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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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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点,窗外漆黑一片,安德烈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伤口经过军区医院经验丰富的医生救治,现在倒是没有大碍,只是皮肉愈合让他很焦躁,睡眠不佳的他现在失眠更严重了。
他掀起被子下床,被牵引的伤口传来疼痛,也只是让他的眉毛轻轻皱起。
列夫坐在椅子上已经睡着,室内温暖,只有轻微的鼾声。
安德烈披上黑色毛呢大衣,想走出病房透透气。
刚走出门口被吓一跳,手下意识摸向大衣口袋里的匕首。
门边的长凳上躺着一团黑影,上面盖满了像堆废弃品的衣服。
要不是看到一截长凳上垂下来的麻花辫,他都猜不到那里躺着一个人。
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好奇地走近几步。
衣服堆里有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沉睡的脸。
路双喜实在是疲累极了,呼吸均匀,额头上的发丝随着她的呼吸而轻轻颤动,鼻尖因为冷懂得微红,一颗细小的黑痣点缀在上面,两个脸颊被微微挤压变形,倒像是个熟睡的孩子。
对于俄国人来说,华人都长得差不多,但是他却盯着那颗痣出神。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滑落在地上的羽绒服,重新盖在她身上,转过身又走回屋里。
走得快了些,又扯到了伤口,只是这次没有特别疼。
真是个奇怪的人……
……
窗外的天只微微亮起,几个护士窃窃私语,讨论这个奇怪的人,吵醒了路双喜。
其实有一半原因是因为热。
锅炉房早上来人上班,暖气烧的极足,半夜的冷跟白天的热,像是两个季节。
路双喜赶紧拾捡起被自己踹开的衣服,装进麻包里,走到另一条长凳叫醒了李春桃。
两人最后还是提着麻包又溜回了医院。
这样的夜晚,睡在室外无异于找死行为。
这地方既不担心证件,也不用小心移民局,还不用花一分钱。
临睡前两人还从包里掏出方便面接了热水泡上,吃饱了才睡下。
虽然现在天刚蒙蒙亮,可是已经九点钟了。
极北的俄国,冬日里天光极短。
九点左右太阳升起,下午三点太阳就落下。
两人轮班到水房里洗漱完毕,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医院。
这回搞定了邀请函,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一扫阴霾。
下了一个晚上的大雪,此时到处银装素裹,天蓝得跟水洗过一样,阳光刺目,却没有一丁点温度。
两人站在路边又开始招手,乘着猛灌冷风的出租车飞奔在雪地上。
此时她们身在繁华的阿尔巴特,目的地则是柳布力。
柳布力位于莫斯科的西南,有最大的批发商贸市场柳布力市场,人流巨大,商户多,也因此鱼龙混杂。
大多数倒爷也会选择在这落脚。
等老旧的伏尔加停在柳布力的街头,李春桃肉疼的递过11刀乐。
此时的国人在俄国总是被区别对待,打车住宿贿赂都要收取美金。
在俄国人的眼中,国人就仿佛一台台行走的提款机,总能榨取一点刀乐。
路双喜跟随着李春桃,在街上寻找眼熟的同胞问询本子上的地址怎么走。
当然本子上都是音译,看着像是摩斯密码,也只有写的人才知道写了些什么。
就这么靠东拼西凑的问,还真让李春桃摸到了地方。
只不过现在是白天,正是倒爷们挣钱的时间,黄有财自然也不在家。
两人蹲在单元楼的墙根底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人。
这一片区域都是老旧单元房,一栋楼最多三四层,也有独栋的二层楼,但看陈旧程度,离危房也相差不远。
有些墙面已经开裂,草草糊了些黄泥拌的草,就算完成了修缮。
路双喜对于这个久远的年代所知不多。
随着这几日的奔波,书里的内容都开始模糊,所谓的金手指已经金色黯淡,目前并不能带来多少收获。
书中的郑光明是靠着电子表和报废汽车,通过军方的关系一步步壮大自己。
而认识军方代表的方式是□□……
果然男频。
路双喜晃晃脑袋,还是靠自己才是硬道理。
现在虽然她一穷二白,可认识了李春桃,也不算孤军作战。
现在又获得了邀请函,只要慢慢积累,成功也不是难事,毕竟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年代,一切皆有可能。
两人就这么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昏黄的路灯底下时不时能看到晚归的倒爷们。
其中就有黄有财。
他扛着大包刚走进自己住的这栋楼下,就被窜出来的两个黑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
不知道是天冷手僵还是他被吓的不轻,他举着刀把叫喊。
刀刃并没有弹出,看着很是滑稽。
“老黄,是我,春桃。”李春桃赶紧站出来,摘了帽子凑近黄有财。
等看清眼前人,黄有财这才浑身一软。
“妹子,我要是个胆儿小的都得被你吓死!”
李春桃赶紧搭把手拽他起身。
“还真是厉害,能找到地方,赶紧进屋。”黄有财拍了拍身上的雪,拿出钥匙开门。
屋内倒是还算暖和,只是一股子发酵腐烂的味儿。
一道走廊通到底,两侧有几扇门,只有一扇门没有关严,里面坐着个穿花长裙的老太太正在看电视,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打着呼噜。
路双喜确认了味道来源。
黄有财带着两人走到尽头左侧的房间,开锁扭着把手。
“没吃饭吧,先吃点喝点。”
屋里漆黑一片,黄有财摸着墙上的开关,随着‘嗒’一声,幽暗的灯光布满整个房间。
路双喜这时才看清黄有财。
四十来岁,牙长得歪七扭八,眼睛笑起来只剩下一条缝,个儿还没有她们高,走路还有些跛脚,身上背着的大包被他放在地上,发出咚一声。
“先坐,我去弄点饭,咱边吃边说。”
说完,黄有财就直接在屋里开始忙活,从柜子里掏出几个大列巴、香肠,用刀切成片。
又把电饭锅洗了洗,开始煎香肠,煎好一大盘又把列巴放进去烘热,一盘盘端到桌角垫砖头的木桌上。
“凑合吃,这地儿没什么好吃的。”
李春桃突然想起什么,从麻包里掏出几包方便面,“这个忘给你拿出来了。”
见到她手上的方便面,黄有财的眼睛都瞪大了,虽然瞪大也只有绿豆大小。
“那我煮这个,吃这老干巴面包,可是把我吃难受了。”
“我俩吃这个,方便面你煮自己的。”
这一路上没吃别的,就光吃方便面了。
想换换口味的两人决定吃列巴香肠。
黄有财赶紧接水烧上,打开方便面袋,小心取出面饼,焦急地等着水烧开。
“你们呆时间长了就知道,方便面才是最好吃的。”
李春桃吃着干硬的列巴说道,“你咋猜到我要呆长?”
“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拿的假证?”
李春桃摇摇头,“邀请函。”
黄有财顿时转过头,“了不起啊大妹子,还真让你弄到手了?”
惊讶是真惊讶,但是惊讶过后还是关心锅里的方便面。
“那你们来找房子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儿一早我带你们去,中介费就给你打个折,房租一半。”
路双喜也不知道租房得多少钱,毕竟书里只说郑光明一直住在女友家的独栋大房子里。
李春桃也是懵的,只笑着开口,“老黄,透个底儿,留在俄国到底是个啥样?”
黄有财把锅里的方便面捞出,连汤带水的都倒进小盆里,小心翼翼端过来。
“租房就得五十美金,押一付一,到时候我去哪摆,你就跟着去得了,也不收你钱。”黄有财一边嗦面条一边说道。
李春桃有些咋舌,“这儿租房那么贵?”
“你以为这地方那么好呆呢?还不如在车上跑。”
李春桃一听他说这话立马定下心来。
车上再好,一趟辛苦钱那都是有数的,来回路费花销,再加上被三只手偷去的损耗,那算进去也就没剩多少。
这对于急需用钱的她来说,杯水车薪。
她一直听说能留在俄国久呆的倒爷一年都能挣上百八十万。
叫什么杨百万杨怀定的。
最近在倒爷圈子里传的神乎其神。
什么概念?
现在京市里的四合院才二十多万一套顶好的地段。
普通人不吃不喝干1000年才挣得来一百万。
王八才能活多长时间?
人又能活多长时间?
如果有了这个钱,她还愁啥?
路双喜干噎着列巴,靠喝开水才顺下去,秃噜面条的黄有财这才想起来什么,赶紧起身。
“忘了忘了,请你们喝喝外国人的玩意,伏特加。”
他转个身从柜子里掏出一瓶肚子大脖子细长的酒来。
三人倒满,举杯迎客。
“来来来,以后在这有事找老黄,别的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
李春桃不喜欢喝酒,小口抿了一点意思一下。
路双喜上辈子没干别的,喝的酒比吃的饭还多,喝下一口。
酒精!
跟夜店里的假酒截然不同的口感,让她感慨上辈子是不是即使不被打死,也得假酒中毒而死。
跟白酒味型完全不同,入口基本没有任何杂味,无甜、无香、无苦、无涩,顺着喉咙管就是灼烧感。
虽然度数只有40度,但是感官冲击起码55度。
“感觉喝了一口消毒用的酒精。”路双喜咂么咂么嘴。
黄有财龇牙咧嘴放下酒杯,端起铁盆,小口喝着泡面汤。
“那肯定是比咱们的酒差多了,就这瓶外面根本买不着,在黑市上得这个数儿。”
他伸出三根手指。
“3美金?”
“加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