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富江共感之后》忽雨林

9、乖巧的玩具

　　从店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京极织音望向惨白色的月亮，终于认清事实，和野川富江在一起只会浪费时间。

　　这个时候她本该坐在书桌前复习功课，盯着那些文字直到昏昏欲睡，而不是在这里手上提了一堆东西，但没有一件是属于她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我都要带走。……嗯不用，给她吧。”
　　——野川富江高高在上，宛如恩赐般的嗓音还回荡耳边，好像帮他提东西是多么令人艳羡的工作一样。

　　从再次白给的出租车上下来，京极织音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坐电车回家，要不然明天手臂非酸得要死不可。
　　这时也就没有那么讨厌走在前面，毫无绅士风度的黑发少年了，然而转念一想，她会这么辛苦都是因为谁？！

　　气得不行的京极织音在意识到自己不得不爬楼梯回家后更是火冒三丈，明明可以让店员明天送到家里，为什么偏偏今天就要她提回来？！

　　说什么今晚就要用，什么衣服要在大晚上的穿，穿给谁看啊。

　　京极织音一步步往上爬，一边在心里恶意地揣测他总遭杀害又死而复生是神明的惩戒，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反正就是个怪物。

　　京极织音想着想着，还没怎么样呢，看着那道不远不近的背影又觉得他可怜了。

　　虽然可笑又不能理解，但京极织音就是这样的女孩，比起恶意地诅咒，她总是先一步发现那些性格恶劣的人们身上的可怜之处。

　　“野川同学…！”

　　爬到半道上，京极织音忽然喊住野川富江，声音是不易察觉地颤抖。

　　野川富江侧过身看过去，要是她胆敢抱怨什么的话，他一定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仁慈什么叫做残酷。

　　没等他想好，映入眼帘的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京极织音，她那头柔顺的短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和煦的光彩，而最著目的是停在她小巧鼻尖上的灰蛾。

　　“干什么啊，就一只臭虫。”他的语气不耐，但还是顺着台阶往下，将那只讨厌的东西挥挥赶走了。

　　“谢谢你，野川同学！”京极织音夸张地道谢，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松懈，然而下一秒又是那样莫名的局促。

　　干什么啊这人。

　　“又怎么了？”野川富江站在高她一阶的台阶，本来就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现在更是距离拉大，他看不清刘海下的那对眼睛。

　　“野川同学……”京极织音的声音莫名变了语调，还没说是怎么一回事，抱歉的话倒是先吐了出来，“……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看看眼睛里面吗？”

　　“什么…？”

　　疑问的话还没说完，昏黄的视野里，那张柔软的小脸昂起，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两道弯弯的细眉蹙起。

　　“可能是刚刚那只飞蛾，好像有什么跑进我的眼睛里了……”

　　野川富江也皱起眉头，哼，这女人真不简单。明知不准来碰我，还明白要找漏洞，让我去碰她。
　　不过，看她那么笨，能想到这个办法也不知道已经浪费了多少脑细胞，我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

　　“……野川同学？”京极织音在黑暗里待太久，难免有点害怕，更何况眼前人还不说话。

　　要不是他脾气那么大，不肯弄脏那些东西，她早扔下手里那些自己上手了，哪里还用在这里等这个大少爷帮忙。

　　一道冰凉的触感贴上眼皮，下一秒，京极织音感到自己的眼皮被人强制打开，她睁不开，看不清，只知道眼球不受控制地在转动，然后是一阵轻巧的气息，抚过泛出清泪的眼球。

　　京极织音睁开眼，看到靠得极近的野川富江，那张漂亮的脸几乎就怼在她鼻尖。

　　她生理性地红了脸，两只手臂被那些包装袋扯得肌肉酸痛，就快要抽筋。

　　“你……”刚要问，才发觉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自己的杰作，又有点发怵，不自觉就发出了傻不拉几的尬笑。

　　野川富江哼笑一声，转身往前走了。

　　京极织音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野川同学很讨厌肢体接触，他肯定又不高兴了。

　　但是……为什么他没有一开始就拒绝？

　　京极织音把所有的手提袋堆在左掌心，姿势扭曲地用右手去够口袋里的钥匙，好不容易拿出钥匙，开门时又是憋得一脸涨红。

　　真是累得要死，还没能把门打开，京极织音忽然感到手上一松。

　　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是野川富江要帮忙提些东西。他让那些纸袋随意地进行落地运动，于是一地歪歪扭扭的袋子。

　　“你干什么？”京极织音不由得发问，手上顺着习惯，终于将门打开。

　　野川富江耸肩，从她身边钻进去，“显而易见，帮你的忙。”

　　京极织音看着一地的混乱：“……”帮什么忙，帮倒忙？

　　“你不是说不想弄脏这些东西？”

　　野川富江靠在门边看她整理满地狼藉，笑道：“你听话是很好，但是也要有点判断力吧？”

　　听话的京极织音：“……”真想把手上的东西全扔你脸上！

　　最后还是她一个人把那些东西整整齐齐地堆在房间里，明明不过是多了一个人，京极织音却感到这个住了那么多年的公寓都有些陌生了。

　　是因为什么呢？

　　“这里也太小了吧？”

　　野川富江双手抱胸，又在一脸不悦地挑刺。

　　京极织音也很无奈，她又不是故意瞒着她家里的情况才做出邀请的，偏偏野川富江就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

　　“好啦，其实榻榻米睡起来也不会不舒服的……”京极织音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东西铺好床铺，一边尽可能地安慰。

　　野川富江好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却在躺下来之后问道：“那你呢？”

　　这套公寓是一室一厅，除了这间房间，只剩下一个客厅，那里有条沙发，虽然是单人沙发，但是京极织音其实更希望可以睡在自己的房间，她有多余的被子的。

　　就怕野川富江神经质地不愿意，于是她干脆地说：“睡客厅。”

　　“不行！”

　　京极织音还在温书，听到这话，却不得不把头从书里拔了出来，什么不行？他不行睡在这里？还是……

　　“你睡在客厅不是显得我很没有绅士风度？”

　　京极织音无语地连书都看不进去，你什么时候有绅士风度了，是只让我一个人提东西的时候，还是倒打一耙说我家穷酸的时候绅士？

　　“好吧，让你绅士一回，我睡房间，我睡客厅，怎么样？”

　　野川富江怒目而视：“你说什么，真是好大的胆子，我怎么可能睡那种地方？！”

　　京极织音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选择把难题扔回给他：“那你说怎么办？”

　　野川富江勾起唇角笑起来，好像她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一样，他说：“笨蛋，我们都睡这里不就行了。”

　　京极织音才想说笨蛋呢，真是好赖话都给你一个人说完了。

　　她点点头，装作高兴的样子：“好呀好呀。”

　　野川富江总算躲进被窝里，他还没有买睡衣，穿的是料子柔软的浅白色居家服，他买了两套。

　　“你还不睡？”

　　京极织音惊讶地回头：“野川同学，你在跟我说话？”

　　“那要不然能跟谁，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京极织音干笑两声，她是没想到少年会对自己说这样正常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光线太亮他睡不着？

　　反正也不早了，她一边收拾好东西，一边伸手关了灯，往外去浴室洗漱。

　　结果等她回来，卧室里还开着灯，野川富江躺在被窝里，露出张白到发亮的小脸，两只灯泡大的眼睛盯住她。

　　那目光让京极织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穿衣服，要不然他干嘛那么惊讶。

　　她低头一看，就是件穿到发白的衬衫。

　　“你什么意思？”

　　听到野川富江没头没尾的质问，京极织音差点想要反问，这话应该我来问吧？

　　她说：“怎么啦？”

　　野川富江翻身坐起来：“你为什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京极织音：“……”
　　啥，你买的？那根本就是白嫖的……
　　还有……什么衣服？给谁…买的……？

　　野川富江起身，去到屋外，提了身上抱了一堆衣服，意外地全部都是女装，然后他找出一套衣服，浅白色，和他身上那套一模一样。

　　京极织音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什么意思啊？

　　在服装店里，她的确一直在走神，但是谁能想到那个野川富江会给她买衣服啊？

　　“我才夸过你听我的话呢。”野川富江微微眯起眼睛，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现在又做出这种违抗我的蠢事来……我说过的吧，你是我的玩具，我只需要乖巧的玩具。”

　　京极织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首先你确定这是夸奖吗，其次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你的玩具了？

　　但是，京极织音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拿了那套衣服屁颠颠地换上。

　　嗯哼，这有什么好说的。免费的，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