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回响》神秘番薯

141、戏楼对质·三方齐聚

　　西街戏楼比想象中更破败。

　　飞檐坍塌，朱漆剥落，木质结构被大火烧得焦黑扭曲，只有主体框架还勉强矗立，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如同一个巨大的、畸形的骸骨。戏台本身却相对完好，只是蒙着厚厚的灰尘，悬挂的帷幕已然朽烂。戏台一角，那盏白灯笼依旧亮着幽幽绿光。

　　暗影萌芽全员在戏楼前汇合。流羽穿着嫁衣的身影格外显眼，但玉佩的暖意持续传来，抵消了部分不适与规则的恶意窥探。

　　“戏台有残留的能量场，很活跃。”星歌竖着猫耳，仔细聆听，“里面……有人在唱，不止一个声音。”

　　【弹幕：】
　　【第二场！听戏！】
　　【感觉是鸿门宴啊……】
　　【小辫子这次打算怎么听戏？】

　　极光确实已经在调整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真的来“捧场”的贵客，甚至还从怀里摸出一把不知何时藏的折扇，“唰”地打开，装模作样地扇了扇——尽管空气冰冷。

　　“诸位贵客，请入座。”那砂纸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自戏楼深处。

　　众人对视一眼，踏入戏楼。里面空间不小，同样摆放着许多蒙尘的桌椅。一些“宾客”已经就座，依旧是那副麻木僵硬的样子。前排几桌空着，似乎是留给他们的。

　　他们刚落座，戏台上的绿光骤然明亮。

　　帷幕无风自动，缓缓向两侧拉开。

　　台上，出现了三个身影。

　　左侧，是穿着斑驳戏服、油彩凄艳的柳含烟，他身段依旧优美，但眼神怨毒，手中拈着那方白帕，正幽幽唱着《鸳鸯冢》的段子，声调哀婉欲绝。

　　右侧，是一个穿着破烂红色嫁衣、长发披散、面容被长发遮掩大半的女子。她没有唱，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浓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恨与绝望，如同潮水般从她身上弥漫开来，正是林秀娘的怨魄！她微微低头，长发缝隙间，那只充血的、充满无尽恨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台下某个方向——镇长家族可能所在的“宾客”区域，但偶尔也会扫过流羽身上的嫁衣，闪过一丝复杂。

　　而戏台正中央，则是一个更加透明稀薄的、穿着新郎喜服的身影。他同样盖着红盖头，身形微微佝偻，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痛苦。他没有唱，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悲哀的祭品。

　　李继祖。

　　三方怨主，竟以这种方式，同时出现在戏台之上！

　　柳含烟的唱词愈发凄厉，句句泣血，控诉着负心薄幸、世俗压迫。他的目光时而凄楚地飘向中央的李继祖，时而怨毒地瞪向台下的虚空（仿佛镇长就在那里）。

　　林秀娘的怨气随着柳含烟的唱词起伏波动，她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发出细微的、如同无数人啜泣的声响。她的恨意，更多是对着整个“喜宴”、对整个镇子的无情。

　　而李继祖的虚影，在两位怨魂的夹缝中，显得愈发脆弱透明。他的盖头微微颤动，似乎想转向柳含烟，又想转向林秀娘，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那枚并蒂莲玉佩的微光，在他胸口位置若隐若现。

　　“啧啧，这出戏……比台上演的还精彩。”三杯低声评价

　　“他们在彼此怨恨，也在彼此牵制。”契蚀在链接中分析，“柳含烟的怨念指向李继祖的辜负和镇长的迫害；林秀娘的怨念指向整个加害体系；李继祖的魂魄则被困于两者之间，承受双方的怨气与规则的束缚。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充满痛苦的平衡。”

　　“打破平衡，可能会引发全面爆发，但也可能是破局的机会。”流羽回应，“关键在李继祖的命牌，以及……如何化解至少一方的核心怨念。”

　　就在这时，柳含烟一段唱毕，尾音袅袅消散。他停下，目光冷冷扫过台下，最终落在了流羽身上。

　　“贵客也穿了嫁衣……可听得懂这曲中哀肠？”柳含烟的声音带着讥诮。

　　流羽平静开口：“听懂了背叛、压迫与求不得。”

　　柳含烟眼神微动。林秀娘的怨魂也似乎“看”了过来。

　　“那你觉得，”柳含烟指向中央的李继祖，“他，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尖锐而危险。

　　没等流羽回答，林秀娘那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无尽痛楚与愤怒的呜咽。她周围的怨气猛地升腾，戏楼内的温度骤降！

　　“他……还有你们……”林秀娘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破碎，仿佛喉咙被烈火灼烧过，“都……该死……都要还……”

　　“秀娘……”李继祖虚影终于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音，充满痛苦与愧疚，“对不……”

　　“闭嘴！”林秀娘厉声打断，怨气如同黑色浪潮般拍向李继祖的虚影，“你的对不起……值什么？能让我活过来吗？能让我不遭受如此痛苦？！”

　　李继祖的虚影一阵剧烈晃动，几乎要溃散。他胸口玉佩的光芒急促闪烁，勉强维持住形态。

　　柳含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悲哀。他恨李继祖的懦弱和选择，但看到他如此痛苦，心中那点未熄的情愫又带来新的刺痛。

　　台下，极光眼珠一转，忽然用折扇一敲掌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台上台下都听到：“哎呀，要我说啊，这李少爷也是惨。心上人是戏子，家里逼着娶冥婚新娘冲喜，自己还是个病秧子（可能早死了），死了魂还被拘在这儿挨骂。惨，真惨。”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调侃，实则精准地戳中了三方各自的痛处和尴尬处境。

　　柳含烟脸色一沉。林秀娘怨气一滞。李继祖的虚影颤抖得更厉害。

　　【弹幕：】
　　【小辫子又开始了！】
　　【不过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是在挑火吧？绝对是吧！】

　　“你懂什么！”柳含烟怒道。

　　“我是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爱恨情仇，”极光摊手，一脸无辜，“我就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害柳老板的是镇长和他手下吧？逼死林姑娘的也是镇长和她爹娘，还有那些帮凶吧？李少爷充其量算个……呃，倒霉的棋子？你们仨在这儿互相折磨，真正的仇人说不定正躲在哪儿看笑话呢。”

　　他这话，看似粗糙，却隐隐指向了一个核心——内耗。

　　林秀娘的怨气略微偏移，似乎真的开始思考。她复仇的对象是整个“喜宴”的参与者，但最恨的，无疑是主导一切的镇长。

　　柳含烟也沉默了一下。他一直将大部分恨意倾注在负心郎身上，但镇长才是毁掉他一切的元凶。

　　李继祖的虚影抬起头，似乎“看”向极光，传递出一丝微弱的、类似感激的意念。

　　然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这微妙的思绪流动：

　　“《听戏》毕——”
　　“第三日预告——《送嫁》。”
　　“请各位宾客……明日卯时（5-7点）……于囍府门前集合……护送‘新娘’……前往镇外祖坟……”
　　“缺席者……将承接‘新娘’未完之怨……”

　　送嫁？去祖坟？

　　这分明是林秀娘当年被活埋路线的重现！而且要所有“宾客”参与护送！

　　“仪式在推进。”契蚀沉声道，“从‘梳妆’到‘送嫁’，是在模拟并重演林秀娘遇害的全过程。最终目的地，很可能是真正的殉葬地——祖坟。届时，‘新娘’（无论真假）将被‘送入’坟墓，完成最后的‘圆房’仪式。而我们这些‘宾客’，恐怕也难逃陪葬或成为仪式一部分的命运。”

　　必须加快行动！必须在“送嫁”仪式完成前，找到破局的关键——李继祖的命牌，或者化解核心怨念！

　　“柳老板，”流羽忽然扬声，看向台上的柳含烟，“你想唱完的《化蝶》，是否需要一个真正的‘梁山伯’？”

　　柳含烟浑身一震，死死盯住流羽。

　　“李少爷的命牌在祠堂，控制着他的魂魄。如果命牌被毁，或者被改变，他的魂魄或许能获得自由，哪怕只是一瞬。”流羽继续说道，话语如同投石入水，“而有些话，有些债，活着（或者说存在）的时候说不清，或许‘化蝶’之后，反而能了结？”

　　这是在暗示，帮助他们接触甚至解救李继祖的魂魄，或许能给柳含烟一个真正“了断”的机会，无论是复仇还是释怀。

　　柳含烟眼神剧烈挣扎。他恨，但也渴望解脱。

　　林秀娘也“听”到了，怨气翻腾不定。李继祖的魂魄自由，对她意味着什么？是少了一个折磨对象，还是……能更直接地向罪魁祸首复仇？

　　“祠堂……守卫森严……有镇长的邪法……和秀娘的怨念禁制……”柳含烟嘶哑道，算是变相承认了流羽的猜测，并提供了信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但能否成功……看你们自己。”

　　“至于你，”柳含烟的目光转向林秀娘，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你的恨，我无意阻拦。但折磨一个同样可怜（他看了一眼李继祖）的魂魄，并不能让真正的仇人更痛苦。

　　林秀娘沉默良久，怨气缓缓收敛。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她似乎也在权衡。

　　冰冷的声音带着不满的波动，再次催促：“今日节目已毕——宾客请回——！”

　　无形的压力开始驱散众人。

　　流羽握紧玉佩，对同伴们点头。有了柳含烟提供的路径信息，他们必须立刻行动，赶在明日的“送嫁”之前，夜探祠堂！

　　离开戏楼时，流羽回头看了一眼戏台。

　　台上，柳含烟依旧站着，目光追随着李继祖虚影消失的方向。林秀娘的身影已然淡去。唯有那幽幽绿光，映照着空荡破败的戏台，仿佛刚才那场三方对质的诡异戏码，只是一场幻觉。

　　但怀中玉佩的暖意，和柳含烟最后传递到流羽脑海中的、关于祠堂密道入口和几处关键禁制的信息，都证明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夜色，即将笼罩囍缘镇。

　　而地宫深处的祠堂，隐藏着这出悲剧最核心的秘密，也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