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证言》云游不知处

14、被遗忘的账本

　　韩文栋被拘留了二十四小时，但除了情绪失控时的否认，他再也没有开口。
　　律师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了上来，不断施压，要求要么拿出更确凿的证据，要么放人。

　　那枚花瓣是强有力的间接证据，将韩文栋与苏小雨紧密联系在一起，但还无法直接证明他杀了人。
　　监控只能证明他的车和一個像他的人出现在西郊，无法百分百锁定他就是凶手。
　　至于张强的案子，更是几乎没有直接指向他的线索。

　　调查再次陷入了僵局。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老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线索发呆。
　　苏小雨、李菲、张强、韩文栋、永生花、助学金、神秘符号“Ψ”、变声器“记者”……这些碎片像一盘散乱的拼图，似乎能拼出形状，却总是缺了最关键的那几块。

　　“助学金……”老陈喃喃自语。李菲在录音里提到，苏小雨怀疑韩文栋在助学金账目上做了手脚。
　　如果这是真的，这可能是韩文栋杀人的动机，但也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他猛地站起身，再次走向那个充满灰尘气息的地下档案室。
　　这次，他不是去调苏小雨的卷宗，而是要去查别的东西。

　　“老李，帮我找找十五年前，七中的财务档案，特别是助学金的发放记录。”老陈对档案管理员老李说。

　　老李愣了一下：“学校的财务档案？那可不归我们管，应该都在教育局档案室或者学校自己留着呢。”

　　“我知道。”
　　老陈说，“我是想问，我们局里，有没有可能留存了当年调查苏小雨案时，作为背景资料调取过的一些相关财务文件的复印件？哪怕只是一部分？”

　　老李皱着眉想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当年老局长负责这个案子的时候，确实让下面的人去学校了解过情况，好像带回来一些东西，但后来案子没进展，那些东西估计也就……我帮你找找看吧，别抱太大希望。”

　　老李在那浩如烟海的旧档案架里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当老陈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老李抱着一个薄薄的、布满灰尘的硬纸板盒子走了过来。

　　“喏，就这个。当时好像就复印了最近一两年的部分账目，随便看了看，没发现明显问题，就塞在这里了。”老李把盒子递给老陈，“你看看有没有用。”

　　老陈像捧着珍宝一样把盒子抱回办公室。
　　里面是十几张已经严重泛黄、字迹模糊的复印纸，正是七中当年部分助学金申请的汇总清单和发放记录。

　　他和小林立刻伏在桌上，一张一张地仔细查看。上面的名字大多是陌生的，金额也看起来符合当时的标准。

　　“头儿，你看这里！”小林忽然指着一页记录喊道。

　　那是一份发放签收记录的复印件，在领取人签名栏，有一个名字的笔迹，与其他学生青涩的字体截然不同，显得老练而流畅——“韩文栋”！而在经办人盖章处，赫然盖着另一个老师的印章！

　　“他冒领了助学金？”小林震惊道。

　　“不止……”老陈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他快速翻动着其他页面，手指点着几个不同的名字，
　　“你看这几个名字，领取的金额都比一般标准高出一大截，而且……他们的签名笔迹，虽然刻意模仿，但一些连笔和顿笔的习惯……非常相似！”

　　他和小林将这几份签名扫描进电脑，进行笔迹重合度比对。
　　结果令人心惊——这几份看似来自不同学生的签名，与韩文栋那份冒领签名的笔迹，在关键特征上高度吻合！

　　“他不仅自己冒领，还伪造了好几个根本不存在的‘贫困生’，吞掉了大笔的助学金！”小林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构成了严重的贪污犯罪！但这，就是苏小雨发现的全部吗？值得为此连杀三人？

　　老陈的眉头依然紧锁。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些账目复印件边缘的一些手写批注和编号，其中一个编号旁边，被人用笔轻轻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符号。

　　那个符号是——“Ψ”！

　　老陈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符号果然与助学金有关！

　　他立刻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那个符号出现的位置。
　　那是在一份金额特别巨大的异常发放记录旁边，而那份记录的备注栏里，用极小的字写着：“专项-器材”。

　　器材？什么器材需要动用助学金，而且金额如此巨大？

　　老陈猛地想起，十五年前的七中，好像曾经申请过一笔市里的拨款，用于建设一个先进的“计算机教室”和购买一批“教学实验器材”。
　　当时这还被当作教育现代化的典型报道过。

　　一个可怕的、模糊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韩文栋贪污的，可能远不止助学金！他很可能利用职务之便，在购买那些昂贵的计算机和实验器材时，通过虚报价格、吃回扣等方式，侵吞了巨额公款！
　　而助学金账目，或许只是他用来洗钱或掩盖庞大资金缺口的一个环节！

　　苏小雨偶然发现的，可能是这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巨大黑洞！所以，他必须杀她灭口！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涉及的金额将极其惊人，牵扯到的人和事也可能超出想象。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韩文栋如此顽固，宁愿顶着杀人的嫌疑也不肯吐露实情——因为交代出背后的经济问题，同样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牵扯出更可怕的内幕。

　　“查！”老陈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去教育局、去财政局，查当年七中申请那笔设备拨款的所有档案！查资金流向！查采购合同！我要知道，那笔钱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