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予沉锚》337850

23、升温

　　那根在课桌下悄然勾连的小指，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最后残存的迷雾，也像一根坚韧的丝线，将于怀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彻底系在了柏然身边。从那天起，一种崭新的、带着暖光的秩序，悄然降临在于怀的世界里。
　　柏然的“豆浆投喂”依旧每日准时出现在于怀桌角，只是那杯壁上歪扭的笑脸涂鸦，渐渐变成了更具体的简笔画——有时是一个酷似于怀侧脸的小人坐在钢琴前，有时是两个火柴人并肩坐在星空下，线条笨拙，却充满了笨拙而真挚的心意。于怀不再只是默默收下，他会小心地将那些画了画的杯子洗干净，晾干，然后收进书桌抽屉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像珍藏某种易碎的宝物。
　　他们的互动，也从隐秘的试探，变成了半公开的、流淌在日常缝隙里的亲昵。
　　物理课上，当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柏然会飞快地在于怀摊开的笔记本空白处，画上一个咧嘴大笑的太阳，或者写一句“下课去小卖部？”。于怀看到，起初会耳根微热，假装不经意地用尺子压住，但下一次，他会在柏然推过来的草稿纸角落，用极其工整的字迹，回复一个简短的“好”。
　　午休时分，柏然枕在于怀手臂上睡觉成了固定节目。起初于怀还会身体僵硬，久了，竟也习惯了那份重量和温度。他甚至会在于怀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后，悄悄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用指尖，极轻极轻地，拂开柏然额前那些总是调皮垂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甜美的梦境。有时柏然并未睡着，在于怀指尖碰触到他时，他的睫毛会微微颤动，嘴角会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他从不睁眼，只是假装睡得更沉，享受着这份于怀主动给予的、来之不易的温柔。
　　最让他们心照不宣的，是那片课桌下的“秘密领地”。那里不再是偶尔碰触的试探区，而是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牵手”之地。不再是小指的勾连，而是整个手掌的贴合。起初只是指尖小心翼翼地相触，后来是掌心缓慢地、带着试探地覆盖，最终演变成十指自然而紧密地交扣。
　　柏然的手心总是温暖，甚至有些汗湿，带着少年人蓬勃的生命力。于怀的手则微凉，指节分明。当两只手在书本和垂落校服袖口的掩护下紧紧相握时，冰与火的碰撞，总能激起一阵令人心悸的战栗。他们表面上依旧在认真听课，记笔记，回答问题，于怀的笔记依旧工整，柏然的涂鸦依旧天马行空。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无人窥见的桌面之下，他们的脉搏正通过紧密交缠的指缝，以同一种狂热的节奏，共振着，诉说着只有彼此能懂的、无声而汹涌的爱语。
　　这种隐秘的亲密，像缓缓注入血管的蜜糖，让于怀原本苍白规整的日常，染上了浓稠而温暖的色泽。他开始习惯身边总有柏然的气息，习惯手臂上那份沉甸甸的依赖，习惯桌下那只有力而温暖的手。他甚至开始……主动索取。
　　一次数学小测，题目有些难，于怀凝神思考了许久。当他终于解出最后一道大题，轻轻舒了口气时，下意识地，在课桌下，用指尖轻轻挠了挠柏然的手心。
　　柏然正在和一道几何题较劲，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小动作弄得一愣，随即猛地转过头，看向于怀。于怀没有看他，依旧保持着看试卷的姿势，但柏然清晰地看到，他那白皙的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惊喜和宠溺的暖流瞬间击中了柏然。他强忍着想要立刻凑过去亲亲那可爱耳垂的冲动，只是用力地、紧紧地回握了一下于怀的手，指尖在于怀的指缝间撒娇般地蹭了蹭。
　　于怀没有躲闪，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无需言语，甜蜜已在无声的触碰间流淌。
　　这种变化并非无人察觉。前后座的同学偶尔会投来好奇或了然的目光，但少年人的世界总归是简单而善意的，大多只是心照不宣地笑笑，并未多加置喙。这反而给了他们一种奇异的、被默许的安全感。
　　周五的黄昏，天空是温柔的橘粉色。两人值日，打扫完空旷的教室，一起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教室染成一片暖金色，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金色的精灵。
　　柏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离开。他靠在窗台上，看着正在低头整理扫帚的于怀。暖光勾勒着于怀低垂的眉眼和纤长的睫毛，在他鼻梁一侧投下小小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美好。
　　“于怀。”柏然轻声叫他。
　　于怀抬起头，望向他，眼底映着窗外的霞光，清澈而温和。
　　柏然看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不是去拉手，而是极其自然地，帮于怀将一缕不知何时滑落额前的黑发，轻轻别到了耳后。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于怀耳后的皮肤，那片肌肤细腻而微凉。
　　于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柏然，任由他动作，脸颊慢慢染上了和天边晚霞一样的颜色。
　　那一刻，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没有影厅里未遂亲吻的惊心动魄，也没有课桌下牵手的心照不宣，只有一种日常的、细水长流的温柔，在夕阳的尘埃里静静弥漫。
　　“好了。”柏然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于怀皮肤微凉的触感，和他发丝柔软的质感。他笑了笑，声音很轻，“我们走吧。”
　　“嗯。”于怀低下头，轻声应道。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于怀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了。这份在阳光下悄然生长、在隐秘处紧紧交握的感情，已经如同呼吸一般，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带着柏然的温度，霸道而又温柔地，填满了他曾经空旷而冰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