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逐步成长经历 ...
-
第8章:逐步成长
【本章摘要】:文章讲述了警校新生们在严格的纪律和艰苦的训练中逐步成长的故事。他们经历了内务检查、体能训练、法律学习等挑战,并在团队合作中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文章强调了纪律的重要性,以及警察职业的责任和意义。通过雪地越野等事件,展现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和信任,以及为他人停下来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仅在体能和技能上取得了进步,更在思想和心态上成熟起来,理解了警察职业背后的责任和意义。
一:违纪的学生
警校的梧桐叶黄了又绿,蝉鸣声从稀疏到稠密,我们的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规律得分毫不差。清晨五点半的哨声,六点的早操,七点的早餐,八点到十二点的课程,下午两点开始的训练,晚上七点的自习……时间在队列的脚步声、靶场的枪声、翻书的沙沙声里流淌,快得让人抓不住。
转眼几个月过去,最初的新奇和不适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食堂打饭时,不用说话就知道彼此要加多少辣椒;训练时,一个眼神就能明白队友的下一步动作;就连叠被子,四个人的速度都差不多,总能在检查前几分钟同时完工。
一个周五的晚上,我们宿舍四人端着洗漱盆,往公共浴室走去。警校的浴室是那种老式的大澡堂,没有隔间,几十个人挤在一起,热水管“哗哗”地淌着,蒸汽里混着肥皂和汗水的味道。刚入学时,大家都不好意思脱衣服,遮遮掩掩的,现在早已坦然处之,甚至能一边搓澡一边讨论下午的格斗技巧。
“你们听说了吗?”赵磊正往身上打肥皂,泡沫顺着胳膊往下淌,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怕被蒸汽偷听似的,“三班有个男生,可能要被退学了。”
“为啥?”王超刚把头发淋湿,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他抹了把脸,一脸惊讶,“是上次内务检查被通报的那个吗?我记得他被子总叠不达标。”
“不是。”赵磊摇摇头,往旁边挪了挪,躲开溅过来的水花,“听说是因为晚上翻墙出去上网,被巡逻的李教官抓了个正着。据说都连续出去三次了,前两次没被抓到,这次正好撞在枪口上。”
林晓皱起眉头,他正用毛巾擦背,动作顿了一下:“才入学两三个月就敢违反校规,还是这种性质的事,确实该严肃处理。警校的纪律手册上写得明明白白,夜不归宿是重大违纪,情节严重的直接退学。”
我叹了口气,把盆里的水倒掉,水花溅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不容易考上警校,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他怎么就这么不珍惜呢?”我想起自己备考时的日子,每天学到凌晨,梦里都是法条和队列口令,实在想不通有人会拿前途开玩笑。
洗完澡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很舒服。经过行政楼时,我们看到几个男生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为首的那个个子不高,穿着洗得发白的作训服,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那就是三班的,”王超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声音压得很低,“旁边是他们班长,看来是真的要被处理了。”
回到宿舍,大家都没了说笑的兴致。虽然和那个男生不熟,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同为新生,心里难免有些复杂。王超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发呆:“警校的纪律确实比普通大学严多了。我高中同桌考了个师范,上次视频,他说他们晚上还能出去撸串,周末能回家,我们却在这里天天出操、训练、上课,连看场电影都得等学校组织。”
“后悔了?”我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他。
王超猛地坐起来,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有时候觉得,选择真的能改变人生轨迹。他选了轻松,可能就得承担后果;我们选了约束,将来或许能多份底气。”
赵磊正在擦眼镜,听到这话,突然开口:“警察是特殊职业,手里握的是公权力,肩上扛的是群众的信任。如果连校纪都遵守不了,将来怎么可能严格执法、依法办事?今天敢翻墙出去上网,明天就可能敢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纪律这根弦,松不得。”
他说得在理,我们都沉默了。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们。
第二天的训练课上,张教官特意就此事发表了讲话。他站在队伍前面,背着手,脸色比平时更严肃。“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对三班同学的处理有想法,甚至觉得学校太不近人情。”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但我告诉你们,警校的严格不是故意为难你们,是对你们负责,更是对将来要面对的群众负责!”
张教官顿了顿,目光扫过队伍,像是在审视每个人的内心:“警察这个职业,和其他职业不一样。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违法犯罪,要处理的是矛盾纠纷,手里的权力能保护人,也能伤害人。一旦滥用或懈怠,造成的危害可能是无法挽回的!所以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养成严守纪律、依法行事的习惯,把‘规矩’二字刻进骨子里!”
他突然提高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如果有人觉得受不了这种约束,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提出退学!没人拦着!但只要你还穿着这身警服,还想将来成为一名警察,就必须遵守所有规定!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们齐声回答,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响亮,都坚定。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我看到王超攥紧了拳头,赵磊的眼神格外认真,林晓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那一刻,我们都明白了,纪律不是枷锁,是保护我们走得更远、更稳的铠甲。
这件事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接下来的几周,训练场上的偷懒少了,自习室的空位少了,连走路的步伐都比以前更整齐了。
训练强度也在逐渐加大。格斗课开始学习实战技巧,不再是简单的动作分解,而是模拟真实的对抗场景,张教官说:“将来遇到歹徒,没人会等你摆好姿势再动手,必须在零点几秒内做出反应。”法律课的内容也越来越复杂,从简单的法条解释到复杂的案例分析,刘教授总说:“法律的生命在于实践,要学会用法律的思维解决实际问题。”
我发现自己在体能方面明显落后于其他人,尤其是耐力,五公里长跑总是落在后面,每次考核都只是勉强及格。有一次跑完,我累得趴在草地上,胸口像要炸开一样,王超递给我一瓶水,说:“你这样不行,得想办法练上去,不然期末综合评定会受影响。”
“我也想啊,”我喘着气说,“可就是跑不动,跑一会儿就觉得腿像灌了铅。”
“你的呼吸方式不对。”赵磊走过来,他体能不算顶尖,但长跑很稳,“你看你,一跑快就张嘴喘气,这样既浪费体力,又容易岔气。应该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保持节奏,三步一吸,两步一呼。”他边说边给我示范,“还有,你跑步的时候胳膊晃得太厉害,这样会消耗很多体力,胳膊应该自然摆动,幅度别太大。”
王超也凑过来说:“我帮你制定个计划吧,每天早上多跑一公里,晚上加练一组变速跑,循序渐进,肯定能进步。”
林晓虽然平时话不多,却默默把自己的训练笔记借给我看,上面详细记录了他调整呼吸的方法和分配体力的技巧。“这是我以前请教老学员的,”他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室友们的帮助让我心里暖暖的。在警校,竞争确实激烈,每次考核的成绩都会排名,关系到评优和将来的分配,但互助的精神也同样强烈。我们既是竞争对手,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
从那以后,我们四个每天都提早半小时起床,天还没亮就去操场加练。赵磊帮我纠正跑步姿势,王超给我制定训练计划,林晓则在旁边计时,时不时提醒我调整呼吸。一开始确实很痛苦,每次跑完都累得不想动,但看到他们三个陪着我,就觉得浑身又有了劲。
一个月后的长跑考核,我不仅及格了,还跑出了良好的成绩。冲过终点线时,他们三个在旁边使劲鼓掌,比自己得了第一还高兴。王超跑过来,一把抱住我:“我就说你能行吧!”赵磊推了推眼镜,笑着说:“看来我的指导还是有用的。”林晓也咧开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突然明白,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那些在你落后时拉你一把、在你疲惫时给你鼓励的人,会让这条路走得更有力量。
二:雪地里的脚印
1982年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前一天还只是飘了点零星小雪,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窗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雪下得像疯了一样,把教学楼、操场、树木都裹成了白色,连空气都带着股凛冽的寒意。
凌晨五点半,哨声准时响起,穿透厚厚的雪雾,像一把冰锥刺进温暖的被窝。我从床上弹起来时,窗户上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花,各种形状都有,有的像树枝,有的像花朵,映着外面摇曳的路灯,像一块碎裂的镜子。
“快醒醒!今天是雪地越野!”赵磊的大嗓门震得床板发颤,他正手忙脚乱地往腿上缠护膝,那副粗布护膝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上面还沾着上次障碍赛蹭的泥点,洗都洗不掉。“张教导员昨晚就说了,这种鬼天气才练真本事,肯定要搞点‘惊喜’。”
我赶紧套上厚重的棉衣,棉衣是新发的,里面絮着厚厚的棉花,穿在身上像裹了床被子。但即使这样,手指还是冻得发僵,系鞋带时好几次都打错了结,好不容易系好,指尖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王超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结了层白霜,他用袖子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雪深肯定超过五厘米了,按规定,越野路线可能会调整。”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本《户外运动手册》,是他特意从图书馆借的,书页都被翻得起了卷,“书上说,雪地行军要保持步幅稳定,步频每分钟七十步最省力,还能减少体力消耗。”
“还省啥力啊,”林晓把军绿色的挎包甩到肩上,挎包带子磨得有些发白,里面装着两个冻硬的馒头,是他昨晚特意留的,“俺娘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管它省力不省力,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他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白气立刻在寒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很快又消散了。
列队时,积雪没到了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张教导员穿着双高腰军用棉靴,靴底钉着防滑钉,踩在雪地上很稳。他站在旗杆下,平时手里的木棍换成了根滑雪杖,是他从体校借来的,杖尖在雪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
“今天五公里越野,路线绕着后山走。”他举起手里的红绸带,绸带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每隔五百米有个标记,都看清楚了,别跑错路。跑错了的,自己原路返回重跑,别想着蒙混过关!”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无数把小刀子在割,疼得人直缩脖子。我赶紧把棉帽的耳朵放下来,遮住冻得通红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林晓站在我旁边,头上沾着几片雪花,像两串晶莹的糖葫芦,他朝我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手指冻得通红。
“预备——跑!”张教导员的滑雪杖往地上一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三十多个身影瞬间冲进雪雾里,军绿色的棉衣在白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朵朵移动的绿花。赵磊一马当先,他似乎天生不怕冷,跑得又快又稳,跑几步就回头喊:“明森!快点!别掉队!”
我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每一步都要把脚从雪地里拔出来,再深深踩下去,感觉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起初还能跟上队伍,跑到两公里时,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又干又疼,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冰碴子,刺得嗓子生疼。
“慢点跑,保持节奏。”王超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的眼镜上又结了层白霜,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立刻在镜片上凝成水珠,模糊了视线。他索性把眼镜摘下来,塞进口袋里,“你看雪地上的脚印,跟着最前面的轨迹走,能省劲。别人踩过的地方,雪被压实了,没那么深。”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前面的脚印杂乱无章,但确实有一串最深最清晰的,应该是赵磊留下的。我调整了呼吸,踩着那些脚印往前跑,果然省力不少。雪落在睫毛上,很快化成水,又冻成冰,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看见远处飘扬的红绸带,像茫茫雪地里的救命稻草,指引着方向。
经过一片松树林时,突然听见林晓的叫声:“哎哟!”声音里带着疼。我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脚步,拨开树枝往里面看,只见林晓坐在雪地上,双手捂着脚踝,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冷汗,在寒冷的空气里冒着白气。
“怎么了?”我跑过去,蹲在他身边,看见他的棉靴外侧沾着血,雪地里也洇开一小片红,像一朵在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刚才没看清,被树根绊了一下,脚崴了。”林晓咬着嘴唇,疼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你们别管我,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说啥呢!”赵磊也跑了回来,他跑得满头大汗,棉帽都摘了下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林晓的脚踝,那里已经肿了起来,像个发面馒头。“肿得厉害,得赶紧回去找校医看看,不能再跑了。”他脱下自己的棉外套,披在林晓身上,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俺背你走!”
林晓赶紧摆手,急得脸都红了:“不行,太沉了,你背着我肯定跑不快,会掉队的。这次考核很重要,关系到期末评分……”
“掉队就掉队!”王超不由分说地蹲下身,把林晓往背上一拉,军绿色的身影在雪地里晃了晃,稳住了。“俺爹说,见死不救不算汉子,更不算警察。考核再重要,能有兄弟重要?”他背着林晓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我捡起林晓掉在地上的背包,挎在自己肩上,包里的馒头硌得我肩膀生疼,但我没吭声。赵磊则跑在最前面,用树枝扫开积雪,清理出一条稍微好走点的路,树枝划过雪地,发出“唰唰”的声响。
林晓趴在王超背上,眼睛红红的,他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棉外套,小声说:“谢谢你,王超。你的衣服……”
“没事,俺火力壮!”王超把外套往林晓身上紧了紧,自己只穿着件单衣,寒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声音依旧响亮,“你看明森,平时文绉绉的,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赵磊看着弱,懂的比谁都多。咱四个就是最佳搭档,少一个都不行!”
赵磊在前面听了,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浅浅的笑:“从战术角度说,团队协作确实比单独行动效率高,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我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王超的脚印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蜿蜒的路。突然想起入学时,王警官给我们讲的故事——当年他抓偷牛贼,就是靠着村民们帮忙,有的堵路,有的追牛,有的报信,才把四散的牛群赶回来的。“一个人本事再大,也干不过一群人。”王警官的话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赶到终点时,大部分学员已经到了,他们站在操场边,跺着脚取暖,嘴里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张教导员站在计时牌前,手里的秒表滴滴答答地响,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当他看见我们四个的身影时,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怎么才到?最后一名了知道吗?”
“林晓脚崴了,我们送他回来的。”我赶紧解释道,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耽误时间被批评。
张教导员的目光落在王超湿透的衬衫上,又看了看林晓身上的军绿色外套,突然提高了嗓门:“全体都有!立正!”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赶紧站好。张教导员走到队伍前面,声音洪亮如钟:“今天越野赛的第一名,是周明森、赵磊、王超、林晓!”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啊”了一声,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到的反而成了第一。
张教导员举起滑雪杖,指着雪地上那串连在一起的脚印,那些脚印深浅不一,有的是跑的,有的是走的,有的是背着人留下的,却紧紧地连在一起,没有一个断开的地方。“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是保护人民!”他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雪地里,“连自己的战友都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冲在前头,算什么警察?就算跑得再快,枪法再准,心是冷的,有什么用?”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个学员都把头埋得低低的,没人敢吭声。“记住,体能重要,本事重要,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心!是那份愿意为别人停下来的善良,是那份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张教导员的滑雪杖重重地戳在地上,“今天这第一名,他们当之无愧!”
王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鼻尖冻得通红:“俺就是……就是顺手的事,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林晓从王超背上下来,虽然脚还疼,但还是坚持站着,把棉外套还给王超,眼眶红红的:“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没事,俺火力壮!”王超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军绿色的布料上沾着的雪开始融化,晕出一片深色的痕迹,“走,吃早饭去!俺请你们吃油条!食堂今天肯定炸了不少,去晚了就没了!”
食堂里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冒着白气,氤氲了每个人的脸。王超果然买了四根油条,用报纸包着,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分给我们:“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咬了一口油条,酥脆的面香混着淡淡的油味在舌尖散开,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淌,暖到了心里。窗外的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像鹅毛一样飘下来,把操场盖得更厚了,我们刚才在雪地里留下的那串脚印,很快就会被新雪覆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雪盖不住的。就像此刻王超冻得发红的鼻尖,赵磊镜片上没擦净的雪渍,林晓攥着油条时微微颤抖的手指——这些藏在风雪里的温度,比任何训练科目都更能淬炼出警察该有的模样。
那天下午,我们在宿舍里休整。我坐在床边缝补被树枝刮破的棉裤,针脚歪歪扭扭的,赵磊蹲在旁边给林晓削苹果,苹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没断。王超则趴在桌上,用铅笔抄写越野赛的路线图,说要留着做纪念,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外的雪光映进来,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歪歪扭扭却格外温暖的画。我手里的针线突然顿住了,心里豁然开朗——警校教的从来不止是队列、射击和破案,更是在某个飘雪的清晨,愿意为同伴停下脚步的勇气。这种勇气,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让我们成为更值得信任的警察。
三:成长足迹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不知不觉就漏了一年。梧桐树叶落了又黄,操场上的草枯了又青,我们的肩章从新生的绿色换成了带有细杠的藏蓝色,这细微的变化,却像勋章一样,刻着我们一年来的汗水和成长。
这一年里,我们经历了无数次的训练和考核,摔过跤,流过血,掉过泪,也笑过,闹过,互相搀扶着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每个人都像被打磨过的石头,褪去了最初的棱角,变得更加沉稳、坚韧。
我的体能有了大幅提升,五公里长跑已经从最初的勉强及格,到现在能轻松跑到良好;格斗技巧也进步明显,上周的考核中,我甚至能和王超过几招,还得到了杨教官的表扬:“有股韧劲,不错。”文化课方面,我尤其对刑事侦查学产生了浓厚兴趣,那些隐藏在细节里的真相,那些环环相扣的逻辑,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我经常在课后找刘教授讨论问题,他书架上的案例汇编,我几乎翻了个遍。
林晓的脚伤早就完全康复了,那次雪地越野后,他训练得更加刻苦,似乎想把住院期间落下的进度都补回来。他的射击成绩尤其出色,第一次实弹射击就几乎全部命中靶心,王教官说他“天生就有枪感”,还把自己珍藏的瞄准技巧笔记借给了他。现在的林晓,不再是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男生,他站在靶场时,眼神专注而坚定,扣动扳机的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
赵磊则展现了出色的沟通和调解能力。在处置模拟纠纷的演练中,他总能抓住矛盾的关键,几句话就能让剑拔弩张的双方冷静下来。有一次模拟邻居因噪音吵架,双方都带着火气,谁也不肯让步,赵磊却拉着他们聊起了各自的难处——一方是要备考的学生,一方是要照顾婴儿的母亲,他提议双方制定个“作息表”,互相体谅,最后居然真的“和解”了。连张教官都称赞他“有天生的警察直觉,懂人心”。
王超一如既往地全能,无论是体能、技能还是理论课,他都名列前茅,是我们班公认的“学霸”。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独来独往,总爱端着架子,而是慢慢融入了集体,经常主动帮助其他同学。谁的动作不标准了,他会耐心纠正;谁的理论没弄懂,他会把自己的笔记借出去;甚至谁的被子叠不好,他都会上手指导。有次李阳训练时中暑,还是王超背着他跑了两公里到医务室,回来时自己的衣服都能拧出水。
一个周日的下午,我们难得有半天的休息时间,阳光暖洋洋的,不燥也不烈,正好适合散步。我们四个沿着校园里的湖边慢慢走着,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金子,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消失不见。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一年了。”赵磊叹了口气,他手里捡了片落叶,正在上面抠着叶脉,“想想刚来时,连军姿都站不好,一站就是半小时,腿抖得像筛糠,现在居然能轻松完成十公里越野了,真是不敢想。”
“是啊,”林晓接口道,他看着湖面,眼神里带着点感慨,“我记得第一次格斗训练后,全身酸痛得连楼梯都上不去,第二天早上起床,疼得差点哭出来,还是明森拉了我一把。”
我笑了,想起那段日子,每个人都像散了架一样,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却没人叫苦:“最难忘的是第一次实弹射击,我紧张得手发抖,第一枪完全脱靶,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王教官还罚我捡了一下午的弹壳。”
王超也难得地露出了微笑,嘴角微微上扬:“你现在已经能枪枪命中靶心了,上次考核不是还拿了优秀吗?进步确实大。”
我们找了张长椅坐下,长椅有点凉,阳光洒在身上,正好中和了那点寒意。湖边的柳树垂着枝条,随风轻轻摇摆,像少女的长发。
“说实话,我曾经怀疑过自己的选择。”赵磊突然说,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这份宁静,“特别是上次脚崴了住院那段时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就想着这么辛苦到底值不值得,每天起早贪黑,训练那么累,还不能像其他大学生一样自由……”
我们都看向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点温暖,“当我看到你们那么努力地帮我补课,把笔记抄得整整齐齐给我送过来;当我回到训练场,看到大家一如既往地拼搏,没人因为我受伤就放慢脚步;我突然明白了——值得不是因为这份工作本身有多光鲜,而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为之奋斗的意义,是那种互相扶持、共同进步的感觉。”
林晓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块石头,是上次去靶场捡的,上面有个小小的弹孔:“我爸爸也是警察,他说警察工作最大的回报不是升职加薪,也不是别人的称赞,而是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当你帮老百姓解决了难题,他们看着你的眼神,那种感激和安心,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我最近在读一些老警察的回忆录,”我说,想起那些泛黄的书页里记载的故事,“发现很多老警察破获大案后,最欣慰的不是抓住了罪犯本身,而是为受害者伸张了正义,让他们能睡个安稳觉,让那个社区的老百姓能重新露出笑容。这种感觉很打动我,觉得再辛苦都值了。”
王超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长椅的扶手,这时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我祖父和父亲都是警察。祖父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了,那年他才三十八岁。父亲因此一度反对我报考警校,怕我也遇到危险。”
我们第一次听到王超谈论他的家庭,都有些惊讶,也有些敬佩,静静地听着。
“但我告诉他,这不是简单的职业选择,而是一种责任,一种家族使命和人生价值的实现。”王超的目光望向远方,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场景,“我想沿着他们的路走下去,不是因为荣耀,而是因为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东西,值得我们继续守护。”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而且,在这里我不是一个人。”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湖面上,把湖水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我们四个静静地坐着,没人说话,却有一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一年的警校生活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不仅是在体能和技能上,更在思想和心态上。我们不再是那个懵懂的新生,不再把警察这个职业看作是威风或刺激的代名词,而是真正理解了它背后的责任和意义——是风雨里的坚守,是危难时的挺身而出,是日复一日的琐碎里,那份从未改变的初心。
湖面上的波光渐渐淡了,夜色开始弥漫。我们站起身,往宿舍走去,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和考验,但只要我们四个还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就一定能走得更远,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警察——有本事,有担当,更有温度。
成长的足迹,从来都不是孤单的。它藏在我们一起流过的汗里,一起吃过的苦里,一起分享的笑里,也藏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那些不经意间的温暖和坚持里。而这些足迹,会指引我们走向更远的未来,走向那个充满责任和光荣的藏蓝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