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相遇》风过路远

1、高原初遇

　　　　「要是早知道会与他相遇，我就不会让自己那么狼狈出现在他面前。」

　　“呼——呼——呼——”

　　川西高原的紫外线太刺眼，路上摩托车飞驰溅起一片尘土和沙砾，嘀嘀的鸣笛声吵得耳朵生疼。许烬言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路边凸起的石块上坐下，将登山杖搁在脚边，一把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喘息着。

　　他喝了口水试图压下胸口的窒息感，但几乎不起作用，抬腕点击重新测了一下，血氧87、心率150，记录条已经从正常的绿色变为警告的橙色，没有口罩遮挡的脸被紫外线光照得一片火辣辣的疼，他费力地将冲锋衣的帽子盖上，将脸朝下休息。

　　许烬言有些后悔，他没想到自己高反会如此严重，自己在网上看到了那张海子的照片后头脑一热就跑来了，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草率了。他搂了搂胸前的相机难免有些憋闷，干脆将双膝放到石头上蜷了起来。

　　这个姿势很舒服，他想。

　　周围的人声、摩托声渐行渐远，混沌的脑袋旁，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被阳光炙烤的发丝的焦香味。太阳将他整个人球烤得暖烘烘的，人静下来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缺氧又让他的脑子没有那么灵光，他的眼皮挤压在大腿上，幽暗中回想起了离职时同事的震惊与领导的劝阻，还有自己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解释自己没有带情绪，也不是一时冲动的笑脸。

　　许烬言不知道自己这样休息了多久，应该没有多久，否则一路上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按照国人的热情，总有人会对蜷在石头上的自己感到好奇；但应该也有点久，否则他怎么会有自己被人触碰的错觉。

　　他缩了缩脖子，将有些发麻的右脸从膝盖上移开换成了左脸，模糊间一声轻笑穿过帽子闯入耳膜。

　　“诶，动了动了。”

　　……

　　动了？在说我吗？许烬言缓缓抬起头，刺眼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在朦胧的视线里，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还有那身鲜红的冲锋衣。

　　“看样子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看一下就行，我速度快，一会就追上你们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许烬言的耳朵动了动，这声音，好听！

　　“行，那你注意安全。巧克力要吗？”

　　这是一旁他的同伴的声音吧，嗯，就还行吧。

　　“不用，我这里有。”

　　许烬言揉了揉眼睛，摸到胸前的墨镜重新戴上，有了镜片的遮挡，他终于看清了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很高，自己身高183，这个人目测比自己还高，长得很帅，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半遮住的脸看不清全部五官，但肯定很周正，冲锋衣裤将他的身材衬得很完美，肩宽腿长。

　　许烬言偏了偏脑袋，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表示了肢体上的疑惑，他的大脑因为缺氧有些迟钝，一时没有理解到对方的意思。

　　薄林看着眼前人的呆样，不自觉地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他和同伴走过这个拐角时一眼就看到了缩在石头上的一个宝蓝色圆球。这人应该是腿太长了，导致整个人团成一团的时候呈现了一种很别扭的姿态。路边的摩托车来来往往，喇叭鸣得震天响，居然都没有惊动这个人半分，一起的女生有些担心，串掇了大家去看看，薄林也裹在这人流里。

　　等走上前，女生轻轻地拍了拍蓝球的胳膊，小声地唤着人。薄林原本站在后一排，拿着手机看离线地图，在看到蓝球转动的一霎那抬起了头，便看到了蓝球溢出帽沿在外的发丝被阳光照得泛起金光，嫩白的皮肤在他的动作间一闪而过。

　　他收了手机走向前，在一片嘈杂声中看见面前的人抬起了头，白皙的脸颊上散着微红，是刚刚闷在帽子里导致的，唇很小但唇峰饱满，可能因为缺氧导致有些乌红，长长的睫羽因为光线的原因一顿扑闪，狭长的眼睛眯起，像一只晒太阳睡觉被惊扰后还没完全清醒的猫，连额头上印出的红印都透露着迷茫。

　　他在这一瞬间似乎做下了一个决定，转头让同伴先走，自己留下来看一下情况。

　　薄林蹲在许烬言面前打开背包找到一瓶小可乐，他拧开后递到许烬言面前，看着许烬言偏头的懵样笑出了声，“喝点，能好点。”

　　许烬言终于反应过来，他道了谢后伸手接过，先是对着瓶口小小地抿了几口，冰凉的碳酸液体带着气泡冲进口腔，刺激感让他感觉有了点活力，抬头又狂咽了几口，半瓶下去了。

　　许烬言有点不好意思，捏着瓶子问道：“这个，你自己还有吗？”

　　“有，你喝完，没事。喘不上来气？”

　　许烬言点点头，“血氧上不来。”

　　薄林将氧气瓶掏出来，有些庆幸刚刚没有拒绝得那么坚定，现在正好借花献佛。他拆开氧气瓶将喷嘴罩在许烬言的鼻腔处，“深呼吸，跟着你呼吸的频率吸氧。”

　　喷嘴随着许烬言的呼吸起了一层薄雾，又迅速散开，薄林的视线缓缓从许烬言微张的嘴唇处移开，他将氧气瓶往前递了递，示意许烬言自己拿着，顺手抄走了他手上的可乐，方便他吸氧。

　　深呼吸了十来次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吸氧这么快见效，许烬言觉得虽然胸口仍然闷痛，但至少他呼吸没有刚刚那么急促了，他拿开氧气瓶，再次郑重地跟薄林道了谢。

　　薄林摆了摆手，他看着许烬言微红的脸颊皱了下眉，“怎么不戴个面罩，这里紫外线太强，会晒伤皮肤。”

　　许烬言吸了吸鼻子，手指点着脸上的墨镜，“这个也可以，戴了口罩，但我高反太严重，戴着呼吸不过来就取了。”

　　许烬言的脸小，一副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毕竟不是全部。薄林碾了碾手指，自己的面罩给他戴，似乎有些不合适，毕竟唯一的一个现在正挂在自己的鼻梁上，他想着，干脆站起身，187的身高在站起的一瞬间将许烬言笼罩在了阴影里，薄林的肩确实很宽，如果不从侧面看，压根看不出来在他身前还有一个人。阳光和紫外线被薄林的后背挡住，许烬言肤色在这样的明暗对比里，白得有些扎眼。

　　但许烬言毫无知觉，他挪了挪屁股，仰着头问道：“站着累吗？坐下歇会？”

　　薄林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还好他戴了面罩，许烬言看不见他有些无语的表情。他的视线不知道放在哪，干脆就扔在许烬言的发旋上。

　　“你是上还是下？”

　　“上。”

　　“一个人？”

　　许烬言点点头。

　　薄林甩了个响指，“你这才走一半，待会我和你一起吧，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许烬言有些迟疑，他知道这个人不像自己是独自一人，“你刚刚不是说要和同伴在前面汇合的吗？我走得太慢了，还是算了吧。”

　　薄林有些惊讶地哟了一声，“你听到了呀，我还以为你刚刚脑子一直是昏的呢。没事不影响，5点之前我能回到起点就行，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而且目前看起来，应该是你比较需要我。”

　　许烬言倒也不是脑袋一根筋，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也明白什么叫量力而行，更明白有同伴大佬帮助是很有用的，便也不再客气，煞是严肃认真道：“谢啦，下山了请你吃饭。”

　　薄林眉尖一挑，这个人，真的是……，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回道：“行啊，那我得让你这顿饭物超所值。”

　　说着伸手抓着许烬言的胳膊将他慢慢拉起，收了他的登山杖，拎过他的包，看了眼他胸前的相机没动，“这个时候多拿一件东西都是累赘，我帮你拿吧，累了就歇歇，也不着急赶路。”说着掂了掂手里的包，“这么轻？”

　　许烬言这下是真的有点囧了，他不由得想起来之前翻看小红薯的时候看到有个帖子发帖寻人，说自己徒步路上遇到一个妹子孤身一人，想跟人结伴一起走，半道上说自己背不动，自己帮她背了所有物资，一路上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结果到了终点想加微信的时候才告诉自己她有男朋友，帖主在评论区一顿哭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许烬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不说其他，自己这身高，应该怎么都跟软萌的妹子不搭边。

　　“怎么了？还不舒服？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许烬言抬头，原来是薄林看见自己没跟上，又折返回来。

　　许烬言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人就是热心肠，再说了，我一男的，人图什么。他摆了摆手，看着薄林身上的大包小包，“没事，包里只有电池和一瓶水，不重，你要不还是给我自己背吧。”

　　薄林撇了他一眼，“你要拿氧气瓶，哪还有多余的手拿包，行了，快走吧，待会时间就晚了。”

　　许烬言未出口的话被薄林的一个潇洒转身堵了回去，满脑袋疑惑尚未被解答。

　　我包是背，不需要手拿的。还有，刚刚不是还说不赶时间吗？但他又担心薄林确实赶时间，也不好再多问，只是想着不行待会就还是让他别管自己了，拖累人家太不好了。

　　他低头想着，没注意到前面的薄林停下了脚步。

　　“对了，你叫……”薄林的话在转身的瞬间被撞到自己胸前的许烬言打断。

　　许烬言揉了揉被撞的鼻梁，扶正歪了的眼镜退后一步，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走着走着还停下转过来了，但他性子温润，只是好脾气地问道：“嗯？你说什么？”