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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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以后的京都，和白日里的繁华都市仿佛根本不是同一座城。宵禁之后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少有的浪士也行色匆匆，生怕运气不好撞上凶恶的壬生狼。
斋藤一不在乎浪士们怕不怕他。倒不如说，身为新选组三番队队长，他还期望这些游手好闲的混混能对他们再畏惧一点，少出来惹是生非，不要总是给新选组增加工作量。
尤其是今晚。
如果今晚有不怕死的撞上他们处理【那种东西】的现场——就算那人再清白无辜，恐怕也只能请他在刀刃下闭嘴了。
紫色长发的剑士在街道间飞奔，可是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经过改造的怪物；被他追着的白毛野兽发出几声怪嚎跃上房顶，几息之后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斋藤一咬紧牙关，调转方向跑向连排房屋后的小巷子。然而等他踏进屋后的空地，却倏然收住脚步。
小巷尽头的墙上立着一名樱发少女：少女个头不高，腰间却挂着把长长的菊纹太刀，一条黑围巾缠缚着夜色无声飘动。她穿着一件绞短下摆的白色女士和服，肩头披着新选组标志性的浅葱色羽织——斋藤一确信没有在队里见过这样的人。
她到底是谁？
下一秒，少女动了。
夜色下刀锋几乎成了月亮以外唯一的光源；少女的身影化为残像，太刀的刀光同时在不同方位绽放出三点寒星。
并非一声，而是几乎重叠的三次穿刺锐响。白毛怪物们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即沉重倒地。
“……无明三段突。”
今晚出门追捕的目标已被清理干净，但斋藤一的手却缓缓搭在了腰间刀柄上。他认出了少女斩杀怪物时所使用的招式，警惕心愈发高涨，沉着嗓音发出问询：
“转过身来！你是谁？”
少女甩净刃上的血，把刀插回刀鞘。听见斋藤一的问话，她缓缓转过身，一双像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睛紧紧盯住来人。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啊，被看到了”的微妙情绪，甚至不太符合她刚才凌厉形象地用指尖轻轻挠了挠脸颊。
“搞什么……是阿一啊。”她嘟囔道。
那张脸——斋藤一的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与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近乎一模一样。他当然熟悉朝夕相处的同龄伙伴，而眼前的少女几乎就是总司的女性版本，只有瞳色和发色稍有区别。
“什么人！”
另一声厉喝打破寂静。斋藤一所熟悉的那个冲田总司也从巷口疾奔而来，加州清光已半出鞘。棕发绿眼的少年剑客周身气质凌冽，冷意在看清少女面容时更甚。
“你……！”
少女在看到冲田总司的瞬间眼睛微微睁大，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好奇与怀念的表情。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观察一件很有趣的事物。
冲田总司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对方与自己过于相似的容貌以及方才使出的剑技都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疑虑压下异样感，他手腕一振，加州清光直刺而去：“接招！”
少女咧开嘴笑了，也不解释，仿佛正合她意一般迅速拔出刀来。
铛铛铛——！
两人的身影如镜像般交错，刀锋碰撞间火花四溅。平青眼、三段突……相同的天然理心流招式，步伐、斩击的角度相似得令人心惊。在场唯一的观众斋藤一越看面色越凝重：虽然目前看起来二人势均力敌，但少女用着更不擅于近身作战的太刀却不落下风，气息至今绵长而均匀，恐怕最终会是她打败总司。
果然。她抓住冲田总司一次格挡的机会卸势向前，利用更长的刀身，抢先半瞬将刀锋轻轻贴在了对手的颈侧。
胜负已分。
冲田总司能感到颈侧皮肤的凉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与自己无比相似的面容，心脏如雷般鼓动起来。一种仿佛灵魂被触动的感应油然而生，他生不起半分敌意，反而有种……做梦般的荒谬感。
那少女却缓缓放下刀，冲他笑了笑，把刀还入鞘内。她摆摆手，语气轻快道：“那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所以，要不要带我回屯所？”
……
集会所内。
试卫馆派的干部们已经全数到齐，近藤勇、土方岁三和山南敬助坐在上首，其他几位队长散落在和室内，被卸去太刀的少女坐在冲田总司和斋藤一中间，姿态倒是如同回到自己家了一样放松。
“打扰了。”纸门被轻轻扣响，山崎烝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坐在门边的井上源三郎拉开门，让端着茶水的他走进集会所。山崎烝沉默着将一杯杯茶水分发到干部们手上，轮到少女的时候没克制住好奇心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歪头朝他笑了笑：“哦呀，是山崎啊。谢谢你啦。”
尚还稚嫩的副长助勤兼监察被她酷似冲田队长的面容吓了一跳，看到这张脸朝自己露出笑容更是惊悚，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
“……所以她这么说你们就把她带回来了？”
土方岁三揉了揉眉心发问道，不着痕迹地扫了山崎一眼示意他退下。
原本规规矩矩跪坐着的斋藤一立刻低下头：“对不起，副长，但我觉得她实在是太像……”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藤堂平助的目光在两个坐姿、相貌、表情都格外神似的少男少女之间转来转去，满脸惊叹去扯原田左之助的衣角：
“左之哥你看，真的一模一样！”
被他转来转去的马尾来回抽打的永仓新八满脸狰狞，伸出两只拳头压在藤堂平助额头两侧反复大力揉搓：
“平助——给我坐好！不要老是乱动！”
“疼疼疼疼！哎呀新八大哥我错了快住手！”
近藤勇没管后边闹腾的三人组，稍稍向前倾身，语气温和地向少女发问道：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意识到近藤勇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坐正身子，两只手扶在膝盖上摆出一副从斋藤一见到她以来最乖巧的姿态。
“我叫冲田总司，”她说，“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
后面打闹的三人组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此前一直没说话的山南敬助也有几分惊讶；他推了推眼镜，从灯火的阴影里投出探究的目光来回审视自称冲田总司的少女。
土方岁三“唰”地一下抽出刀架在少女的颈间，厉声道：“你应该知道欺骗新选组的下场。我再问一遍，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被刀架住的少女倒是完全不见慌乱的神情。她顶着鬼之副长凌厉的目光，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刀刃，还有空吐出舌头朝土方岁三做了个鬼脸：
“土方先生其实已经相信了吧，”她笑嘻嘻地说，“要不然刀尖早就应该穿透这里了。”
她慢慢牵引着刀锋向下，竟是要把刀尖放到心口上。土方岁三一时进退两难，怕真的伤到眼前的少女，只能咬牙把刀抽回来。
山南敬助终于慢悠悠地出声道：“原来如此。我原本以为你是冲田君多年未见面的姐妹一类的，原来是另一个世界的冲田君吗……前人也有关于三千世界的记载，我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把问题抛给冲田总司：“冲田君觉得如何呢？”
一直在旁观的冲田总司被喊到名字，孩子气地鼓起脸颊，拖长声音回答：“诶——山南先生已经有结论了还要问我吗？”
他抬头一看近藤勇和土方岁三都在等他的回答，只好长出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把半边身子都压到少女肩膀上。
“我觉得是哦。你们体会不到的……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就是我。”
从第一个照面就能感受到的，那种仿佛血脉相连、意识共通的反应，他无法对外人言说，但却绝对是真实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微妙：冲田总司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们早已将他抛弃，今天却冒出一个比那些人与他关系更为亲近的个体来。
少女——【冲田总司】——回过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男性的冲田总司像得到什么新奇玩具一样伸出手戳了戳她颊边的小小梨涡，抱怨道：“不要笑得那么傻好不好，把我的帅气都丢光了。”
【冲田总司】哼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不想理这个幼稚的同位体。土方岁三看着她，皱眉纠结了半天，终于问出口：“你是怎么从自己的世界到这个世界来的？”
樱色头发的少女抿着嘴思索了一会，迟疑着回复：“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应该缺失了一部分。我总觉得我是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的……”
新选组局长近藤勇看看向来视如亲弟的冲田总司，又看看和冲田总司一个模子刻出来、五官更加柔和可爱的【冲田总司】，突然生出一种坚定的责任感来。
他沉吟着，尝试性地唤了一声：“总司。”
“是——”/ “在！”
少男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冲田总司”面面相觑。男性冲田脑子里的危险预警响了起来，用胳膊肘顶了顶女性总司的腰：“喂，这是我的近藤先生，你不准跟我抢。”
【冲田总司】膝行两步往前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干嘛？多大了还在这里和女孩子争宠，你羞不羞？”
近藤勇哈哈笑了两声，在两个孩子掐起来之前及时出声打断他们，试图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
“那么女孩子的总司要不要起一个化名呢？你之后肯定还要在外人面前活动的，我们总不好一直叫你‘女孩总司’吧。”
【冲田总司】反手掐了一把冲田总司的手臂，沉吟着思索了一会，然后左手锤在右手掌心总结道：
“那么，就叫我‘樱’吧！”
土方岁三也点点头，认可了她的提议。他把手从和服袖子里抽出来，撑在膝盖两旁向前微微倾身，紧盯住樱的眼睛申明：
“虽然我暂且相信你就是总司，”他决定先无视樱和总司在底下互相肘击得越来越用力的动作，“但是至少现在我需要总司一直看着你，不会让你单独行动。”
“还有，不知道你那个世界是怎么搞的，但在这里如果被外人发现有女性频繁出入屯所会有些麻烦，所以得麻烦你接下来做男装打扮了。”
总司插嘴道：“诶，穿男装吗？可是我的衣服樱肯定穿不了啊。”
樱往后看了一眼：“你长那么高我肯定不穿你的，我拿平助的衣服穿不就好了。说起来不管哪个世界平助都矮矮的呢，像小孩子一样。”
平白无故被插一刀的藤堂平助张大了嘴看向两位冲田总司，伸出一根手指难以置信地在樱和自己之间反复指来指去。
“喂，什么意思啊？！”他大叫，“我还会再长高的知道吗！而且为什么是拿我的衣服啊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原田左之助狠狠摁住他的脑袋：“女孩子向你求助只需要答应就好了，笨蛋平助！”
“噫，我现在相信她就是总司了，”永仓新八挪到井上源三郎身边小声吐槽，这种糟糕的性格绝对是冲田总司没跑了。性格温和又最年长的六番队队长只看着樱和总司笑笑，没多说什么。
樱也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藤堂平助耍活宝，一点没有自己出言伤人的自觉。见她不再出声端出一副看戏模样，土方岁三拍拍袖子准备站起来：
“没什么事的话都回去睡觉吧，”他环视一周指挥道，“樱和总司睡一间——”
“我还有一个问题，”樱打断他，“今天你们追着的那个白毛怪物是什么东西？”
集会所里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不再动作，齐刷刷看向她，没人开口说话。
樱看了看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同伴们的脸，慢慢挑起一边眉毛：“诶，这是秘密吗？不方便告诉我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山南敬助第一个打破沉寂，扶了一下眼镜看向樱，“如果是冲田君的话，告诉你也没关系。”
“山南先生……”又要习惯性扮黑脸的土方岁三叫了一声，但看着樱的脸实在说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又苦笑着坐下。
山南敬助笑了一下：“没事的土方君。如你所见，冲田君，这些‘怪物’曾经都是新选组的队士——但是现在，我们称呼他们为【罗刹】。”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剔透的小玻璃瓶，轻轻放在身前的空地上。小瓶里盛着大概到瓶身一半的红色液体，在灯火照耀下发出粼粼波光，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一些类似于血液之类的不详的东西。
“这，是【变若水】。幕府曾经下令让我们研究这种药物，并派来一位名叫雪村纲道的兰医协助，希望能用这种药物增强我们的战斗力；但是至今为止变若水除了让人神志不清甚至渴血以外都没能发挥多大作用。”
“而雪村医生不久前在住处失火以后失踪，我们只能摸索着自己研究变若水。你撞见的那几个罗刹，是违反了队规本应该切腹的队士，他们自愿喝下变若水辅助我们的研究。不过，今晚他们失控了，神志不清下逃出屯所，多亏了冲田君你把他们清理干净。”
提到这等新选组最深的禁忌，所有在场的干部都面色凝重。樱感到大家的目光还聚集在自己身上，神情倒是依旧没什么变化，端起茶杯慢悠悠把剩下的茶喝完。
总司捣了她一下；“啊咧，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什么好说的，”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山南先生不是都告诉我了吗。至于别的，反正我相信新选组的大家，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这下轮到总司咧开嘴笑了：“你说话还蛮好听的嘛。”
“那是，冲田小姐做什么都是最强的！”
一直坐他俩旁边的斋藤一也低下头去喝茶，从茶杯后幽幽地吐出一句：“我倒不觉得会说漂亮话是【冲田总司】的普遍个性。”
“诶——阿一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在下没有这种意思。”
土方岁三长舒一口气，这次是真的站起身来，扶着额头开始赶人各自回房。
“真是的……聊完了就都给我回房，”他端起副长的姿态训道，“明天要是有人因为起床晚了巡逻或者训练迟到的话就给我自己去领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