。
　　季霏感觉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止，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脑子一片空白。"妈的，再给我找事"，那人呸了一口，拽着季霏脚踝就往房间拖。
　　他觑眼看向抱着他的人，眼前虚影交叠，看似醒着，脑中早已混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以为在劫难逃时，一声闷响传来，抓着他脚踝的力量骤然消失。紧接着，他落入了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钻入鼻腔。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看清来人的模样，眼前却只有重重虚影交叠。看似醒着，大脑却早已停止了工作，彻底被药物和疲惫掌控。
　　余城抱起季霏，只觉怀中抱着一块滚烫的热炭，高温将季霏烧的两脸通红，水光潋滟、失焦的眸子，以及那无意识微微开启、染着艳色的唇，无一不在挑战着他濒临崩溃的自制力。
　　余城小心翼翼将脸贴上季霏额头，那灼人的温度烫的心中满满都是心疼，"喊医生过来，要快！"。他抱着季霏朝自己的总统套房走去，路过那人时狠狠踹了一脚，声带狠戾，"把人控制住，调查清楚，等我处理。"。
　　套房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当余城将季霏放在床上时，季霏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血气和躁动，走进浴室拧了一块温毛巾，他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季霏的四肢，试图为他物理降温。
　　温水拂过的地方带走灼热，留下一抹凉爽，季霏舒服的哼哼两声，又马上被体内升腾更大的燥热折磨的发出不耐的喘息。
　　余城解开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毛巾拭过他曲线优美的脖颈和锁骨，纤细嫩白的锁骨染上绯红。
　　季霏感受到凉意，本能将头靠近舒适源，脸颊蹭着余城的手背。
　　余城感受着手背的滑嫩，强行按压下去的躁动又升腾起来。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呼吸骤然粗重。
　　此刻他才敢仔细地、贪婪地看着这张在脑海中刻画了千万遍的脸。和记忆中的比起来已大有不同。这种不同并不是说容貌长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人群中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是季霏，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朝气，脸长开了，周身沉淀着成熟男人的气质——骨相清俊，眉骨与下颌线勾勒得利落又柔和，像匠人用羊脂玉细细打磨出的轮廓。鼻梁挺直如削，鼻尖却微微圆钝，添了点不设防的温润。一双淡漠的眼此刻水波荡漾，皆是无尽风情，往常淡色的唇此刻娇嫩欲滴，唇珠鲜明，引人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