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神迹》时期sh

12、第 12 章

　　暮色四合，当西方的落日收敛起最后的那一线日光，四名汉子用若木刀剑处理了附近游荡的几具尸人，又迅速在周边设置了两处陷阱。

　　在朦胧的夜色所渐渐升起的火光中，李商人坐在火堆边，那一张痛苦的挤皱成一团的大脸，在灼热的火光中不断流淌着汗。

　　管家和四名汉子同样围坐在火堆边，他们手中的食物相对于昨天晚上少了将近一半。

　　队伍昨天在悬崖迎风处一个陡峭的边缘攀爬，为了保住马匹，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粮食衣物扔下悬崖。他们剩下的食物，最多也只能够维持三天。

　　李商人看着手中食物，只觉得腹中五脏翻腾，难以下咽。

　　即使少女苏醒过来，带着重伤赶路，无论如何都也熬不过两天。对于他们来说，她已经没有用处了。

　　接下来的情况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树林周边的陷阱已经布下，他们一边等待着少女慢慢死去的同时，一边等着游侠及那两个年轻的獠子到来，那就意味着不管哪一方都会有人受伤甚至死亡。

　　干粮在李商人出神时已经被他搓碾着成了碎屑，他摸了一下额头，一手的汗水。

　　在十年前，由于朋友的算计，他父亲接手的那笔玉器生意惨遭失败后。他的家族开始一蹶不振。

　　他依旧无法忘记在四年前，病重的父亲躺在床上，望着生存状况每况日下的家境，在死前老泪纵横向他们忏悔他的罪行。因为悔恨，他父亲在死时也无法闭上双眼。

　　在父亲死后，他接管了整个家族，也连带接管了那一套祖上留下来的老宅子，以及他的父亲在经商失败后欠下的相当于十几座老宅的高额巨债。

　　为了改变家族现状，他在债主的逼讨声中不得不将自家祖传的老宅做抵押，在朋友处借了一笔钱，将所有的赌注都下在了这一次的出行上，他是家中独子，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他去养活。在他出远门半个月前，他最小的儿子才刚刚过了三周岁的生辰。

　　除了往前，他已经再没有退路。

　　“老爷，你还是吃点吧。”管家将自己的食物分成两份，面露愧色的将其中之一递给一边的李商人。

　　李商人看着眼前枯瘦如柴的管家，心中也感慨不已。

　　在他的家族还未没落之前，管家就已经受雇与他家。直到现在，算一算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年。而他自己也是在管家的照看下慢慢长大的，即使是自己侍奉的主子已经变得现在这样的狼狈，管家却还是留了下来。

　　这次远行，他本来考虑到管家年事已高，想让他呆在家中。管家却因为不放心他，坚持一定要跟来。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恐怕也读不出其中滋味。

　　李商人摇头，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表现得轻松些，“我已经饱了，你自己留着吧。”

　　树缝间投射下来的斑驳月影投射在少女卷成一团的身体上，少女蜷缩着，瘦弱的躯体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她紧锁着眉头，神色痛苦，似乎正挣扎在一场接着一场永远没有终结的噩梦中。

　　李商人走过去，小心的拨弄着梧宁的头，看到包扎的伤口已经没有再过多的流血，心中稍稍放松了些。

　　当他的手在不经意触碰到少女的肌肤时，李商人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猛的打了个机灵。

　　他慌乱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的整个身体就像是烧着了一般，全身都在发烫。

　　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满他的大脑。

　　“姑娘，是我李某人对不住你。”李商人僵硬的站直着身子，声音不禁嘶哑。

　　他只是经营商品的商人，在买与卖之间拼搏了半生，坚持的一直都是隐忍诚信的经商之道。

　　即使说他的家族算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对于人命，却从来不敢轻视。所以这一路他才极力想要躲避开后头追来的游侠，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斗争与厮杀。但是却想不到，事情最后会演变至此。

　　李商人凑上前，笨拙的将少女手上一直以来都被捆绑着的绳子解开，从自己的休息处把自己的那一张上好的薄毯拿过来，给梧宁盖好。

　　即使这样做说到底也已经毫无意义，但这样最少能使他的心里更好过一些。

　　“老爷。”管家看到朝自己方向走来的脸色惨白的李商人，不安的轻声叫道。

　　“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看着管家满是皱纹的脸上所显现的愧疚和难受，李商人笑着拍了拍他枯瘦的肩膀，“这件事情不怪你，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目送着李商人走远，管家不禁转过头，在他的身后，投射到地面斑驳的月影下，少女被薄毯的包裹着的身体，就像是一座新立的坟头，逐渐掩埋在风中飘零的落叶之中。

　　胸口中涌起的悔恨与难过让管家将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他长叹一口气，佝偻着背，如同一只干瘦的老虾般缓步走入夜色之中。

　　当从远处吹来的黑云层遮掩住天际间那一轮残月时，尚在还在噩梦中做着挣扎的李商人突然被一阵嘶声马鸣与喊叫声吵醒。

　　李商人警惕的坐起身，不远处的火焰已经只剩下明灭的火星，无法被月光照射到的道路两边，传来一阵马匹的鸣叫与人的嘶喊。

　　游侠和两个獠子趁着夜色袭击了他们？！李商人下意识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

　　“快快！骑上马！快！”只听见汉子急促的催促，马匹嘶鸣，笃厚的四蹄如同铁铸一般在将地面踢踏的笃笃作响。

　　更多的人在黑暗中上马，朝同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李商人恍然间又觉得事情似乎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老爷，老爷！”管家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跑到一脸惊愕仿若还在梦中的李商人面前，“那个被我们抓来的姑娘她……她骑马跑了！”

　　“跑了？”李商人微皱起眉头，在那一片混乱中还是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她刚刚还昏迷着，并且还烧得不轻，怎么可能突然就跑了？”

　　“她当时落马后昏迷了不假，但她在昏迷不久就醒了过来。借着在我们对她放松警戒的空挡，就趁机逃了！”

　　李商人一把夺过管家手中的火折子，快步走到原来梧宁所睡的树下。

　　锦缎的薄毯沾染着污秽的泥土，被丢弃在杂乱的落叶之中，而他不久前亲手给少女解开的绳子像是一条狡黠的蛇，盘旋在地上，讥讽的面对他。

　　李商人肥胖的脸涨红的几乎就像是要爆炸了般，被人欺骗与玩弄致使他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头被完全激怒的公牛，瞪大的双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给我追！”李商人将火折子狠狠摔在地上，冲已经骑马追赶的四名汉子的方向大吼，“没追到就别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