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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噩梦 ...

  •   他似乎陷入某种回忆,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父亲……他去世的时候。肺癌晚期。我看着那个曾经……强大的男人,一点点被病痛吞噬,变得瘦骨嶙峋,意识模糊。”
      他的声音开始抖:“他临终前,抓着我的手,眼睛望着我,里面……有很多东西。”
      “不舍,遗憾?还是……对我的失望,我不知道!我分析不出来!”
      陈序年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手指伸入头发,用力拉扯着,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痛苦。
      “我当时……我当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在计算他肺部肿瘤扩散的速度,在回忆化疗药物的有效率!”
      “我甚至……甚至觉得他拉着我的手,那种黏腻无力的触感,让我恶心!”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停止呼吸,心里想的却是……终于结束了,这低效的,无意义的痛苦过程可以画上句点了。”
      “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带上哭腔,理智的堤坝正在土崩瓦解。
      “为什么我现在还记得他眼睛里的东西?”
      “为什么我每次想到那个画面,这里……”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会感觉到一种……无法用公式解释的……闷痛?这不对,这不合理!”
      他像是终于承认了一个无法解决的bug,一个足以摧毁他整个世界观的存在。
      “我害怕情感……因为我掌控不了它,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像那些我鄙视,被感情左右的蠢货一样……失控!”
      那个始终用理性铠甲包裹自己的天才,终于暴露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最真实的恐惧。
      对自身人性一面的恐惧。
      真理之眼沉默着,仿佛在欣赏这堪称杰作的崩溃。
      片刻后,判决降临:“坦白内容:对情感的恐惧与压抑,乃至对至亲之死的非人化解构。”
      “真实性评估:通过。”
      “深度评估:极高。”
      “惩罚:情感洪流。”
      陈序年猛地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他原本蜷缩的身体猛地绷直,然后开始剧烈地抽搐翻滚,双手死死地抓着头发,指甲在头皮上划出血痕,双腿胡乱地蹬踹着地面。
      “不!滚开!这些是什么?”
      “拿走!我不要!”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脸上瞬间布满泪水,表情扭曲,时而极度悲伤,时而疯狂大笑,时而恐惧。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好痛……啊!”
      “停下!让它停下!”他像是在一瞬间体验人类所有极致混乱,无逻辑的情感冲击。
      他穷尽一生试图规避解构的东西,此刻如同海啸般淹没他脆弱的理性堤坝。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和理智,在这纯粹的情感风暴面前,荡然无存。
      他变成在情绪浪潮中溺水的人,只剩下最原始,最无助的挣扎和嘶嚎。
      如果说赵阳的崩溃让人心寒,罗勋的背叛让人齿冷,那么陈序年,这个群体中看起来最坚固,最不可能被摧毁的理性堡垒的崩塌,则带来灭顶的绝望。
      连他都无法幸免。
      还有谁能逃脱?
      这个空间,这个真理之眼,它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每个人,从外到里,彻底剥光。
      让他们以最丑陋,最不堪的姿态,暴露在彼此面前。
      李幽看着在地上翻滚哭嚎,理智尽失的陈序年。
      下一个……会轮到谁?
      他的罪,又到底是什么?
      真理之眼冰冷的声音,为这理性湮灭的一幕落下帷幕:“理性的尽头是情感的荒漠,亦是疯狂的沃土。”
      墙壁上那些不规则的扭曲线条,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当你凝神去看时,它们又凝固成冰冷的几何异常,只留下毛骨悚然的余韵。
      没有人说话。
      李幽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
      他对沈述言的思念,在此刻变成了一把双刃剑。
      一面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微弱光芒,另一面,却是将他刺得鲜血淋漓的罪证。
      他有什么罪?
      他反复问自己。
      平凡,幸福,爱一个人……这难道也是罪吗?
      可陈序年的崩溃犹在眼前。
      理性尚且如此不堪一击,那感性而柔软的爱,在这座只承认黑暗的炼狱里,又会呈现出怎样狰狞的面目。
      他不敢深想。
      “最终轮坦白,开始。”
      真理之眼的声音响起。
      齿轮虚影在头顶缓缓旋转,光芒似乎都比之前更盛,投下的阴影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
      “时限,十分钟。”
      “此轮坦白,将决定最终资源分配,及是否存在特殊资格。”
      特殊资格四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除李幽外所有尚存一丝意识的人。
      罗勋的眼睛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死死盯着李幽,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小子……听到没有……机会……最后的机会……”
      关娆也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尖利:“李幽!说啊,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期待与恶意,如同漩涡,中心点就是李幽。
      他成了唯一的焦点。
      李幽缓缓抬起头。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后退是死,前进……或许也是死。
      “我……”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大点声!没吃饭吗?”罗勋暴躁地低吼。
      “我……我说我的罪……”
      “我的罪……是爱。”
      这个开头让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爱?
      李幽没有理会。
      他陷入自己的世界,那个由爱与恐惧交织成的,只有他和沈述言的世界。
      “我爱沈述言。”
      “你们觉得……爱是美好的,对吗?”
      “是温暖,是光……”
      “可我的爱不是!”
      “我的爱是……是毒药,是枷锁!是无边无尽的……痛苦!”
      “我爱他,所以当他加班晚归,手机无法接通时,我会坐在漆黑的客厅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象他出了车祸,浑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马路上。”
      “我想象他遭遇抢劫,被歹徒伤害,我想象他……永远离开我!”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恐惧。
      “那种想象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浑身发颤,呕吐,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我在这种自己制造的恐惧地狱里,一遍遍地煎熬,这不是爱,这是诅咒!”
      “我爱他,所以当我看到他和同事和朋友,甚至和便利店的收银员谈笑风生时,我这里……”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会像被毒蛇啃咬一样。”
      “嫉妒!疯狂的嫉妒!”
      “我会想,他的笑容为什么可以给别人?他的注意力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上?”
      “我……我甚至会有那种……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该多好。”
      “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一切外界的干扰,只有他和我……永远在一起。”
      空气中,似乎隐约飘过甜腻的花香。
      “我的爱是沼泽……”李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溺水般的绝望。
      “我既想把他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怀里,融入我的骨血,让他成为我的一部分,永远不分离……”
      “我又无时无刻不在恐惧,恐惧我这样浓烈肮脏的感情,会让他窒息,将他溺毙。”
      他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
      “这自私,排他的,充满占有欲和毁灭倾向的爱……这才是我……最深重,最真实,最无法饶恕的原罪。”
      “我借着爱的名义,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无数次地伤害他,禁锢他。”
      “我不配得到他的爱!我不配!”
      他吼出最后一句,整个人如同被抽空力气,虚脱般地向前倾倒,双手撑住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告白震住。
      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任何罪行,没有暴力,没有欺骗,没有算计。
      这是一种更深沉,源于最亲密关系,心灵层面的扭曲与罪孽。
      它如此私人,如此病态,却又如此真实地刻画出隐藏在完美幸福表象下,濒临崩溃的情感依赖。
      罗勋张着嘴,脸上的凶狠凝固,变成错愕和难以理解。
      他习惯了鲜血和暴力,却无法理解这种精神上的自我凌迟。
      就在这时。
      “嗡!”
      真理之眼那巨大的齿轮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刺目欲盲的白色光芒,将整个扭曲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坦白内容:病态依存与边缘型人格障碍式爱恋。”
      “真实性评估:完美。”
      “深度评估:触及灵魂之暗,罪责形式独特,极具研究价值。”
      光芒笼罩住瘫倒在地的李幽。
      “判决:李幽,授予回归资格。”
      “不!不可能!”罗勋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不甘和愤怒的咆哮。
      “凭什么?他这算什么罪!老子……”
      关娆也尖叫起来:“为什么是他!这不公平!”
      在那刺目的白光中,李幽感觉到温暖。
      身体变得轻盈,仿佛即将挣脱重力的束缚。
      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向周围。
      周围的所有,在这个扭曲血腥,充满罪孽的囚笼里,开始变得模糊。
      他成功了?
      以爱之罪,获得了离开的资格?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仿佛连灵魂都被掏空的虚无。
      沈述言……我还能……回到你身边吗?
      光。
      不是空间里那种死气沉沉的灰暗,也不是惩罚时刺目欲盲的强光,而是柔和的,带着暖意的,从眼皮缝隙里渗透进来的光。
      李幽的眼睫颤动几下,艰难地睁开。
      首先感受到的是柔软。
      身下是极其舒适的床垫,包裹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羽绒被轻暖地盖在身上,带着阳光晒过,干净蓬松的味道。
      然后是无处不在的温暖。
      从皮肤表层一直熨帖到心里的暖意。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侧过头。
      心跳瞬间停滞,随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沈述言。
      他就躺在他身边,侧着身,一只手自然地环在他的腰间。
      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悠长,似乎还在睡梦中。
      他还在这里。
      他没事。
      几乎将人淹没的安心感如同温泉水般包裹李幽,让他眼眶瞬间就湿了。
      空间里那血腥扭曲,充满尖叫和绝望的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
      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触沈述言的脸颊。
      温热而真实的触感。
      沈述言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
      那双李幽无比熟悉的眼睛里,初时带着些许朦胧,随即化作温柔。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低沉而性感,手指抬起,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李幽的眼角。
      “做噩梦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平常的问话,却让李幽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猛地扎进沈述言的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他一遍遍叫着恋人的名字,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
      “我好怕……我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
      沈述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都是梦,不是真的。”
      “是真的,好真实!”李幽抬起头,眼泪滚落下来。
      他急切地想要倾诉,想要将那段恐怖的记忆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我梦到一个好奇怪的地方,墙壁都是歪的,还有好多人……”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
      “他们都说我有罪……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
      沈述言的眼神依旧温柔。
      轻轻亲了李幽。
      他叹息般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李幽的脸颊。
      “梦都是反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我在你身边,哪里也没有去。”
      他的逻辑清晰而温和,一点点化解着李幽紧绷的神经:“至于那些人……也许只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看了一些奇怪的新闻或者小说,潜意识里组合出来的形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李幽怔怔地看着他,沈述言的话语像是有魔力,将他从那个恐怖的噩梦边缘拉回现实。
      是啊,梦都是反的。
      沈述言在这里。
      他们安全地待在他们的家里。
      “可是……感觉太真实了……”他喃喃道,心底深处仍有无法驱散的疑虑。
      “噩梦就是这样,醒来后会心有余悸。”沈述言吻了吻他的发顶,动作轻柔。
      “别想了,都过去了。”
      李幽跟着沈述言来到客厅和开放式厨房。
      这个家,是他和沈述言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
      每件家具,每个摆件,都倾注他们的心血
      温暖,干净。
      米色的沙发柔软舒适,墙上挂着他们合照,窗台上的绿植生机勃勃。
      此刻,置身于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环境,空间里那血腥的气味,越发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沈述言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围裙带子在后腰系成利落的结。
      煎蛋时油花轻微的滋滋声,烤面包机跳起时叮的一声,都充满令人安心的生活气息。
      李幽坐在餐桌旁,看着沈述言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渐渐被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取代。
      他忍不住又开口,试图再次确认:“述言,你真的觉得……那只是梦吗?”
      沈述言将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和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放到李幽面前的餐盘里,又给他倒了杯温热的牛奶。
      他在李幽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神情专注而温柔。
      “你想想,如果真有什么真理之眼能把人抓去审判,这个世界不是早就乱套了?”
      “那些听起来就很离奇的能力,怎么可能是现实存在的?”
      他拿起一块吐司,细心地抹上果酱。
      “至于你说的……爱是罪。”
      沈述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包容和一丝觉得他可爱的无奈,“爱怎么会是罪呢?”
      “爱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你只是太爱我了,所以连梦里都在害怕失去,对不对?”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李幽接过吐司,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是啊,爱怎么会是罪呢?
      一定是自己太敏感,太依赖沈述言了。
      他吃着早餐,沈述言就那样温柔地看着他,时不时问他味道怎么样,需不需要再加点牛奶。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一切都完美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然而,当李幽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客厅那扇拉着厚重绒布窗帘的落地窗时,心底那丝被暂时压下的疑虑,又悄然探出头。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和他离开前一样吗?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向着那扇窗户走去。
      “李幽?”沈述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温柔。
      “我想看看外面。”李幽说着,伸手想要拉开那厚重的窗帘。
      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凉丝滑的绒布面料。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温热的身躯贴上来。
      沈述言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窝,声音带着慵懒的依赖,呼出的热气拂过耳廓。
      “别看了,外面雾霾挺重的,灰蒙蒙的,没什么好看。”
      沈述言的手臂收紧些,将他更牢地圈在怀里。
      “让我再抱一会儿,你刚才吓到我了。”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他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李幽沉溺在这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温暖和爱意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坚持,瞬间便土崩瓦解。
      是啊,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呢?
      重要的是述言在这里,他们在自己的家里,安全又温暖。
      他放松身体,靠进沈述言的怀里,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呼吸着那熟悉的,令人迷恋的气息。
      二人吻在一起,意乱情迷,从窗前到床上,折腾了很久才停下。
      李幽闭着眼,全身心沉浸在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里,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可是,那些画面像黑色的水鬼,试图将他拖回那片绝望的深水。
      沈述言立刻察觉到。
      他低下头,声音贴着耳畔,低沉而关切:“怎么了?还在想那个梦?”
      李幽睁开眼,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后怕和脆弱。
      “如果……如果那不是梦呢?”
      “如果……我还要回到那个地方,怎么办?”
      他紧紧盯着沈述言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汲取对抗整个黑暗世界的力量和答案。
      沈述言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捧住李幽的脸颊,指腹在他微凉的脸侧肌肤上缓缓摩挲。
      “无论你在哪里,”
      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是一枚温柔的钉子,试图钉入李幽的灵魂深处。
      “无论是在这个家,还是在任何地方,哪怕是你梦中那个可怕的地方。”
      “我永远爱你。”
      他微微前倾,额头抵住李幽,二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这份爱就是你的坐标,是只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灯塔。”
      “无论你迷失在多么黑暗的地方,被多么可怕的迷雾包围,只要你记得这份爱,记得我永远在这里等你,你就一定能……”
      “……找到回来的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吻上李幽的唇。
      这个吻开始的极其温柔,带着无尽的抚慰和怜惜。
      李幽闭上眼,手臂环上沈述言的脖颈,开始生涩而急切地回应。
      仿佛想要通过这最亲密的接触,确认彼此的存在,驱散那附骨之疽般的寒冷。
      他需要这份温暖,需要这份毫无保留的爱意来填满内心的空洞和恐惧。
      沈述言感受到他的回应,吻逐渐加深,变得绵长而充满占有欲。
      他的手臂收紧,将李幽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合二为一。
      空气的温度似乎在升高,暧昧的喘息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幽彻底沉溺进去。
      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恐怖的记忆碎片,似乎真的在这令人窒息的温柔爱意里被暂时击退。
      他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太久的人,终于找到温暖的源泉,不顾一切地想要汲取更多,更多。
      爱是坐标。
      爱能指引他回归。
      这个认知,伴随着肌肤相亲的炙热温度,被深深地烙刻在他的意识深处。
      极致的疲惫,混合着那种仿佛灵魂都被熨帖平整的安心感,最终战胜大脑深处细微的不安,将李幽拖入沉沉的睡眠。
      他的像是漂浮在温暖的海水上,沈述言的怀抱就是最安全的港湾,隔绝外界。
      这温暖,这气息,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牢不可破。
      然而,这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异样的感觉开始侵袭。
      那不是噩梦的惊扰,而是剥离感。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伸入这完美的温馨之中。
      首先是温度。
      那包裹周身,令人眷恋的暖意,开始迅速抽离。
      冷意从四肢百骸疯狂地倒灌进来,速度快得让人心悸。
      然后是气息。
      沈述言身上那令他安心迷恋的淡香,变得稀薄缥缈。
      他下意识地想要抓紧,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最后是视觉与触觉的彻底崩解。
      在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他努力想看清枕边人的脸。
      可沈述言那完美的轮廓,在黑暗中开始扭曲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着,变得不真实。
      “述言……”
      无声的呼唤卡在喉咙里。
      紧接着,是坠落。
      并非物理上的高空坠落,而是灵魂被从某个温暖的锚点硬生生撕扯出来,抛向无边冰冷虚空的失重感。
      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急速下坠带来的悬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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