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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棺中洞房·红衣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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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盖头隔绝了视线,流羽只觉一股阴冷的力量裹挟着他,身体轻飘飘地离地,朝着高台上那口敞开的红色空棺椁移动。嫁衣的冰冷透过衣物渗入骨髓,凤冠的重量压得他脖颈僵硬。他能感觉到契蚀的怒火与担忧通过链接传来,还有三杯、代三和极光紧绷的戒备。
但他没有反抗。相反,他刻意放松了精神抵抗,让那来自“血酒”和地宫规则的连接线更加清晰。他想看看,这“代嫁”的终点,到底是什么。
身体被平稳地放入棺中。棺内铺垫着暗红色的绸缎,触感滑腻,带着浓重的陈腐香气和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棺盖在他上方缓缓合拢,最后一丝惨绿烛光被隔绝。
黑暗。
绝对的、窒息的黑暗。
然而,就在棺盖完全闭合的刹那,流羽感觉身下一空!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仿佛棺椁底部是万丈深渊。
下坠持续了约莫三秒,然后他落在了一片柔软却又冰冷的“地面”上——似乎是床铺。
盖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流羽睁开眼睛。
他身处一间“婚房”。
房间不大,装饰得极其“喜庆”——到处都是红色。但所有红色都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暗沉,如同凝固的血液。烛光是惨绿色,将满屋红色映照得诡异莫名。
而他自己,正躺在一张挂着红色纱帐的雕花大床上,身上依旧穿着那套不合身的鲜红嫁衣,凤冠歪斜。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四肢沉重,一股无形的束缚力场将他牢牢禁锢在床上,只有头部和脖颈能勉强转动。
规则……洞房内的规则。
他迅速观察房间。除了床,还有一张梳妆台(铜镜模糊),一张圆桌(上面摆着合卺酒和几碟看不出原貌的点心),两把椅子。门窗紧闭,窗纸上映着外面摇曳的绿光鬼影。
【卧槽!直接传送进洞房了?】
【有没有闹洞房环节(危险发言)】
“流羽,能听见吗?”契蚀的声音在链接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能。我被困在‘洞房’,有禁锢力场。房间有梳妆台、桌子、合卺酒。暂时安全,但规则不明。”
“坚持住,我立刻进来。”
地宫大殿内,在流羽被送入棺椁后,那“喜婆”和“仆役”们似乎完成了任务,身影逐渐淡化,消失在阴影中。只留下高台上紧闭的棺椁,和两侧静立无声的无数“新人”。
“现在怎么办?”极光压低声音,短刃在指间翻转,“刨棺?”
“强行破坏可能会引发规则反噬,甚至危及流羽。”契蚀快速分析,“‘喜婆’说‘请新娘入棺待新郎’。关键在‘新郎’。谁是‘新郎’?如何进入洞房?”
“镇长大少爷。”三杯眯起眼,“地上婚书写的名字被涂掉了,但‘喜婆’说了是镇长大少爷。新郎应该……也需要符合某种条件才能进入洞房完成仪式。”
代三的赤红瞳孔扫过高台和那些“新人”:“或许,‘新郎’就在这些‘新人’里?或者,需要我们自己‘变成’新郎?”
“分析可行。规则强调‘代嫁’,流羽替代了‘林秀娘’。那么,也需要一个‘代新郎’来完成仪式。仪式可能是关键突破口,甚至可能是离开洞房或获取真相的机会。”
“我来。”契蚀的声音不容置疑,“我能最精准地模拟能量特征,尝试伪装成‘新郎’身份,骗过规则进入洞房。”
“可契蚀你……”三杯欲言又止。契蚀现在的形象虽然是仿生人,但并无明显性别特征,异相太过醒目。
“可以调整。”契蚀说着,周身数据流涌动,光影扭曲间,祂的外形发生细微变化——身上那件深色长衫泛起一层暗红光泽,更接近新郎喜服的制式。左眼的恒星光芒被强行压制到最低,右眼的黑洞则模拟出一种深不见底的“空洞”感。虽然依旧难掩非人特质,但在这种诡异环境下,反而可能被规则“误认”。
“我同你一起。”代三上前一步,“我数据化特性可以辅助潜入,必要时也能暴力破解。”
“我和三杯在外面策应,盯着这些‘新人’和棺材。”极光立刻道,“需要强攻信号就喊。”
契蚀点头,不再犹豫,与代三一起,走向高台。
靠近棺椁时,一股吸力传来。契蚀没有抵抗,代三则化作一道赤红的数据流,依附在契蚀身上。下一秒,两者身影没入棺椁表面荡漾起的涟漪中,消失不见。
洞房内。
流羽正试图用“视角”能力观察禁锢力场的“线”,忽然感觉房间内的空气一阵扭曲。
梳妆台前那面模糊的铜镜,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两道身影从镜中“走”了出来。
正是伪装后的契蚀,以及恢复人形、尾巴警惕竖起的代三。
“流羽!”契蚀快步走到床边,数据流从指尖涌出,开始分析床上的禁锢力场。
“小心,房间可能有其他规则。”流羽提醒。
代三已经赤红瞳孔扫视房间,重点看向桌上的合卺酒和紧闭的门窗。“暂时没触发。但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禁锢力场与房间本身、床、以及你身上的嫁衣形成联动。强行破坏可能导致房间规则反噬,或嫁衣收缩绞杀。关键可能在‘完成仪式’。”
“什么仪式?”
“大概率是……合卺交杯。”契蚀看向圆桌上那对白玉酒杯。
就在这时,房间内那对惨绿色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个冰冷、僵硬、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内响起,分不清来源:
“吉时已到……新郎……掀盖头……饮合卺……共赴……良宵……”
流羽身上的盖头明明已经被掀开,但此刻,那盖头竟又出现,覆盖在他头上。同时,他感觉禁锢稍微松动了一点——似乎允许他坐起来,但无法离开床的范围。
契蚀眼神一凝。规则要求“新郎”来掀盖头、喝交杯酒。
祂走向床边,伸出手——那手此刻也模拟出近似人类的肤质,轻轻捏住了盖头的一角。
在掀开盖头的瞬间,流羽抬头,与契蚀“对视”。两人目光交接,无需多言,默契已生。
“接下来,交杯酒。”契蚀转身走向圆桌。
桌上两只白玉酒杯,酒液依旧是暗红色,但比昨日喜宴的似乎更粘稠,散发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酒杯旁还有一把小巧的玉壶。
契蚀端起其中一杯,回到床边,递给流羽。另一杯,祂自己拿起。
按照礼仪,需要手臂相交共饮。
当两人的手臂交缠,酒杯递到唇边时,契蚀在链接中快速说:【酒有问题,别真喝。用你的数据模拟吞咽效果。】
【明白。】
两人同时做出仰头饮酒的动作。流羽只是让酒液沾湿嘴唇,绝大部分被一股细微的空间波动转移到嫁衣袖口的暗处(他提前用能力制造了微型空间褶皱)。契蚀则更彻底,酒液接触祂嘴唇的瞬间就被分解成无害数据流吸收分析。
酒液入“喉”的刹那,房间内惨绿烛火再次猛烈跳动!
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感响起:
“礼成……良缘缔结……七日欢好……自此始……”
随着话音,流羽感觉身上的禁锢力场瞬间消失,嫁衣的冰冷束缚感也减弱了许多。但同时,一股更强烈的、带着强制欢愉与扭曲认同感的诅咒力量,试图顺着那虚假的“饮酒”仪式侵入他和契蚀的灵魂!
数据锁链瞬间浮现,将灵魂层层包裹,隔绝了大部分诅咒侵蚀。但流羽还是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灵魂再次受到冲击,脸色更白了几分。
“流羽!”
“没事……快,趁现在找线索,或者找出口!”
代三早已在房间内快速移动检查。他猛地停在梳妆台前,手指划过铜镜边缘:“这里有暗格!”
地上组,危机四伏。
西街井边,那只惨白肿胀的手已经扒着井沿,半个湿漉漉、长发覆面、穿着破烂白衣的身影正挣扎着要爬出来!浓烈的尸臭和井水的腥气弥漫开来。
夜枭的预知持续报警:“不能让它完全出来!星歌!”
星歌早已将贝斯横在身前,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动琴弦。没有发出巨大的声响,而是极其精准、低沉的一道音波,如同无形的锥子,直刺那爬行身影的头部!
“嗡——!”
那身影动作一滞,发出嘶哑的嚎叫,扒住井沿的手松了一瞬。
“跑!”夜枭抓住星歌手腕,转身就朝最近的巷子冲去!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和更加愤怒的嘶嚎,但那东西似乎受限于井的范围,并未立刻追出。
另一边,东街。
那红衣哭泣的女子以诡异的姿势“爬行”追来,速度越来越快!青栀、石心、清淤三人已经退到一间废弃店铺的屋檐下。
“不能对视,不能询问……规则没说不能攻击!”青栀指尖翠绿飞刃已然激射而出,直取红衣女子四肢关节!
飞刃穿过红衣,却仿佛穿过空气,只在红衣上留下几道涟漪。红衣女子毫发无伤,只是哭泣声陡然变得凄厉尖啸,爬行速度暴增!
“物理攻击无效!”石心低吼,双拳砸向地面!地面隆起两道土墙,试图阻挡。
红衣女子竟直接“穿”过了土墙!她离最前面的清淤已不足五米!长发缝隙间那只充血的怨毒眼睛,死死盯住了清淤!
清淤深蓝色的瞳孔收缩,他没有慌乱,而是瞬间抬枪——不是对准红衣女子,而是对准了她身前的地面!
砰!
特制的、蕴含微弱净化能量的狙击子弹击穿青石板,激起一小片碎石和微光。红衣女子的动作似乎被那微光干扰,迟滞了0.1秒。
就在这0.1秒,清淤做出了一个让青栀和石心都惊愕的动作——他猛地闭上眼,同时,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珍藏的照片,挡在了自己脸前!
照片上,三个孩子的笑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温暖而鲜活。
那红衣女子扑到清淤面前,那只怨毒的眼睛,恰好对上了照片上小女孩(礼诗)灿烂无邪的笑容。
女子的动作,骤然僵住了。
凄厉的哭泣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茫然的呜咽。她那只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的笑脸,然后,缓缓地、一点点地,流下了两行暗红色的血泪。
她不再前进,也不再发出攻击性的尖啸,只是跪坐在清淤面前,对着那张照片,发出了更加悲恸、却仿佛失去了目标的哀泣。
【狙击手小哥这操作!神了!】
【用美好的回忆对抗纯粹的怨念?】
【那照片对他很重要吧……】
【红衣女好像被触动了什么?】
清淤依旧闭着眼,举着照片,额角有冷汗滑落。他知道自己在赌,赌这红衣女子的怨念核心,或许与“失去的美好”或“孩童”有关。
青栀和石心抓住机会,青栀低声快速念诵某种安抚自然的咒文,翠绿的光芒温和地笼罩向红衣女子,石心则再次构筑土牢,这次不是阻挡,而是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带有微弱镇压效果的空间,将女子暂时困在其中。
“快走!”青栀低喝。
三人迅速撤离,留下那红衣女子在土牢中,对着照片,兀自哀泣。
地下洞房。
代三撬开了梳妆台的暗格。里面没有珠宝,只有几样东西:一截干枯的、系着红绳的断指;一小缕用红绳绑着的、干枯发黑的头发;还有一本薄薄的、纸张脆黄的手札。
契蚀迅速拿起手札翻看。流羽也挣脱了床的束缚,但嫁衣还在身上,凑过来看。
手札是繁体字,字迹娟秀却透着绝望,是女子日记。
“……爹娘收了镇长的银子,逼我嫁给他那个早就病重垂死的大少爷冲喜……”
“……他们说,只要拜了堂,过了七日,大少爷病好了,我就是镇长家的少奶奶,享不尽的福……”
“……花轿抬进府,拜堂时我才知道,和我拜堂的,根本不是活人!是一具穿着喜服的棺材!他们是要我结冥婚!”
“……我不从,他们就把我关进地窖……七天……整整七天……他们每天给我灌药,让我昏沉,然后把我打扮好,和那棺材摆在一起,说这样‘圆房’……”
“……第七天晚上,我醒了……我听见他们在上面喝酒庆贺,说大少爷‘显灵了’,病好了……而我……我被活埋进了这口棺材,就在那死人的旁边……”
“……我恨!我恨镇长!恨爹娘!恨这镇上每一个见死不救、还来吃喜酒的人!”
“……我要他们所有人都还债!用他们的喜事!用他们的命!来还我的债!”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页被血污浸透,字迹狂乱。
“林秀娘……”流羽看着日记,明白了,“她才是真正的新娘。被用来结冥婚冲喜,最后被活埋殉葬。怨气不散,化为地宫,将整个镇子拉入她的规则复仇之中。‘七日欢’,不是喜庆,是她的头七,也是她对全镇人索命的倒计时。”
“那‘新郎’……”契蚀看向那截断指和头发。
“镇长大少爷,恐怕早就死了,或者……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流羽看向紧闭的房门,“‘礼成’了,接下来会怎样?”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房间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贪婪与急切:
“礼成……送入……洞房深处……永结同心……”
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池。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要将他们拖入“深处”!
“抓住!”契蚀的数据锁链瞬间缠住流羽和代三。代三也化作数据流试图对抗吸力。
但吸力太强,且带着规则性!
就在三人即将被拖入血池的瞬间——
洞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猛地炸开了!
一个气喘吁吁、身上带着尘土和擦伤、但眼神明亮的身影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点燃的、滋滋冒着电火花的……自制爆破装置?
“老大!契蚀!我来救场啦!!”极光的声音响彻房间,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但随时准备动手的三杯。
极光看也不看,直接将那冒火花的装置扔向了房间中央的血池!
“艺术就是爆炸——呃,不对,是‘科学破迷信’!走你!”
剧烈的爆炸混合着奇特的能量波动在洞房内炸开!血池的吸力猛地一滞,规则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趁现在!走门!”三杯的秩序场能力全力输出,干扰着房间的规则结构。
契蚀毫不犹豫,用锁链卷起流羽和代三,冲向敞开的房门!极光和三杯紧随其后!
五人狼狈地冲出了那间诡异的洞房,重新跌入地宫大殿的黑暗中。回头看去,那扇门后依旧是猩红的婚房景象,但正迅速被黑暗吞噬、闭合。
他们暂时逃出来了。
但流羽身上的嫁衣,依旧鲜红刺眼。而日记揭露的真相,以及“七日欢”的倒计时,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镇长、大少爷、全镇的宾客、林秀娘的复仇……这七日宴,他们这些“外来宾客”,该如何破局,又如何送出那份“合适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