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五朵紫藤花 ...
-
月亮高悬于天穹之上,宛如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俯瞰着大地。
“放开他。”
一道平静的嗓音在林间的阴影里响起,细听才能听出语调中潜藏的凝重。
在青年熟悉而冷淡的嗓音传到炭治郎的耳朵里之前,他就已经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从星介的桎梏中抬眼,盯着眼前几乎不可见的残影喊出声:“小心!”
如同蜻蜓点水般,刀尖看似轻而柔地点向了恶鬼探出来的左眼,快到炭治郎根本没有捕捉到它的轨迹。
原来,早在说话之前,富冈义勇就已经施展了水之呼吸中速度最快的第七型,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了挟持鬼杀队少年剑士的长发恶鬼。
可炭治郎的话还没落下,富冈义勇便感受到了一股凝滞般的阻力。以突刺著称的雫波纹击刺,好似第一颗雨水砸向岩石,换来的只有己身的破碎。
后背传来猛烈的拉扯感,仿佛悲鸣屿行冥突然横跨数百公里,出现在他身后猛地拉了他一把似的。
富冈义勇意识消失了瞬间,再回过神,眼前只有不断倒退的景色。
像蜘蛛一样攀附着那孩子的恶鬼不紧不慢地掀开半阖的眼帘,一个明晃晃的单字贰如同重锤,猛然击中了富冈义勇向来用心如止水掩盖底下暗流的心灵,激起了层层涟漪。
上弦二?!
他在空中急转姿势,落地受身时砸断了好几棵树。
“啊呀,富冈先生?”温柔和煦的女声轻轻道,似乎洋溢着浅淡的笑意,给人奇异的安宁之感,“您这是怎么了?”
“蝴蝶,你对付不了他。”富冈义勇抹过嘴角,指腹将渗出的鲜血擦拭干净。
想到被困住的队员,他没有丝毫迟疑地冲了回去。
快点!再快点!
“我说,富冈先生,你难道是要我逃跑吗?”蝴蝶忍轻笑着,神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轻松地跟在富冈义勇身侧。
她像一只真正的蝴蝶,有着属于自己的蝶路,行动间飘忽不定。
对敌之外没有额外的精力回话,富冈义勇停在了最开始发动突袭的位置,缓缓抽出刀,目光凝重地望向朝他们微微笑的鬼。
蝴蝶忍脸上的笑意消散一瞬,她也看到了鬼眼睛的字样。
与下弦只有单眼刻字不同,上弦的两只眼睛里,分别铭刻着“上弦”和数字排位。
鬼月是十二鬼月,鬼舞辻无惨之下最强的十二号恶鬼。
也就是说,眼前左眼上弦右眼贰的鬼,是所有鬼中,实力排行第三的存在。
“呐,鬼先生。”蝴蝶忍强行按捺住内心喷薄欲出的愤怒,笑盈盈地转动刀柄,将紫藤毒素的剂量悄然调到最大,“你应该……吃了很多人吧。”
星介虚虚从背后抱着炭治郎,下颌放在他的肩膀上,先看向了被自己用血鬼术轰飞的低马尾青年。
“这个程度的雫波纹击刺,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当代水柱吧。”他笃定地说道,话语里带着欣赏的意味,“你的实力很强。”
虽然现在的他不如数百年前死在25岁的泷见川殿,但水之呼吸已经趋于完美——差就差在年龄的积累以及……斑纹。
“你叫什么名字?”星介兴趣盎然地问。
“我没有可以告诉给鬼的名字。”富冈义勇冷冷回应,锐利的目光锁定住星介的脖颈,却顾忌着人质不好动手。
他已经认了出来,被挟持的少年是他曾经救下的兄妹中的哥哥,名为灶门炭治郎。
也是他的师弟。
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星介又看向了和他并列的女子。
年轻而纤细,身上萦绕着紫藤花的味道。
“你也是柱吗?呼吸是常中状态哦。”星介礼貌地打量了一眼,语气相当诚恳地夸赞,“您能成为柱,一定花费了巨大的努力。真是了不起,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星介只认识那些战国时代的柱,他们之中,就没有蝴蝶忍这般纤细娇小的。先天条件如此,却能把呼吸法磨练到如此程度,甚至成为柱……这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强大的剑士。结合特殊的握刀手法和萦绕的紫藤花香,足够相信刀匠本事的星介确认眼前的柱是一位使用紫藤花毒的高手,毒素就在日轮刀之中。
和直来直往的富冈义勇不同,蝴蝶忍柔声道:“我可以在你死之前告诉你。”
星介很遗憾,“还不到时候。”
突然发难也不过是瞬息之间,断刀横斩过来,俨然是瞄准脖颈的斩首一击。
从前他还想过,自己总往脖子上砍是不是肌肉记忆。现在看来还真是,他用得比较多的右手一直是原装右手,从人到鬼几百年没变过……不考虑人和鬼的结构差异的话。
蝴蝶忍抽刀格挡,以她的速度,在星介那让人愤怒的笑容下居然也只能堪堪应对,激烈的战斗中就别提刺中对方注入毒素了。
面对一个有防备的剑术高手,想要刺中对方难上加难,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被迫脱离战场。
了解同伴战斗风格的富冈义勇刺了过来,接替了和鬼的正面对抗,改由蝴蝶忍掠阵。
两位柱合力对敌,这鬼却始终显得游刃有余。他拿着一把看着就让人火大的刀,轻松接下他们的每一招,还煞有介事地评价:
“如果现在的柱只有你们这样的水平,是没有办法送我下地狱的。”
富冈义勇:“有没有办法,不由你说了算。”
蝴蝶忍:“原来鬼也会开玩笑呀。”
“我可没有开玩笑,和下弦的杂鱼不同,想要杀死上弦鬼,三个条件至少要满足一个。”星介不在意他们的话,自顾自地说着,“而想要斩首上弦三之上的鬼月,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要付出的代价……人类很难承受。”
横刀一挥,他将两人击退,又任由富冈义勇在自己脸上留下一刀。
在两柱惊疑警惕的目光中,恶鬼手中断刀的刃身,逐渐染上了一层赤色。
他抬起刀,将其抵在自己的手臂上。
刀刃划过手臂,留下一道血痕,鲜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出。
“喏,看到了吗?”他抬起手,那道伤口半天都没有愈合的动静,血一直在淌。而与此同时,面颊上富冈义勇留下的伤口已经复原了,半点痕迹也找不着。
“三个条件里,就这个最简单。”星介举起赫刀,就差递到两位柱的眼前了,“被赫刀砍伤的鬼,哪怕是鬼舞辻无惨,自愈的速度也会下降。”
……他是不是念出了鬼之始祖的名字?
纷纷思量着,富冈义勇和蝴蝶忍可没有和鬼闲聊的心情。
二人当下配合愈发默契,攻势如潮,同时在心中快速思索:如何才能达成鬼口中的赫刀;是不是真的有作用;被赫刀伤到的鬼要多久才能自愈等等问题。
两人一鬼,再次激烈地战作一团。
“星介先生!”炭治郎把祢豆子塞回了箱子里,眼前的战况他只能看到一点残影,气味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
无奈之下,他凭借直觉对着剑光最璀璨的方向大喊,“你不是说过,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吗!”
星介遥遥回话,夹杂在兵戈清脆的碰撞声里,“我知道!我有在控制我自己!”
“炭治郎,刚才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炭治郎大声回话。他是家中长子,已经习惯承受各种恐惧,就算是刚才因为要被吃掉而诞生的恐惧也能忍受,“请问你们能别打了吗?”
“问我没用!”星介笑了两声,几步跃回炭治郎身后,又把人像抱玩偶一样抱住。
他低下头,用额角去蹭太阳耳饰,贴到了人脸上也毫不在乎,“你得和他们说。“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可没有他那么多的精力,还有心说话,都集中呼吸着抵御瞬息之间高强度战斗带来的疲惫。
下弦鬼对他们来说很好应付,甚至想要成为柱,其中可选的条件便是斩杀一个下弦。
上弦则完全不同。
当代的柱们,普遍没有遇到过上弦鬼,眼前恶鬼所展现的实力,远超他们的预料。
……至少还需要一到两个柱才能拿下他。
“少年/炭治郎。”
蝴蝶忍和富冈义勇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鎹鸦已经飞远,如无意外,离得最近的柱会赶过来。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或拖到援兵登场,或拖到天光大放。
尽管令人极度不悦,但眼前的鬼看上去,确实挺有耐心和他们耗。
这是轻敌,是傲慢,也会是他被斩杀的关键所在!
听到富冈义勇的话,蝴蝶忍略带疑惑地瞥了眼神色淡漠的青年,“富冈先生,你认识那个队员?”
富冈义勇:“嗯。”
“他是谁?”
这话并不是蝴蝶忍说的。
富冈义勇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目光投向炭治郎,直接问了出来。
惹得蝴蝶忍又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疑惑“你怎么这么直接的”。
炭治郎愣了下,“这个……星介先生他是……”
和他贴得很近,尖牙裸露在外的鬼很明朗地笑了起来,“我的名字是苍末星介。”
他意味不明地将断刀插入泥土。
月光下,森寒的刀刃掠过一层银白的光晕,刻出来的汉字笔锋险峻,透露出凌冽的锋芒。
蝴蝶忍失去了笑容,一向扑克脸的富冈义勇也皱起眉。两人身上迸发的杀意让嗅觉灵敏的炭治郎不太好受。
“你背叛了鬼杀队?”
浓重的悲伤压垮了炭治郎,恍然间他好像站到了悬崖边缘,崖底传来了恐怖的引力,只要再上前一步,就会被拖拽入无底深渊。
余光里能看到星介先生的头顶,那味道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不是的。”炭治郎被“挟持”着,却仍旧为意图加害于他的鬼出头。
他很认真地说:“我闻得出来,星介先生不是会背叛的人。”
富冈义勇冷漠地拆台,“他是鬼,他的话不可信。”
“少年,你叫炭治郎对吧?”蝴蝶忍要直接得多,额上迸出被惹恼的青筋也还在和善对他微笑,“鬼都是满口谎言的,他是在骗你。”
“炭治郎,我的想法和我的行为不能划上等号。”星介事不关己般笑出声,梦呓似的尾音在空气里飘散,“如果不想和祢豆子一起死,还是等产屋敷的当主发话,再和柱们交谈吧。”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严阵以待,都是满眼的警惕。
“炭治郎。”目睹这一幕,星介仍然在放肆地笑,“要不要和我打赌,当代的柱里……有几个人会让你去死?”
“如果满编九柱,就减去这位水柱。”他兴致勃勃地计算起来,“那就是八个?炭治郎,有八个柱会让你去死的。切腹?自刎?应该还是切腹吧,总是这老一套的。”
炭治郎的脸色空白了一瞬,联想到最大的可能后,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星介先生,你刚才杀人了吗?”
除了情绪的味道,身后这鬼身上只有常带的紫藤花香,没有属于食人鬼的恶臭。倒是有血液的味道,可漫山遍野都是血腥味,分不清他身上的血味属于谁。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鬼杀人和鬼吃人,都是一样的罪孽。
他能感觉到拥抱的力道更紧,悲伤要化作雨水,可那个鬼还在毫无顾忌地笑着,“怎么会是因为我啊,炭治郎,我天真的炭治郎……”
“居然是先担心别人吗?”星介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戏谑般的怜悯,又仿佛是在哀叹,重新说起这件事来情绪已截然不同,“炭治郎,你的妹妹变成了鬼,而现在的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剑士,你要怎么活下去?”
如同唱摇篮曲一样的语调,诉说着意味不明的话,也不知道到底在和谁说话,亦或是自言自语,“可怜的炭吉的孩子,你这样的赫灼之子,生来就带有使命,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