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那年没说分手》粟民

3、花香少年

　　【我擦，你怎么突然跑C城乡下去了？你不在，王昊那家伙可嚣张了！】
　　【无聊。去陪我外婆。】
　　余城坐在轿车后座，漫不经心地回复好友东子的信息。在车子驶入大门的瞬间，一缕香风穿过半敞的车窗，钻入余城鼻尖，很轻，很淡，带着水汽的清润。这味道太特别了，一丝丝甜，一丝丝凉，还有一丝丝润。
　　余城转头看向窗外，一个穿着白T恤运动裤的男生朝着他的反方向骑车远去，匆忙间他只瞥见那男生的半张侧脸。再看，却只看到一个鼓着风的背影。余城循着那方向用力吸了吸，那缕香气早已随着那男孩一起消失了。
　　余城一进屋便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婆的热情和温暖，赶走了他对那抹香气的遗憾。他将脸贴在外婆的肩，轻轻蹭了蹭，“外婆，我好想你啊！爷爷给我放了几年假，让我好好陪着您，监督您养好身子。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这熨帖的话烫得余城外婆心里暖烘烘的，她摸着那张可爱的小脸，慈爱的说：“我们城城真是好孩子，外婆都听你的。待在外婆这你就好好玩。我给你爷爷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课都给取消了，看他把我好好的一个大孙子养得都没小孩样了。”
　　说到这，她就红了眼眶，指尖发颤地将余城揽进怀里，“这些年可苦了你了，要不是你妈没得早......”
　　余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抬手轻轻环住外婆的肩，掌心带着沉稳的力度，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安抚。他没说多余的话，只将声音放得格外温和：“外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没说两句，外婆便有些累了。余城让外婆去休息，自己跟着佣人梅姐上楼。
　　刚进房便看见书桌上插着一瓶栀子花，团团簇簇挤在窄小的瓶口上，好不热闹。
　　“这是？”
　　“这是我邻居桂兰家种的栀子花，她养花的手艺好，太太怜她带着个孙子不容易，时常让他们送些花来。这是她的孙子刚刚送来的，刚下枝头新鲜着呢。少爷要是不喜欢我就拿出去。 ”
　　“留着吧 。”余城淡淡的说，手指夹出一朵，在指尖把玩。尔后，他仰躺在床上，将那朵栀子花坠在鼻尖。浓郁的花香带着甜腻冲入鼻腔，余城咳了一声，不满地将花朵拿开。“那家伙身上哪有这么浓烈，果然很不一样。”
　　这是余城第一次见到季霏。
　　第二次是在教室。
　　周一。
　　季霏将一摞书放在余城课桌上，“同学，你的新书，”季霏喘着粗气，“所有科目都齐了，你对一下。”
　　余城抬眸，“余城，栀子花少年。”
　　“啊？”季霏眼中透着茫然。
　　“我的名字，余城。”余城伸出右手，用很正式的声音说道。
　　“哦，哦，”季霏大大咧咧地伸手握住余城的手，上下晃了两下松开，“我叫季霏，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这是李老师让我帮你拿的，一共 14 本，我对过一遍了，你确认好我就回复李老师去了。”
　　余城扫了两眼教材，清冷地说：“没问题。”
　　季霏转身，转了转眼珠子，又转过身子，微微俯身，带着点不服气的小劲儿，“你说的栀子花少年是什么意思？”
　　“那天你送栀子花到我外婆家，我看见了，不过，”余城突然前倾，缩短了和季霏的距离，拽过他的手腕递到鼻尖，他深深嗅了一口，抬头微笑，“今天是茉莉少年。”
　　季霏猛地缩回手，背在身后，愤愤道：“我奶奶说君子惜花，才不是什么娘娘腔！”，扔下这句话转身跑走了。
　　余城愣了一下，低低笑了起来，"这个季霏真好玩。"
　　放学后，余城走出校门口才收到司机路上爆胎，要晚点到的消息。正想看看边上有什么去处，就看到一颗鬼鬼祟祟的脑袋藏在树后。他装作毫无察觉样子拐进一条小巷子，很快不见踪影。
　　季霏怕跟丢了，急匆匆的跟上，刚拐进小巷，就被余城堵个正着。只见他好整以暇的斜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季霏的心仿佛要跳出喉咙口，他慌忙放慢脚步，视线从余城身上快速扫走，装作路过的样子。
　　“为什么跟着我？”余城看季霏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语气却冷冷的。
　　“我，我哪里跟着你，”季霏眼神飘忽，到处看，好似很忙的样子。
　　“好，那我走了。”余城扭头走出巷子。
　　季霏立在原地没动，没多久，他狠狠踢飞了脚边的石头，转身追了过去。
　　“哎！你等等，”他跑到余城身旁，闷声问道：“你是纪奶奶的孙子吗？”
　　“是外孙，她是我妈妈的妈妈。”
　　“今天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季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纪奶奶是个慈祥的奶奶，对自己和奶奶也多有照顾，自己应该多多尽点心意才是。而且，余城也没有说自己是娘娘腔，是自己说的。季霏为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凶人感到窘迫。
　　“纪奶奶帮了我们那么多，你要是遇上事了，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他狠狠点了两下头，肩膀微微后挺，脸上满是笃定，那股子 “只要你开口，我就两肋插刀” 的架势，直白又热烈。
　　余城胸腔闷动，强压住嘴角，“现在就有。”
　　“啊？这么快？”季霏眼睛微微睁大，嘴角还维持着刚才说话的弧度，一副傻愣愣的样子。
　　“我不认识回家的路。”余城用那张自带疏离的高智脸说出幼稚又直白的话。
　　季霏这才发现他们从出校门开始就走反了。
　　季霏热情的向余城介绍着C城一切，哪家的早饭受大家欢迎，哪家的水果店缺斤少两，哪家的书店促销活动最多，连路过的狗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余城这才后知后觉季霏是个小话痨。
　　“到了。”季霏指了指纪奶奶的房子。
　　“谢谢你，季霏。”余城看向季霏，夕阳将他汗津津的脑门照的闪闪发光，他温和地说：“还有，我没有嘲笑你。我觉得香味很好，栀子花香很好，茉莉花香也很好。”
　　季霏瞳孔微微放大，眼神发亮，没想到余城会这么说，来回小幅度踱了两步，他心中沉甸甸的，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能记住上学的路吗？明天要我来带你吗？我们骑自行车，到学校飞快。”
　　得到余城的点头后，他露出白白的牙，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原地跳了一下，“那我回家了，我们明天早上见。”话没说完就挥着手跑走了，“再见！”
　　余城摇摇头，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