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景光香》hylinone871

2、第 2 章

　　那张脸……
　　神子月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太像了。
　　像极了十几年前，被他捡到、亲手养大的那个孩子——微光。

　　无论是眉眼间的轮廓，还是那愣怔时的神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非微光早已离开这座虚城前往蜜城，他几乎要以为是那孩子去而复返。

　　但细看之下，又有不同。
　　这个少年的气质更跳脱一些，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莽撞的天真，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属于年轻人的不屈和韧劲，不像微光那般沉静乖巧。

　　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的……坤泽？

　　神子月的目光落在曹光颈后，虽然被衣领和发梢遮掩，但他能隐约感受到那里尚未完全稳定的、属于坤泽的信息素气息，很淡，带着点青涩的甜味，与他所处的这片荒漠格格不入。

　　一个迷路的、分化不久的坤泽，却有着与微光极为相似的面容，莫名触动了他布下的结界，出现在这片早已荒废的楼兰虚城……

　　这绝非巧合。

　　神子月微微敛眸。
　　他预感到，这个少年的出现，或许会打破他长久以来的平静。

　　他转身，无声地融入阴影，决定先去查探一下结界波动的源头，再决定如何安置这个不速之客。

　　静室内，曹光对门外的一切毫无所觉。
　　他正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仰头看着那幅水墨画。
　　画中之人背对众生，仰头望月，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那孤寂清冷的意境，竟与方才那红衣美人有几分奇异的契合。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画卷——

　　“咳。”
　　一声轻咳自身后响起。

　　曹光吓得猛地缩回手，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转过身。

　　只见那红衣美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在他身后流淌，他的面容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让人心慌。

　　“那……那个……”曹光紧张得结巴起来，“我……我没碰！我就是看看！”
　　那人没有追究，只是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步伐很轻，落地无声，仿佛飘行。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冷冽的香气似乎更清晰了些。

　　他在曹光面前站定，目光落在曹光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
　　“你叫什么名字？”
　　“曹……曹光。”曹光下意识地回答，心脏砰砰直跳。
　　“曹光……”那人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念出，似乎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韵味，“从何处来？”

　　“我……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曹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难道要说自己是从一个有着宇宙飞船和基因技术的未来时代，因为作死跑沙漠里旅游然后迷路穿越了吗？
　　听起来比对方是神仙还不靠谱。

　　好在对方似乎也并不执着于追问他的来历，只是又看了他片刻，才道：“此处乃楼兰虚城，并非凡人久居之所。你……”

　　他话音未落，曹光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曹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那丝极淡的笑意又浮现出来。
　　他转身走到墙边，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小巧的橱格，里面放着几样点心和一只玉壶。

　　他取出一碟看起来像是糕点的东西和那只玉壶，放到桌上。
　　“先用些点心，暂歇片刻。”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日，我再送你离去。”
　　说罢，他不再多看曹光一眼，转身便离开了静室，门在他身后悄然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曹光呆呆地看着桌上那碟精致得不像食物的点心和那只剔透的玉壶，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再回想了一下对方那句“明日送你离去”……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涌上心头。
　　他这是……被一个疑似神仙的美人捡到，然后被投喂了，还被下了逐客令？

　　夜色如墨，星河低垂。

　　公子景站在真水无香位于京郊的别院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夜风拂过他雪白的衣袂，带来远处山林的潮湿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坤泽的甜香——是真水信息素的味道，却带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波动。

　　院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微光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见到来人，他立刻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却难掩一丝匆忙：“景大人。”
　　“微光？”公子景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他，“你不在虚城侍奉月，为何在此？”

　　“回景大人，”微光的声音清亮却带着忧虑，“真水大人近日心绪不宁，执意不肯留在蜜城，要来京城，我不放心，便跟来了。方才他匆匆出门，未曾言明去处，只让我留在此处等候。”

　　公子景的目光扫过寂静的院落：“这么晚了，他去哪了？”
　　他感知到的信息素指向京城西北方向，那里除了皇家禁苑，便是……

　　“寒山寺。”微光证实了他的猜测。

　　公子景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
　　真水无香对那位被困于寺中的文德皇后裴文德，似乎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牵挂。
　　这并非吉兆。

　　“我知道了。”公子景不再多言，身形微动，便已融入夜色，如一道轻烟，朝着寒山寺的方向掠去。
　　他的速度极快，脚下的屋脊、树梢仿佛只是虚幻的影子，转眼便被抛在身后。

　　寒山寺矗立在京郊的山麓，夜间山门早已紧闭，唯有几盏孤零零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曳，在石阶和古木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更添几分肃穆与寂寥。
　　寺墙高耸，隔绝了尘世喧嚣，也禁锢了那位身份尊贵的囚徒。

　　公子景无声无息地落在寺外一株古松的枝桠上，目光如电，很快便捕捉到了那个在寺院外墙下团团乱转的身影。

　　真水无香穿着一身便于夜行的深色衣衫，却因焦急而忘了掩饰身形。
　　他一会儿试图寻找墙壁的低矮处，一会儿又凑近门缝试图向内张望，像一只找不到入口的困兽。
　　他身上那股清甜如蜜的信息素，因急躁而扩散开来，在清冷的夜风中格外明显。

　　公子景轻轻叹息一声，飘然落在他身后。

　　真水无香猛地一惊，霍然转身，待看清来人，脸上的惊惧瞬间化为狂喜，几乎是扑了上来抓住公子景的衣袖：“景！你来了！太好了！快，快想办法带我进去！我要见文德皇后！”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眼中满是急切与恳求。

　　公子景没有立刻答应，只是低声问道，声音沉静如古井无波：“你私自出来，可有告知家中？”
　　真水无香身份特殊，虽是坤泽，却出身显赫，这般深夜独自潜入皇家寺院，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先别管那些了！”真水无香急得跺脚，眼眶都有些发红，“我们先去看看皇后吧！我……我担心他！”

　　公子景看着他这般情急的模样，知道多说无益。
　　他了解真水无香的性子，平日里虽有些跳脱，但心性至纯，此刻怕是真感知到了什么不妥。也罢。

　　他不再多问，反手握住真水无香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了个简单的诀，一道柔和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光笼罩住两人。“障眼法，莫要出声。”他低声嘱咐，随即身形一动，便带着真水无香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一般，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那扇厚重的、紧闭的寺门。

　　寺内更是寂静。
　　古树参天，佛殿巍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清冷。
　　偶尔有巡夜的僧人提着灯笼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更显夜深人静。

　　两人避过僧人，径直往寺院深处皇后居住的院落行去。
　　越往里走，真水无香的神色越是紧绷，他几乎是小跑着，不断催促公子景快些。

　　终于，一座独立的、略显清寂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院中种着几株梅树，此时并非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在月光下伸展。
　　唯一亮着灯火的房间窗户上，映出一个模糊的、端坐的身影。

　　“这么晚了，皇后还没安歇……”真水无香望着那窗影，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与叹息。

　　“你进去吧，我在外等候。”公子景在院门外停步，松开了手，“乾坤有别，内外之分，我不便入内。”
　　他虽是超然物外之人，却也深知宫规森严，内外之防不容逾越。

　　真水无香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点头。
　　公子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素帛包裹的物件递给他，随即指尖微弹，一股轻柔的力道送出，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被一阵微风吹开了一道缝隙。

　　真水无香接过包裹，深吸一口气，借着那道缝隙闪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